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身上也被他的小伴侣的血染红,那坏心眼的小孩儿已经死了,留下的不过是一口气而已。
    神明双目赤红,拼命想把魔力往少年体内输去,然而却是石沉大海。
    逐渐的,那口气也没了,海蓝色的眼睛也黯了下来,小孩儿面上却还是笑着的。
    笑着什么呐树下银发的神明像是被抽去所有力气般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哀嚎着。却没人能回答他了。
    又是一年花开,古树上开满白色的小花。神明轻轻一跃便扯下了当年小孩儿挂上去的木牌。
    巴塞罗那的人们说挂的越高,实现愿望的可能便越大。小孩儿个子矮又不愿意把牌子给神明,便随手挂在了最低的那根树枝。
    然而现在这根树枝也已经长到了好几米高。
    神明把手心里的木牌翻了个面儿,却发现不管是哪一面都没有写上字,这倒也挺合那小孩儿的性子。
    神明望着那牌子许久,似乎看见了少年恶作剧得逞的笑,终究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牌子放进胸口处的口袋。冷冷的木牌贴着跳动的心脏,如同小孩儿冰凉的指尖。
    神明不再管人类的事,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当初巴尔建的那个小树屋里,陪着那头脑袋有问题的龙。
    或者说是那头脑袋有问题的龙在陪着他。
    反正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神明把小孩儿埋在了树屋旁边,这倒是有些报复心理在里面。小孩儿喜欢自由,他偏要绑着他让他一直待在土里,小孩儿喜欢漂亮,他偏要让他漂亮的尸体腐化。
    反正这小孩儿已经死了,总不可能从坟里跳起来打他。
    他倒是希望那孩子来打他,可惜
    树屋里面因为太久没打扫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神明今天终于打算把它打扫一遍。扫到三楼时,神明看到了桌上摆的十几只小纸船。
    他自然知道这些是谁的杰作。
    神明随手拿了一只起来,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纸船底端似乎写着什么,于是纸船被他拆了开,那字也缓缓展露在神明眼前。
    歪歪斜斜的小字挤在那一小块儿地方,字丑的要死,一点儿也不像那喜欢漂亮的小孩儿写的,无缘与你一同老去,铭心一场也算风雅。
    就那么几个字,神明翻来覆去地看,手撑在桌上沾了满手灰。他忽然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除了花言巧语的谎言,告诉我,你还有什么】
    漂亮的少年眉眼弯弯,【我还有诗和远方。】
    那坏小孩儿现在自由了,他呢
    整个世界瞬间崩塌,化作一个又一个碎片飞散开来。
    第28章 第28章 狐之语〔一〕
    高原的阳光带着丝丝暖意拨开翻滚的云雾,纯白的雪覆盖在地面积了厚厚一层,反射着阳光,像是冬季的特供地毯。
    远方彩色的风马旗由绳结串联随风飞舞,但当地人更喜欢叫他们五彩经幡。彩旗上写满佛经,每飘动一次都意寓着向神明带去美好的祈愿。
    少年模样的小道士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中前进,尽管穿着毛皮制的靴子,然而不可避免还是渗进了冰凉的雪水。
    他用着一根大小刚刚合适的树枝随便磨成的手杖撑着自己愈发疲惫的身躯,缓慢地往视线尽头那彩色的一点走去。
    小道士的头冠与遮风的面巾在昨夜被大风吹掉了,此刻一头乌发散开来,那被冻得惨白的小脸更显楚楚。褐色的眼珠是中原人常有的颜色,少年眼睛的颜色却更为纯粹些,像是名贵的金丝楠木般。
    那少年眉如墨画,从雪中走来,娇柔的面相比那水做的女子还柔媚几分,怕是只有江南水乡才孕育的出这样的美人。那双桃花眼不笑时已是盈盈,让人不禁想着那小孩儿要是笑起来怕是要把人魂儿都勾去了。
    松软的雪和被冻僵的脚让少年的行进速度显得有些让人着急,少年两旁是漫山遍野的桃树,光秃秃的枝丫上落满雪,晃眼看上去像是开出的白色花朵。
    在太阳升到最高点时,小道士终于走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那村庄里的人早就在等着他的到来,房子的每根柱子上都挂着的风马旗正随风飞扬,仿佛在欢迎这位突然拜访的外族人。
    近年来中原与周边通商日渐密切,这村子里唯一会说中原话的就是曾经去中原走过两年商的扎西多吉,于是村长便把小道士安排进了他家。
    多吉的双亲都去世了,二十二岁的他还未娶亲,便独自一人居住在父母以前的屋子里,此刻多了个人倒是让他感觉热闹了些。虽然这中原来的少年除了必要的问答便不会开口,但屋子里好歹是多了些人气儿。
    多吉看着少年深色的毛皮靴,找来木柴点燃扔进盆里,热情地把火盆端到少年脚边,让他把鞋脱了烤一烤,暖暖身子。
    火光把少年白皙的皮肤映得如玉般,那双线条纤细的双足宛若匠人的精心雕琢,脚背突出的趾骨与黛色的血管交错,让多吉不由得看晃了神,急急忙忙把视线转开。
    他曾路过扬州,有幸得见一眼楼中楼的花魁,只是远远一眼,便让他记到了现在。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美人,如水般。
    但面前这少年却比记忆中的花魁更胜一筹,美丽、又因为那面上拒人于千里外的冷漠而让人生不出其他心思。
    好在少年是为男子,还是位求仙问道超脱凡尘之人,这样的容貌若是生在女子身上,恐会是场灾难吧
    这样漂亮的小孩儿,除了束星怕是没有其他人了。他在上个世界主动自杀,在快死的时候系统把他的灵魂拉到了这个世界,是以不管神明做什么都救不回他的小伴侣。
    这个世界同样不太科学,有妖有精怪,还有满天神佛。作为能接触到这些的媒介,做一名道士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刚刚那个世界崩溃了。】系统说。
    【恩。】束星早就习惯了它的突然出现,随意回了一声,倒是不在意的模样。
    他正在翻自己带了哪些符,把出行时乱七八糟塞进去的符咒分类放好,以免遇见什么突发情况。在这个世界,他隶属于一个隐世道门。据传开创那道门的老祖现在已位列仙班,其门人虽隐世避居,但遇见有妖伤人之事还是会派出弟子,护了一方百姓平安。
    久而久之,附近的人便称他们叫仙人,常有人送些香火或是自家的菜和家禽放到山脚,以祈求仙人的庇佑。束星管这种行为叫打牙祭。
    这次也是,有个吐蕃人在城中求助,说是家乡发生了不少人失踪的事,门中人怕是个修炼不少年了的妖怪在作乱,便提出要派人调查。
    但掌门正在闭关顿悟道意,排行第一和第三的亲传弟子又外出办事,长老们要坐镇祖山,这项重任便落到了束星这个二师兄身上。
    想着其他小弟子去了也是白去,说不定还得搭上一条命,正好束星在山上待腻了想出去转转,带上保命的符咒便下山了,连张字条都没留。
    因着束星不常下山,又生了副仙人之姿,小弟子们便把他传得神乎其神。此次下山小弟子们都以星星眼相送,好像已经能看见他们师兄大杀四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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