他忽然想起白天昏倒在自己怀中的纪绾,看来行动需要加快了,只有这样才能让所珍视的人再不受到任何伤害。
    靳海臣抬起头深栗色的瞳孔中似有刀锋闪过:“多谢李警官提醒,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李肱知道对方必然明白他的意思,便起身客气地将人送到警局门口,周锐已经开车等在了那里。
    “靳总,近期您和纪小姐还是要留在本市,以便配合警方的调查活动,我们会尽快找出凶手给靳氏和辉璜一个交代。”
    靳海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然后钻入车内,车子很快汇入陵洲晚高峰的车流消失不见。
    车内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街道两旁大大小小的景观灯火都已点亮,陵洲这座h国的南方明珠被点缀地格外美丽,靳海臣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华灯初上的夜景,这是他期待了许久的夜晚,却因为白天的爆炸案而变得支离破碎,他突然觉得心中涌上了一股强烈的疲累感,靳海臣低下头使劲捏了捏紧皱的眉心,无声地叹了口气。
    “臣哥,直接回去吗?”周锐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跟随多年的大少爷,这个时候,臣哥应该是想立刻飞奔到未婚妻的身旁吧。
    然而豁然响起的冷冽声音却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决定“不,去赵姨和海峰他们住的酒店,我有事要问。”
    周锐从来不质疑靳海臣的决定,立刻打满方向盘,车头调转朝着与纪宅相反的方向驶去。
    赵心萍似乎早就知道靳海臣会来,虽然已经是晚上9点,她仍然没有卸妆,一席正装等候在总统套房内。
    门铃响了,很快便有下人开了门,恭敬地叫声:“大少爷。”
    靳海臣缓步走进屋内,赵心萍抬头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继子,语气平静地吩咐下人出去,很快房间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大少爷是来兴师问罪的?”赵心萍双目平视前方,语气却十分坦然,她也做了二十多年正牌靳太太,言谈之间自有她的气度芳华。
    靳海臣嘴角一勾,竟是露出了个浅浅的笑,他自顾自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两腿交叠十分放松的样子。
    “赵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倒想听听,您认为我今晚要问的是什么罪?”
    赵心萍仿佛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反问和咄咄逼人,像是认真聊天般说道:“听说爆炸案涉及靳家老宅的下人,这些人都是我带来陵洲的,那自然是我这个靳太太的不是。”
    “赵姨这么说倒真是提醒了我,那名下人现在已经不知所踪,能在您和海叔的眼皮子底下混进来一个生面孔,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幕后之人的手段确实高明,这是认为我靳海臣好欺负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雷霆之势劈空落下。
    赵心萍却始终坐在原地,不为所动,不知是心理素质太过良好还是在死扛。
    不过靳海臣心中也清楚他并不能将这位继母怎么样,即便那个传话的神秘人穿着靳家老宅仆人的衣服,可这也顶多说明靳家老宅对下人管理不严,管家王海都未必能被牵扯进来,更不要说高高在上的靳太太赵心萍了。
    怀疑终究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警方也不能随意问话,更何况是靳氏这种在h国塔尖的财阀世家。
    就在两人相互对峙陷入僵局之时,套房的门被强行推开了,靳海峰形容有些狼狈地冲了进来。
    “二少爷,你不能进去。”
    “大少爷和夫人在里面谈话。”
    靳海臣看见幼弟,脸上的神色缓了缓,挥挥手示意阻拦靳海峰进来的下人们出去,门被关上,屋内又恢复了刚才可怕的安静,只有靳海峰略带急促的喘息声时不时地响起。
    “大哥,这件事和母亲没有关系,你别误会她。”
    “海峰…”一时之间靳海臣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开口,不知道该如何和幼弟解释眼前的一切。
    可作为亲生母亲的赵心萍却开口了,语气是难得一见的果决,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强势:“海峰,我在和你大哥说话,这里没你的事,回你的房间去!”
    靳海臣有些惊讶地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起自己的这位继母,从她嫁入靳家起,无论是父亲在世的时候,还是后来祖母掌权亦或是近年来自己逐渐掌握靳氏,赵心萍一直都是一副柔顺的形象,她从不过问靳氏的商业决策,也未听闻她给自己的娘家要过什么好处,除了照顾儿子海峰,对靳家甚至靳氏集团似乎都没有什么执念,何曾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
    而此时赵心萍所展现出的处变不惊的态度,却让她真正地像个顶级财阀的当家女主人。
    过去与现在的赵心萍究竟哪一个才是她本来的面目呢?
    靳海臣正陷入深深的思索,靳海峰听到母亲下的逐客令却激烈地反抗起来。
    “妈,我为什么不能在场,我也是靳家的一份子,随便一个人扮成咱家的下人竟涉嫌如此恶劣的爆炸案,您怎么可能知道…”
    “住口!”赵心萍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手边杯中的茶水都因着她剧烈的动作溅出了几滴。
    靳海峰估计是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生如此大的气,缩手缩脚地站在一旁没了声音。
    “海叔,海叔。”
    很快管家王海应声走了进来。
    “夫人。”
    “把二少爷送回他的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出来,另外和市局的张局说一声,爆炸案如果没有需要我们配合的,后天我们就返回北梧,靳家人不是嫌疑犯,警方没有证据凭什么扣着人不放!”
    “是!”王海立刻唤来两名下人强行将靳海峰“请”了出去。
    赵心萍又回头看向靳海臣,语气慈祥地如同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海臣,夜深了,母亲就不多留你了,爆炸案搅了你和纪小姐的订婚礼,回去好好安慰安慰人家,你要是想送些贵重的礼物哄人家开心,也都由你,这些事不用请示老夫人,母亲就可以做主。”
    靳海臣再次抬头看向自己的继母,赵心萍逆光而站,垂下的眼眸在光影下被放大到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她紧抿的嘴角被逆光带的有些上翘,似乎是在狞笑着望向自己。
    靳海臣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恢复了以前彬彬有礼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大少爷模样微一躬身:“赵姨,那我就先回去了。”
    赵心萍颔首,靳海臣拉开门走出了房间。
    外面夜已经深了,喧嚣了一天的世俗尘世也开始逐渐安静下来,微凉的夜风吹起靳海臣的鬓发,他斜身坐进车内,等车子开出酒店老远后才开口道:“周锐,我要你帮我查件事。”
    第66章
    回到纪宅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了, 因为白天爆炸案的关系,警方特意调了人24小时保护纪绾和靳海臣的人身安全,林筱白和周锐自然也不放心自家老板,于是便和负责安保的警员一起住在了对面靳海臣的房子里。
    卧室内静悄悄的, 月光下依稀可见纪绾侧躺着的袅娜身影, 靳海臣轻手轻脚地去外间的客用盥洗室洗漱完毕, 这才小心翼翼地躺到了床上。
    纪绾毫无睡意, 白天的爆炸案像部电影在她脑海里一帧帧地回放, 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 她就已经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和靳海臣可能才是对方真正的目标却阴差阳错地误伤了郭恒。
    郭恒, 这个名字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她心中划开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的恒哥, 因为这样的无妄之灾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甚至永远都不能再醒来,一想到这一点, 她的胸中就不由得涌上一股浓烈的恨意要让那幕后之人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身旁的床铺忽地一轻,独属于靳海臣的松木香悠悠飘来, 纪绾心中那几乎不能遏制的恨意也被冲淡了开去, 她翻过身,依恋般地投入那人的怀抱。
    靳海臣本想静静地理一理刚才的思路,和赵心萍的见面让他凭空生出了一些猜测,他需要证实,可是还没等开始,身边那个他本以为熟睡的人便翻身钻进了怀中,依恋地贴在他的胸口。
    应该是受到郭恒重伤一事的打击,纪绾几乎是团成一团缩在靳海臣的怀里,他伸手抚着她光洁的后背, 将被子掖在她小巧的下巴处,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怎么?睡不着?还在担心郭恒?周锐下午已经将脑外科的专家都找好了,这周就会诊,争取下周手术。郭恒皮糙肉厚的,一定会没事的。”话音刚落,胳膊立时便被怀里的小美人狠狠地掐了一把。
    “恒哥才没有皮糙肉厚,他是最帅、最英俊的!”
    “好好好,郭恒最帅、最英俊!我皮糙肉厚!”靳海臣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发自内心的感到了今天以来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开心。
    他忍不住将怀里人搂地更紧了些。
    良久,只听到那人柔柔地却异常清晰地问道:“其实,今天恒哥是代我们受过的,对不对?”
    靳海臣安抚的手不由地一顿,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是啊,自己又怎能瞒得过去呢?因为阿绾本就是和他实力相当的人啊。
    “对!”他回答地极干脆:“对方的目标是你我,只是不知是什么人在此之前将装有□□的婚车换了,我们才逃过一劫。郭恒应该只是被误伤。”
    纪绾听了没有说话,靳海臣在黑暗中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问道:“阿绾害怕吗?”
    他看不清纪绾此时的表情,只觉得怀中人的身体绷地极紧,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利剑。
    “不怕!我会让幕后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靳海臣听了这话,猛地支起上半身,捧住纪绾娇小的脸颊
    “不,阿绾,别去触碰那些肮脏的东西,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照顾好自己,这件事我会处理,也一定给你和郭恒一个满意的答复,相信我!我会处理的!”他一遍遍地说着,纪绾终于默默地点了点头。
    靳海臣这才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纪绾醒得时候身边已经空了,林筱白照例来照顾她的一日三餐,吃完早餐,两人便一起去医院看望郭恒。
    孟佳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守在医院里,可能是因为专家团会诊已经敲定的原因,她今天的脸色倒是好了不少。
    “佳佳姐,筱白炖了乌鸡汤,你喝一点,这么熬着不是办法,还是我们几个人轮流来照顾恒哥,这样你也能回家休息一下。”
    孟佳却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我已经在对面酒店包了一个月的房间,过来也方便,阿绾你就不用担心我了,辉璜离不开你,现在郭恒又,又不能帮你,你肯定要多辛苦一些。”
    纪绾看着不过两天就瘦了一圈的孟佳,最终还是拍了拍她的肩什么都没说,只嘱咐行政部派人24小时帮着孟佳照顾郭恒,便回了公司。
    两个豪门世家的订婚宴上竟然发生了爆炸案,这动静把整个陵洲都震了三震,加之公司董事之一的郭恒重伤昏迷,一时间辉璜内部人心惶惶,然而就在众人翘首观望之时,爆炸案发生的第二天一早年轻的董事长便神采奕奕地回到公司,看样子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没有受到爆炸案的影响,辉璜的员工们总算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纪绾一踏入董事长办公室,便将外间的秘书叫了进来:“郭董之前分管的工作从今天起由我本人亲自接手,你去通知一下相关部门的负责人,让他们今天将这两天手头需要汇报的事情整理一下,立刻报给我。”
    秘书连连应声,赶紧通知了下去。接下来便是一天马不停蹄的各种会议和工作汇报,等到纪绾好不容易将所有订婚宴前后堆积的工作处理完毕,外面天已经黑了。
    林筱白发来语音,她已经开车到了公司楼下,纪绾拿起手包正要下楼,手机突然又疯狂地震动了起来,她心有所感般地按亮了屏幕,只见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正静静地躺在信箱中,里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所托之事已有头绪,明日下午三点会有人与你联系。】
    纪绾将手机收回包内,她望着远处灯火映照下的满目苍穹深吸了一口气,那个一直躲在幕后的人,让我们会会面吧!
    回到家,靳海臣还没有回来,自从爆炸案后,他好像变得特别忙碌,两人见面的光景有时只在午夜的半梦半醒之间。
    纪绾知道靳海臣也一定是在追查爆炸案的幕后指使之人,亦理解他不希望自己参与其中的良苦用心,可是她做不到,从看见郭恒重伤昏迷的那一刻起,制造这次惨剧的人和他所有帮凶便都是她今生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第二天下午,纪绾特意空出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吩咐秘书任何人不准前来打扰,她将董事长办公室反锁,这才在座位上静静地等待着。
    墙上的挂钟指向三点的那一刻,桌上的手机如同掐着秒表般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纪绾毫不犹豫地接通,轻轻地“喂…”了一声。
    片刻后,一道似曾相识的男声响起:“纪小姐,好久不见。”
    纪绾想了想,终于尝试着喊了一声:“艾伦?”
    电话那头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没想到纪小姐还能听出我的声音,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你嘱咐我们查的事已经有了些眉目,只是情况复杂,故而大哥特别嘱咐我亲自和你说明。”
    两人迅速转入正题。
    艾伦:“这次陵洲的爆炸案不是蝰蛇的手笔,组织内部近来也没有收到过类似的委托,所以很抱歉我们没有幕后指使者的线索。”
    纪绾眼中涌上失望之色,她本以为既然对方针对的是自己和靳海臣,按照之前在y国的经历,多半仍会找蝰蛇执行暗杀任务,这样便可以通过亚当和艾伦知道幕后之人的底细,却没有想到这次对方没有按常理出牌。
    “不过,最近我们确实收到了针对你的委托,想听听吗?”艾伦的语气不像是在讨论杀人越货的买卖,反倒更像是普通的生意往来。
    “愿闻其详。”
    “有人委托蝰蛇绑架你并在收到赎金后撕票,对方出价很高,而且事成后赎金也归蝰蛇所有,纪小姐,看来的确有人恨你入骨啊!”
    纪绾瞳孔骤缩:是谁?他和爆炸案的幕后主使会是同一个人吗?
    见她良久没有回复,艾伦理所应当地以为电话那头娇滴滴的大小姐肯定被吓得不轻,于是便收敛了玩笑的意味郑重地道:“纪小姐放心,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兄弟在蝰蛇一日,想要维护你的安全还是没有问题的,不仅如此,其它杀手组织也不会接威胁到你人身安全的委托。”
    “委托人是谁?”电话那头冷静的女声响起“那个想要干掉我的人究竟是谁?”
    “抱歉,委托人的真实身份属于绝密信息,只有组织首领和执行任务的杀手才能看到,大哥虽然距离首领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却也没有这个权限,我们只知道委托来自h国国内。”
    纪绾握着电话,身后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渐暗,黑云涌动风声呼啸,云团中时不时地闪现幽蓝色的电流,俨然大雨将至。
    办公室内寂静无声,只听女郎轻柔的声音:“如果我能助亚当先生夺得蝰蛇首领的位子呢?”
    电话那头的艾伦好似航行海上的水手听到了海妖塞壬来自幽冥深海最具诱惑的呼唤,他眯起双眼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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