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威问:“她的车在吗?”
    “啊?”
    “你开车出来的时候,沈总的车还在车位里吗?”
    马师傅想了想,说:“在。”
    颜威点头,对他说:“那现在去公司。”
    马师傅应了声,打转向准备并进主路。
    车子渐渐跑上速度,颜威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未接电话。
    正绿玻璃种女娲石被拍走的那天,沈凌君打了个电话来质问,聊得不算欢快,之后他们便没再联系过了。
    但沈凌君是知道他今天落地广州的,马师傅多半也是她派来接机的,她没有打电话过来,明摆着是在等他主动联系她。
    这么多年来,沈凌君就这一层脾气,颜威很清楚。
    机场距离矿达大楼约四十分钟车程,到了以后,天空微有昏暗迹象。
    颜威下车后,让马师傅开车走了,然后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把电话给沈凌君拨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那一刻,颜威脸色放松,声音甚至带出了笑意。
    “喂,君姐,你猜我到哪里了?”
    沈凌君的嗓音脆生生的,显得很年轻,至少与她的年龄相比是这样的。但现在,她的声音有点不情愿,隔了几秒钟,才说:“怎么,下飞机了?”
    “我到公司这边了。”颜威的声音不紧不慢,“还给你和沈大哥都带了礼物。”
    沈凌君“哦?”了声:“什么礼物?把那块女娲石弄回来了?”
    颜威笑了一声,对电话说:“除了女娲石不要,那你的礼物可是难买啊。沈大哥的礼物他肯定喜欢,你的礼物啊,悬了。”
    那边沈凌君没绷住也“哧”地笑了,随后说:“那我倒是想看看。你沈大哥也在,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颜威说:“好啊,那——”
    “四季酒店附近有几家不错的私房菜,正好你也要住四季酒店,就定在那边吧。”
    颜威说:“好,那我就不进公司了,先回酒店。”
    “嗯,等下再联系你。”
    挂了电话,颜威全部表情一下子消失了,他站了几秒钟,然后抬步走向停车区。
    颜威在广州并不常住,所以没有固定的住房,但是他有辆代步轿车,一直停在公司里。
    颜威开上自己的车,沿着高峰拥堵的公路慢慢挪到了四季酒店。进了房间,他简单换了身衣服,再次开车出门,停到一排饭店门口。
    傍晚无风,连夕阳都是燥热的,颜威降下车窗,天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分分黯下去。
    继续等待了半个多小时,颜威拿起手机,正打算拨过去,电话打过来了。
    颜威接起来:“你们到了?”
    沈凌君说:“啊,你沈大哥有点事耽误了,现在时间也晚了,要不——还是在公司附近吃饭吧。”
    颜威眼睛慢慢眯起来,随后点了下头。
    “行啊,订好饭店了?”
    “素会轩,就在公司对面。”沈凌君故意又问,“你到哪里了,是不是已经回四季酒店了?”
    颜威淡淡笑了下:“没事,半小时就过去了。”
    “那你路上慢点,我们在饭店等你。”
    颜威道:“好的。”
    按了电话,颜威一把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面无表情看着向前方,把车窗慢慢升了起来。
    颜威原路返回矿达公司,一路上路灯车灯都亮了,车子像是泡沫一样,被缓缓推动着向前流动。
    等终于到了地方,已经八点过了,或许快九点了,颜威迈进饭店,正好遇到一桌食客饭毕走了出来。
    服务员引着颜威来到包厢门口,推开门的瞬间,颜威抬起下颌,表情一下子轻快起来,仿佛风尘仆仆终于归来一般。
    包厢中央一张圆桌,已经摆上了许多样菜。房间周围绿植流水,布景优美,沙发茶座陈列其中,沈宗仁和沈凌君从茶座面前站起身来。
    “沈大哥,君姐。”颜威大步走过去,朝二人点头。
    “快放下吧。”沈宗仁把颜威拎着的两只公文包接过来,放好在茶桌上,指着盥洗池,“去洗把脸,洗个手。”
    颜威双手揣进衣兜里,站在原地笑:“我刚才回酒店收拾了一下,手干净的。”
    “干净什么?”沈凌君别他一眼,然后说,“先来吃饭吧,菜都上来好久了,桌子上有热毛巾,擦擦吧。”
    三个人在圆桌落座,颜威抽出双手,拾起毛巾擦了擦,迫不及待看向桌面。
    “香啊,这都是什么菜啊。”
    沈凌君说:“都是素食。”
    颜威揭起面前的小碗盖,舀起一勺:“不像啊,闻着有肉香,这是鲍鱼吧。”
    “那是素鲍鱼。”
    “素鲍鱼,什么做的?”
    “自己尝尝。”
    颜威举起勺子,沈凌君在一旁看着他,沈宗仁坐在正对面也看着他。颜威把勺子抿进嘴里,品了品,咽了,对沈凌君说。
    “还是像鲍鱼。”
    沈凌君一下子乐了:“你这人,白尝。”她尝了一口,然后说,“这不明显是蘑菇嘛?”
    颜威说:“差不多的东西。”
    “这哪能差不多。”
    沈宗仁拿起筷子,慢悠悠说:“这说明厨师水平高,以假乱真的目的达到了。”
    颜威随着一笑,夹了一筷笋片吃。
    沈宗仁问他:“这里的菜都清淡,吃得惯吧。”
    颜威说:“清淡点好,缅甸那边调味太重,反而吃不进去。”
    沈宗仁说:“是,你这几天在广州好好养养。”他也夹了一口笋片吃,然后说,“有点凉了。”
    颜威笑说:“等久了,我下飞机先回了趟酒店,耽搁了。”
    沈凌君朝颜威看了一眼。
    所谓有事耽搁更换饭店都是借口,她就是有意让颜威白跑两趟。不过颜威却不与她计较,还和和气气坐在一起吃饭,她再有气也使不出来了。
    那件女娲石的标没有拦下来,确实是颜威工作失误。但是,这次缅甸公盘颜威也给公司收来了大量优质的翡翠原料,功劳苦劳也都是有的。
    沈凌君转了半圈桌子,指着一盘菜说:“这是素红烧肉,你尝是什么做的?”
    颜威咬了半口,说:“冬瓜。”
    沈凌君笑了笑:“这你倒尝出来了。”
    沈宗仁在对面跟着一笑,颜威余光瞥见,随后低头把另外半块无味的冬瓜吃完。
    沈宗仁和沈凌君是兄妹,只是年龄差距有些大。
    沈宗仁眼瞅着快六十岁了,老婆换了两个,大的孩子工作很久了,小的孩子还在上大学。而沈凌君却只有四十出头,至今未婚。
    只有四十岁,却已经四十岁了。良好的家境和长兄的保护,使沈凌君在她这个年纪却始终保留着一种天真,即便偶有脾气,也是小女孩的脾气,处理得当,很快就过去了。
    而哄好了沈凌君,沈宗仁那边也就一切都好说了。
    吃了几口菜,又闲聊几句,沈宗仁和沈凌君都放下了筷子。颜威站起身,把两只硬箱拎到了桌上来。
    “他带回来的礼物。”沈凌君指了指,再一次问,“是什么啊?”
    颜威把一只箱子开了个缝,看了一眼,说:“这是沈大哥的。”
    箱子完全打开,里面盛着一只软布红盒,颜威打开软盒,从里面捧出一枚碧绿盈盈的勾玉来。
    勾玉一端浑圆带孔,一端尖而细,形似动物的獠牙,在古时曾是权势的象征。眼前这枚足有巴掌大,用料大气,浑厚圆润,自带浓浓的复古情调。
    沈宗仁走近来,伸手接过,细细摩挲:“这翡翠很老啊。”
    颜威说:“这是汉朝时期日本的贡品。”
    沈宗仁眼睛又是一亮。
    “日本老玉啊。”
    世界上除缅甸外,还有日本,美国,俄罗斯等等五个国家产有翡翠,只是品质粗糙,产量也太少,所以都不成规模。
    但正是因为稀少,眼前这枚细润的日本翡翠更显得尤其珍贵起来。
    沈宗仁说:“我只见过几件日本玉雕,都不上档次。”
    颜威说:“日本的翡翠毛料没有皮壳,所以晶体比较粗糙,大都用来做雕刻材料了。像这样种老又细润的,比较少见,我在缅甸一家小店里看到了,就赶紧收下了。”
    “好,好。”
    这礼物是选对路了,沈宗仁打心里喜欢这样的老玩物,笑容抿都抿不住。
    沈凌君坐在旁边说:“行啦,你回家跟你那一屋子宝物放一起,慢慢看。”她看着压在底下的箱子,“那是我的?”
    颜威点头,把那箱子挪出来。
    “这是在公盘的拍卖会上收来的。”
    箱扣“咔”地打开,一枚熠熠璀璨的多色翡翠组合蝴蝶置于其中。
    蝴蝶主体部分是由鲜绿色梅花鹿种翡翠雕刻而成的,细腻的天然斑点很好的模拟了翅膀的纤维感。蝴蝶的身体,触角等又巧妙镶嵌了黄翡和红翡,整款造型大方美观,同时兼具女性的甜美感。
    沈凌君欣赏着问:“这是,胸针?”
    “两用。”颜威掀开箱子上层,下层还搁着一只配套的镶钻项链,“可以当胸针,也可以当颈饰。”
    沈宗仁在一旁笑道:“戴上试试啊。”
    颜威瞥了一眼沈凌君今天的衣服,薄绸圆领,他把翡翠蝴蝶固定在项链上,拿起来说:“君姐,我给你戴上项链看看。”
    沈凌君推脱不过,只好低头撩起头发,由颜威把那蝴蝶由前向后戴在脖颈上。项链扣好,冰凉的翡翠蝴蝶一半贴在皮肤上,一半落在胸前衣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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