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胜临:你这是什么嘲讽的语调?
    他还想据理力争,却紧接着反应过来,万仞宫里负责浆洗的丫头叫小黄,而小黄姑娘一直就很仰慕自己,芳心各种明里暗里许,别说是绣一朵小花,就是绣出一整个衣襟的牡丹芙蓉斗春图,那也不是不可能。
    “……”
    江神医顿时泄气,抓过桌上凉茶一通猛灌,失恋了,好难过。
    祝燕隐摸头安慰他,你这其实也不算失恋啦,因为根本就还没有开始啊。等蓝姑娘从白头城回来了,我们再帮你想办法。
    厉随坐在旁边,从鼻子里“嗤”了一声。
    江胜临自尊心受到践踏,非常不忿地坐起来,你“嗤”什么,你漏气了吗,你这种毫无感情的冷酷老光棍怎么会理解我这种情感细腻单身美男子内心深处的绵绵相思?
    祝燕隐:“咳!”
    他扯了扯厉随的衣袖:“我们就帮帮江神医吧,我觉得他和蓝姑娘还挺般配的。”
    厉随道:“过来。”
    江胜临警惕:“你要干什么?”
    厉随不耐烦:“我不打你,问几个问题。”
    江胜临依旧很小心,挪着椅子往前挪一寸:“说好不打的啊,问什么?”
    “上次蓝烟在清城染了风寒,你是怎么看诊的?”
    “让她多喝热水。”
    祝燕隐:“……”
    “蓝烟问你为何要拒绝连阳帮的求亲,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连阳帮帮主的女儿虽然漂亮,但文武皆不通,实在无趣。”
    祝燕隐灵魂拷问:“你居然还关心连阳帮帮主的女儿漂不漂亮?”
    “蓝烟还曾经问过你她穿哪件衣服好看。”
    “我说了,穿绿的好看。”
    祝燕隐托着腮帮子打呵欠:“你该回答她穿什么都好看。”
    江胜临惊呆了:“不是,等会儿,为什么明明大家都是光棍,但你们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厉随眼皮一掀:“你想知道?”
    江胜临的思维此时还停留在“你们两个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补课了”的纯洁阶段,于是点头,并且压低声音提出需求:“有没有什么这方面的书,我也看看。”
    厉随一勾手指。
    祝燕隐:这就要公开了吗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
    一边想,一边雪白轻盈地跑过去,好大一蓬。
    由此可见江南阔少其实也很想对外炫耀一下谈恋爱的快乐,但苦于人在武林盟,一共没几个朋友,而且大家都在忙着除魔卫道,自己不好太不务正业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那肯定不能拒绝,于是站在厉随身边,与他亲密地十指相扣。
    江胜临很耿直,很费解:“你们干嘛?”
    祝燕隐:“?”
    厉随反手一带,将人拉进自己怀中。
    祝燕隐没什么防备,为了保持住平衡,不得不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妖姬的气场一下子就出来了。
    漆黑的木椅,冷酷的魔头,欲拒还迎斜靠在魔头怀里的美艳……不是,不怎么美艳,但半依半靠的姿势也搞得很标准的读书人。
    江胜临隐隐约约地想,等会儿,这画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干吞了一下口水,脑海中涌现出了不少小话本,基本上都和霸道魔头以及他的绝世宠妃有关。
    祝燕隐趴在耳朵边,对厉随嘀嘀咕咕,我觉得江神医好像真的看不出来,我们还是不要勉强他了吧!
    江胜临手中的茶盏“哗啦”摔在地上。
    祝燕隐双手依旧搂着厉随,回头看他。
    江胜临伸手一指,哆哆嗦嗦:“你你你你们?”
    祝燕隐很有耐心地听他说完,因为这可是多喝热水的江神医,很难给出正确答案的,万一接一句“你你你你们抱在一起是不是背着我在练什么独门秘笈”呢,所以一定要让他说完最后一个字。
    但幸好,江胜临这回终于蒙对了一次,可能是老天垂怜。
    他站在原地,沉浸在绵绵不断的震惊以及“我看到了什么”之中,觉得这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自己眼前发生了!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为什么我完全没有看出来?这种事情也可以?
    祝燕隐继续安慰他,你这不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发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吗,可见在感情方面还是比较敏锐的。
    江胜临想了一会儿,又如梦初醒地看着厉随:“所以你突然想多活五十年,就是为了祝公子?”
    厉随嘲讽,这都能被你联系到一起,真是太睿智了。
    江胜临:“……”
    单纯的神医在这个下午承受了他不该承受的刺激,新世界的大门打开得过于猛烈,他心中呼啦啦涌上万语千言,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晃得祝燕隐眼都要晕了。
    于是厉随挥手将障碍物扫到墙角,带着心上人嚣张出门。
    江胜临把自己从墙上抠下来,悲悲切切地想,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没看出来吗?不可能的,等蓝姑娘从白头城回来了,我一定要好好问问她,让她也大吃一惊。
    被这么一折腾,祝燕隐也不困了。厉随回万仞宫处理事务,他便在附近晒太阳顺便散心,结果好巧不巧的,又迎面撞上了潘仕候。
    有了上回的不愉快经历,两人之间自然不会有什么轻松愉快好气愤。祝燕隐带着浩浩荡荡的家丁侍卫,往路中间叉腰一堵,一派有钱恶霸横行乡里的架势。
    潘仕候:“……”
    他已经有多日没有见过厉随了,不是不想见,是祝府的队伍几乎将万仞宫围得密不透风,不管是谁想求见,都得先过祝燕隐这一关。
    何其荒谬?
    他内心愤恨,转身拂袖而去。
    祝燕隐看着潘仕候的背影,问道:“他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按照公子的吩咐,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天蛛堂。”家丁道,“潘掌门除了每日正常去一趟武林盟之外,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中,好像是在念经。”
    祝燕隐不解:“念经?”
    家丁答道:“念着念着就哭,嘴里时常喊着他儿子的名字,或许是在向老天爷求命吧。他还在屋里弄了个神龛,也不知供了哪位菩萨,画符烧纸,虔诚得很。”
    祝燕隐撇嘴:“若他只一心替儿子念佛,不到处捣乱,倒也算是给我们省心。”
    家丁应了一句,又笑道:“公子最近说话做事,看着越来越像厉宫主了。”
    祝燕隐单薄的身板默默一震,假装不心虚,是吗,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觉得我还可以吧,你不要乱说话。
    家丁以为自家公子不高兴,有些后悔自己的失言,老老实实低头:“是。”
    结果当天晚上,他就得了好大一笔赏钱,也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就说公子心情好,亲自吩咐账房送来的。
    是真的茫然。
    第74章
    在遇到祝府之前, 万仞宫的弟子一直就活得很随意不羁,与所有武林中人一样,闲时习武, 一有任务便四处奔波, 餐风宿露是常事。
    而现在有了祝府, 不仅大家的伙食水平有了显著提高,还变得悠闲了起来, 因为祝二公子凭借“有钱”这个强大的优势,也不知从哪里调来了许多的家丁护卫,几乎将万仞宫严严实实围了起来, 铜墙铁壁似的, 水都泼不进。
    打着呵欠的万仞宫弟子:实在是没有事情做, 而且我们宫主去了哪里, 为什么一天到晚连个影子都不见。
    大家无聊猜测,既然连我们都有八个盘子的席面吃,那宫主现在可能正躺在孔雀毛的毯子上用燕窝漱着口, 因为话本里的皇后都这样,骄奢淫逸,令人羡慕。
    然后就听到身后传来冷冷一声:“过来。”
    “宫主!”众人迅速整理好表情。
    厉随一身黑衣, 寒冰一样往那一站,当场就能让围观群众产生自己正在反复去世的错觉。于是万仞宫弟子又齐刷刷收回了刚才的想法, 像宫主这个凶残的样子, 八成是混不成皇后的。
    厉随随手一划:“你们几个,严刑拷打会吗?”
    “会!”
    虽然业务并不是很熟练,因为万仞宫实在没有多少需要逼供的任务,但也可以学,总比蹲在回廊里数瓦片要强。
    “宫主是要审问原野月?”
    “是她。”
    厉随转身向后院走去:“随我来。”
    北风将他的漆黑大氅扬起, 令万仞宫弟子一阵晕眩,实不相瞒,他们其实也经常会因为自家宫主实在太魔头了,从而产生一种究竟谁才是正道的短暂错觉,何为正,何为邪,如果我是正,那什么才是邪,将日子过得充满了哲学。
    另一处小院,祝燕隐坐在椅子上,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他也想一起跟着审问原野月的,但是却被厉随一早就送回了舅舅的住处,吩咐哪儿都不能去。
    兰西山苦口婆心搞教育,那现场血糊刺啦的,你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还对刑讯逼问有兴趣了?快些坐过来,舅舅给你泡好茶。
    “我不想喝茶。”祝燕隐嘟囔,“这主意还是我想的呢。”
    兰西山不以为然:“刑讯逼供算什么好主意。”
    祝燕隐:“舅舅!”
    兰西山:“好好好,你厉害。”
    敷衍之情溢于言表。
    其实祝燕隐最初的意思,只要放出原野月正在遭受酷刑的消息,看会不会有焚火殿的人来救,倒也不用真的打。但厉随却没耐心白白养着魔教妖女,影卫一鞭子抽下去,原野月身上霎时就翻卷出一道血痕——可见读书人和江湖人之间确实存在着很大区别。
    原野月脸色惨白,语调愤恨:“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但你也不会主动寻死。”厉随靠坐在椅子上,目光冰凉冷漠,“那便试试,你能熬过多久。”
    原野月目光像一把阴森的刀,就像祝燕隐的推断,她确实怕死,但却不是因为贪生,而是因为原野星。自从来到中原,她还没有好好地同弟弟说过一句话,甚至连面也只见过一次,许多心愿未了,自然不想死。
    可现在,自己居然落入了万仞宫手中。她不觉得对方会轻易杀了自己,但就算能苟延残喘地活着,只怕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弟弟了。想到这一点,她便恨不得将厉随生吞活剥,拖着几乎散架的身躯往前爬,想要抓住他的脚腕,整个人却被影卫凌空一鞭卷至半空,像个面袋子一样“砰”地落在地上。
    刚刚推开门的江胜临被吓了一跳。
    他是来送药的,续命的药,据说能使人在遭受酷刑时依旧保持清醒。
    酸涩的药水入喉,原野月一边抠着嗓子,一边破口大骂:“你们自称侠义正道,却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江胜临将空药瓶丢到一边,鄙夷道:“你多年追随赤天四处作恶,残害了多少老弱妇孺,现在倒想起自己也是个女人了。只可惜,像你这种滥杀无辜的玩意,在我这里连人都不配做,自然也不必讲什么道理与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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