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逛了逛。”
    虞年年领口蹭开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隐隐沟壑,他看得口干舌燥,僵硬着给她拉上衣襟。
    “哦,那你以后早点儿回来,夜深了,外面特别不安全。”虞年年像是要睡着了似的,额头冒出些许细汗,但还是想跟他说话。
    “我跟你讲个有意思的事情。”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慕容澹喉结上下动了动,“你说。”
    “我刚刚梦到你死了,然后我就很难过。但是有个男人冒出来,他说他就是你,他还是个高高在上的王,但他是个疯子。
    我其实心里还有点窃喜的,我的燕燕变成了能保护自己的人,很强大的人,可是我又觉得很悲哀,原来燕燕一直有保护两个人的能力,但是他还在让别人欺负我。
    那这样的话,燕燕不是一直在骗我吗?我很痛苦,就告诉他,燕燕死了,王不是燕燕。”
    慕容澹听她说着,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嗯,那个王是个坏人,他真的太坏了。”
    虞年年应和,“对,他真的太坏了!他还把我绑走了,说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谁要和一个疯子一直在一起?你说这个梦是不是很差劲,但很有意思?你说我怎么会梦到这些?”
    慕容澹像只野兽一样,将脸埋在虞年年的颈窝处,吸取着她身上的味道,轻轻撕咬她颈上的皮肤,来缓解她话里所带来的心痛,然后小声,“他是疯子,但他是最爱你的疯子。”
    虞年年听见了,揉揉慕容澹的头发,“唔,不要这么说,我宁愿没有人爱我,也不要这样的人爱我。”
    慕容澹听的胸口一闷,喉头一阵腥甜,他硬生生将这种感觉咽了回去,几欲疯狂的心跳促使他念念有词,小声贴在虞年年耳边,“杀了他吧杀了他吧,让他死在你的手里,别再折磨他了。”
    他从腰上,拿起匕首,塞进虞年年手里。
    虞年年原本已经要睡着了,冷不丁手里握着个冰凉的器物,有听见慕容澹癫狂的呢喃,将匕首撒开,摸了摸慕容澹的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燕燕怎么了?我才不要杀掉他,我不爱的人那么多,我难道都要杀掉吗?而且这只是一个梦呀。”
    虞年年将匕首扔开,抱着他心满意足睡过去,欢快的简直不像一个病人。
    她喝了药,应该一会儿就能退烧,这次烧的并没有上次那样厉害,只是她身体不好,要精细的看着。
    慕容澹一夜都没睡着,他就那样抱着人,身体一动不动,直到天明,时不时要探探她的额头,看她有没有再烧起来的迹象。
    虞年年半夜的时候,起来吐了一次,又迷迷糊糊睡着了,她根本没吃多少东西,现在一吐,慕容澹都不知道她胃里还剩什么。
    他即便想睡,一闭眼也是虞年年那些绝情的话,根本睡不着,他恨不得将心摘了去,这样兴许就不会疼了。
    第二日一早,虞年年睫毛颤了颤,有将要醒来的迹象,他匆忙起身,慌张的出去了。他不想让年年看见他这副模样,不然又该说,他玷污了她心里的人。
    他要去看看给年年做的裙子好没好,都是漂亮的红色,她一定会喜欢的。
    “殿,殿下?”死士匆匆抱着竹简,与女装的慕容澹擦肩而过,惊讶的舌头都打结了,慌忙跪地。
    居所后面的院子,是慕容澹平日办公之处,隔间是一座小的寝室更衣洗漱之处。
    他绕去换了身衣裳。
    “殿下,青州大坝,全都被冲垮了。”
    慕容澹展开青州那处传来的讯息,今年青州是第一个受灾的。
    “十一个郡十处受灾,只剩下一处北海郡安然无恙,难民都往那儿逃去了,如今整个青州乱成一锅粥,北海郡烧杀抢掠已经十分严重,甚至还有勾结宣扬谋逆的。
    北海郡太守不堪重负,已经请折子给朝廷,请求赈灾安置难民。另有不少百姓,也往晋阳这儿逃,过几日兴许便有难民大量聚集在城外……”
    慕容澹将密信扔在案上,勾唇,“陛下最近忙着给摘星阁修葺,哪有钱给青州赈灾?想必过不了几日,青州唯一没受灾的北海郡,就要变成人间地狱了。”
    “青州临海,海上贸易便利,是个富硕之处,年年进贡都是几个州里最多的,有时还会额外贡些海外的奇珍异宝,国库有六分之一都是青州填充。”青州受灾,必令大梁元气大伤。
    “陛下看起来并不在乎。”
    “他只要能榨干一丝民脂民膏,足够他挥霍,哪里管国库还剩多少钱,今年税收如何。”慕容澹顿了顿,“不过,如此丰硕之处,若是今后成了荒芜,孤瞧着也十分心痛。”
    “殿下所言甚至。”死士并不大会说话,只讷讷的。
    “那里的珍珠浑圆,去高价竞些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就这么黏糊下去,哥哥回来不是摆设。
    第40章
    说起收购珍珠, 慕容澹倒是并不喜欢这些,无非是前几日给虞年年做裙子,那些绣娘说要些珍珠。
    给虞年年新做了裙子,绣娘问要做什么点缀, 慕容澹从私库里拿了各色的宝石, 问她们, “红的和绿的?”
    绣娘对着那些大到拳头大, 小到鸽子蛋小的花花绿绿宝石沉默。她们不敢正面说:殿下您的审美有问题。只能这样一直沉默, 算作无声的反抗。
    如果真在红色裙子上, 镶嵌这么一堆东西, 那她们的招牌恐怕就被砸的稀巴烂了, 以后哪家的夫人女郎敢找她们做衣裳?
    其实她们也挺奇怪的, 先凉州王慕容钊多富有情操的一个人, 一言一行都是流行标杆,就连在发上簪朵鸢尾花, 都能引起众人争相效仿,导致晋阳鸢尾供不应求。到了慕容澹这儿, 怎么审美就这么差劲……
    慕容澹掂了掂手里的宝石, “坠在袖口和裙摆……”他又打量了几个人的神色,忽而有些奇怪的问,“不行吗?”
    “……”
    几个人面面相觑,依旧心照不宣的选择沉默。
    慕容澹觉得,兴许是不行,不然几个人不能如此反应,便将宝石抛下,“那你们觉得,用什么最好?”
    其中一人迫不及待一步跨出, “殿下,民妇以为珍珠最好,贵而不骄。”
    “其他人呢?”
    其余几个妇人也纷纷点头应和,“珍珠好,珍珠好,低调华贵,内秀温润。”总比一堆宝石挂在身上,像个移动的多宝橱要好。
    “行,那就珍珠。”慕容澹在专业的问题上,还是愿意听去专业人的建议,并不刚愎自用。
    他想,青州临海,多渔民,有不少人家是下海捕珠作为生计,即便遭了灾,临走时候总还要带上家里最值钱的东西。
    青州的珍珠品质最优,装点裙子一定好看。他需要珍珠,于是顺手推一把青州的动乱。
    “要记得,价钱越高越好。”慕容澹叮嘱他。
    死士目露疑惑,慕容澹却不想跟他解释,只让他下去。
    啧,总感觉这些人里还是姚生用着最顺手,他想什么,姚生都能知道。
    从来不患寡而患不均,青州也不是每户人家都是采珠的。他前去高价收购珍珠,无疑是在青州那一团死水里,搅和了一通。
    都是灾民有人穷困潦倒,有人一夜暴富,难免会产生不平衡,致使民心沸腾。
    一方面对青州十二郡太守施压,一方面又逼迫他们向朝廷请援。
    另一个法子,要等到青州撑不下去,向朝廷求援无果之时,才能进行。
    他只待青州像一锅沸水之时,向青州投出橄榄枝,问他们需不需要赈灾帮助。如果愿意的话,麻烦签一下送去的条约。
    今后青州对朝廷岁贡的二成抽出转化成粮草,贡往凉州。
    被朝廷糊弄着赶回去,那些太守即便再愚钝也知道不能从户部抠出一分钱来赈灾,若是不顾青州百姓,又是被天下人唾骂,被朝廷通缉,诛九族的罪名。
    无奈之下,也只能接受他的帮助,无论什么条件,也得咬牙应了。何况二成的岁贡,咬咬牙,也拿得起。
    他们就算将慕容澹的无理条约告诉狩阳帝,皇帝手里没钱,加上天灾人祸,也只能干瞪眼,慕容澹也没在怕的。
    两个人都揭了和善的皮,恨不得疯狗对咬,还怕什么真刀明枪对上?
    这相当于慕容澹将大梁劈成了两个国,一个晋阳大梁国,一个凉州大梁国。
    他将大笔钱财赠给青州,让官府无偿对百姓进行安置照抚,以朝廷的名义对青州百姓有求必应。
    这种天降名声的好事,狩阳帝巴不得全揽过去。
    等百姓逐渐安逸,甚至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便以无力支撑为由,将所有补贴都断掉。
    “升米恩,斗米仇。”自古都是,那些习惯了接受接济的百姓突然没了吃住,定然对朝廷不满,稍一鼓动,就敢铤而走险造反。
    慕容澹想布局的,不仅仅的是青州。黄河中下游其余几个州近来水位暴涨,也将有决堤之险。如果将朝廷单单赈灾青州的消息大肆宣扬,必然致使民怨沸腾。
    狩阳帝也不知道有没有脸出尔反尔,说自己这次洪灾一分钱都没动。
    他虽然花了不少钱,但这钱却也花的十分值当。凉州最不缺的就是钱,最缺的是粮草。
    即便运河开通,供给甲胄兵器,但粮草问题也需解决,青州富硕,二成岁贡换算成的粮草,也足够填补军需。
    他不能大肆收购粮草引起注意,防止狩阳帝下令紧缩粮草买卖,但却可以从旁人那儿得来粮草。
    问题圆满的解决了,除却这个大梁可能满目疮痍些。
    但大梁这些年在狩阳帝的治理下,大小创伤不断,缝缝补补,也不差这一次了。
    厨房早上混着五种米煮的粥,配上用青柑腌的酸咸爽口的鸡肉丝。
    昨天那个年轻婢子还是穿着一身青嫩的衣衫,给她擦洗手后,命着几个人将案抬上床榻,要喂虞年年吃饭。
    虞年年长到十五岁,第一次由衷的感觉到自己像个手脚残疾的废人。
    但凡拒绝,表示自己可以做,那婢子就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好像虞年年踢了她的饭碗,夺了她的生路。
    虞年年心软,看不得这样的眼神,干脆闭上眼睛,真当自己是个废人,伸过手由着她伺候。
    那婢子才喜笑颜开,她四周环顾了一圈儿,确定都是自己人,慕容澹并不在,便开始同虞年年说话,“娘娘,嫩早上粥要喝几碗?今早的粥熬得十分美。”
    “别叫我娘娘。”虞年年听这称呼,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好的娘娘。”婢子笑嘻嘻的,眼睛明亮,虞年年看着她那明亮的眼睛,一时间语塞。
    “……吃一碗吧。”多了她也吃不上。
    亏得慕容澹不在,不然她瞧着他那张脸,吃半碗都堵得慌。
    “娘娘得多吃点儿,吾嬷说,身体好,才能生养的好。”
    “唔……”虞年年冷不丁听她这话,一口粥呛在嗓子眼儿里,咳了好几声,“咳咳咳…”她一边咳一边问,“你说什么话?别这么说。”
    “哦哦。”婢子挠挠头,不知道哪儿说错了,“殿下木别的女人,娘娘不要给殿下生孩嘛?”
    “别说了别说了。”虞年年脸红的像是染了霞光,她给慕容澹生个小疯子吗?
    一个她都觉得受不了。
    虞年年听她口音不像府里的凉州人,也不像晋阳人,问她,“你是从哪儿来王府做活的?口音耳生。”杂着点儿吴侬软语的意思,但还不是,抑扬顿挫也十分不一样。
    婢子掩住嘴,有点儿惊慌,赶紧把自己的话板成晋阳的官话,只是抑扬顿挫的,十分绵软,“婢子老家扬州的,后来被卖去了益州,然后又被转手卖了凉州,三地的口音杂在一起,所以不好听,娘娘不喜欢,婢子以后就不说话。”
    虞年年摸摸她的手,“好听啊,很软乎,你叫什么。”
    “婢子叫宝应,家那儿有个宝应湖,吾嬷没文化,就叫婢子宝应。”
    “名字也好听。”虞年年夸了她一句,看着她羞涩的挠头。
    宝应是个碎嘴子,虞年年说一句话,她能跟上十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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