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顺利在下午抵达戴恩家主宅。届时缪缪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醒来都迷糊了,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蒙头蒙脑跟着卡尔进入了室内。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到处都是戴假发、穿裙撑、摇羽扇的贵妇,而卡尔站在一群打扮同样浮夸的男性贵族中,冲着她招了招手,“缪缪小姐,这是我的父母。”
    缪缪过去,遇到一对着装风格与环境相协调的夫妻。他们眯着眼打量缪缪,将她临时学的礼仪姿态都收进眼底。
    “日安,戴恩公爵大人,戴恩公爵夫人,很荣幸见到你们。”
    戴恩公爵和公爵夫人回她以问候,然而神情淡淡的,感觉不是很上心。
    缪缪不知所措,看向卡尔,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拿出胡桃木盒子,“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戴恩公爵和公爵夫人接过胡桃木盒子,一打开,顿时惊呼起来,“这!不是第一代冬青王头像纪念邮票吗?据说现存在世上的不超过十张了!”
    “是啊,这可比我们的梅钦普博物馆特种邮票还稀有得多!”
    “真是太棒了!”
    原来他们喜欢收藏邮票?缪缪茫然,望着戴恩公爵夫妇大呼小叫,激动得脸都红了。
    他们毫无疑问爱死了这个礼物,公爵夫人甚至拉她去看自己那一屋子的邮票收藏品。缪缪听话地过去了。
    到了豪华私人收藏室里,公爵夫人谈得眉飞色舞,详细给她介绍每种邮票的来历。说到一半,却停下来沉思,再开口的时候忽然话锋一转。
    “那个礼物,其实是卡尔送的吧。”
    “嗯?”缪缪没反应过来。
    公爵夫人呵呵地笑了,“看来他相当重视你,为了让我们喜欢你而煞费苦心呢。你说是吗?”
    缪缪谦逊地应了声,跟在公爵夫人身边,陪她缓步走出去。
    “不过你看起来还挺懂事的。”
    公爵夫人领着缪缪穿行在走廊里,不紧不慢地说:
    “虽然据我们的了解,你出身无名,但我的原生家庭也是平民家庭,所以我想跟你推心置腹,说些心里话,希望你不介意。”
    “夫人请说。”
    “是这样,我们对卡尔的私事从不会过多地干预,但这是以维护家族的荣誉为前提……”
    他们来到室外的花园里。那里有一张精致的圆桌,茶点都备好了。缪缪坐下来陪着公爵夫人喝茶,听她谈论戴恩家族历史。从第一任公爵到现在已经有数个世纪,戴恩家族始终繁荣兴旺,到这一代,卡尔有责任延续家族的传统,带来更多的荣耀和利益。
    缪缪听着听着,逐渐理解了公爵夫人的意思。卡尔虽然并不是独子,他的一举一动却都牵扯到戴恩家的利益,所以戴恩家一直对他的动向非常关心。
    “他需要跟有价值的人来往,你明白吗?”
    公爵夫人的言谈中,充满缪缪捉摸不透的深意。她很少跟这种拐弯抹角、话里有话的人打交道,懵懵懂懂,全程附和,不发表任何突出的观点,同时避免让公爵夫人觉得她敷衍。
    缪缪觉得很累,不过公爵夫人看起来很满意她的乖巧,连连点头,面露笑容,喝完茶就让她继续陪着自己逛花园。
    走近出口时,远远望见大厅那边人声鼎沸,欢声笑语,比先前还要热闹几倍。
    “这是出什么事了?”公爵夫人询问一个仆人。
    仆人回答,“王储殿下过来拜访了。”
    “王储殿下?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公爵夫人惊奇道,半晌顿悟似的“哦——”,转头对缪缪说,“你知道卡尔为什么至今没有效忠任何人吗?”
    缪缪听说过卡尔成为骑士后,没有对任何人宣誓效忠,所以暂时在市卫队就职。不过,除此以外的事就不太清楚了。她想了想。
    “因为卡尔和王储……?”
    “猜对了!王储今年就能获得自己的亲命骑士了!”公爵夫人喜气洋洋地说,“你可真是个聪明姑娘。”
    公爵夫人显然对卡尔的前途感到骄傲,提到这个话题,就开始喋喋不休。
    因为涉及到卡尔,缪缪也听得认真。她了解到当今的王储今年晚些时候才将被授予建立私人卫队的权利。到时候也将能指定一位亲命骑士,负责卫队的精锐化训练,全天候管理自己的安保。
    可以说,亲命骑士是王储身边最亲近的人,与王权联系最紧密的左右手。
    难怪公爵夫人这么高兴,肯定是两家早就安排好了。卡尔应该也知道这件事,耐心等待着晋升的机会。
    缪缪又听公爵夫人夸耀王室和戴恩家的联盟。没有戴恩公爵在,公爵夫人显然有点管不住嘴巴了。缪缪没往心里去,目光游移,看到卡尔从远处靠近过来,直接拉起她的手。
    “母亲,你一下子占用缪缪小姐这么久,也该把她还给我了吧。”卡尔半是开玩笑地抱怨。
    “好。”公爵夫人乐呵呵,“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话要说,去吧,一起去跟王储打声招呼,人家可是专门来拜访你的呢。”
    缪缪跟着卡尔走了,瞥见他一脸的奇妙。
    “我母亲很少跟外人相处得好。刚才她突然拉走你,我还担心会出什么事。”顿了一下,“但她很喜欢你。”
    “真的吗?”
    “真的。我看得出来。”
    缪缪对着卡尔笑了笑,心里却另有想法,尤其是看到卡尔带着她熟练地问候宾客们的样子时,一个事实逐渐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这是卡尔的世界。
    这是他从小所处的环境,这里都是他从小就认识的人们。
    这场聚会的所有参加者,包括戴恩家族,早已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联盟,在偌大的社会里划出小小的精英圈子,共同维护彼此的利益。
    正如公爵夫人所言,卡尔需要跟有价值的人往来。如果她妨碍到他,伤害的会是整个家族的利益。
    缪缪怔怔望着地,对周围的动静恍若未闻。
    “缪缪小姐。”
    “缪缪小姐?”
    她感觉自己被拉到一边,远离人群,卡尔的声音略显焦急,“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是有人对你无礼了吗?”
    缪缪摇摇头,听到卡尔改变了语气,变得轻声细语,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如果你不想再待在这里,我们可以现在就回去。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
    “不用。”缪缪反过来拍拍卡尔的手背,“我很好,只是有点走神了。”
    没错,这不是她的世界,也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但卡尔是她的朋友,她可以忍耐一会。毕竟今天过后,她也不会继续接触这个圈子了。
    能被卡尔接纳,已经是很幸运的事。
    缪缪重新挂上笑容,甜美可爱,似乎跟平常没区别。卡尔端详她许久,终是爱怜地亲吻她额头,低声说,“谢谢你这么做。”
    缪缪笑得真诚了许多,“不用谢。”
    这时候一道陌生的嗓音从旁边插进来,“卡尔·戴恩。”
    两人转身。缪缪看到了公爵夫人先前提过的王储。完全不用指认,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一出现,便显得鹤立鸡群。
    “日安,萨斯殿下。”卡尔微微欠身。
    “别这么客气,卡尔,我们直呼其名就好了。今天这好像还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吧。我已经从戴恩公爵那里听说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情……”
    萨斯王储笑容爽朗,声线富有磁性,缪缪注意到他与卡尔攀谈的时候,周边一些小姐偷偷投来了爱慕的眼神,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外貌很出色,跟同样英俊的卡尔站在一起,是两倍的赏心悦目。
    “对了,你身边这位可爱的女士是谁?”
    但不知是否错觉,缪缪总感觉萨斯看向她的时候,目光火热,神色露骨,像一个野兽盯上了猎物,赤裸裸的毫无遮掩之意。
    缪缪下意识抓紧了卡尔的臂膀,听他介绍自己。
    “这位是缪缪小姐。”
    “很荣幸见到你,缪缪小姐。”萨斯也这么称呼她,优雅行礼,仿佛把她当作真正的淑女。
    但当缪缪试图弯腰回礼,她感觉自己猛然被绊了一下,踉跄间倒进萨斯的怀里,迎面炙烈吐息,干燥唇瓣重重摩擦她软嫩的耳垂,呢喃一句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气音:
    “又见面了,骚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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