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扬,傅扬……”潘梵于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里涌出来,落在纯白的衣裙,很快打湿了布料。
    五年里,傅扬都在等潘梵于主动跟自己联系。每个月都按时交话费,坚持了五年。
    别墅门前,一辆黑车停在门口,打开车,傅玉书弯腰从里面走出。一边走进别墅,一边把袖口解开。
    佣人们见到傅玉书,恭敬的冲他点了点头。傅玉书眉宇间缠着一丝怒意,目光从那些佣人身上扫过,见那些人头颅低到地上。才收回目光,把外套从身上脱下,搭在胳膊上,抬步往楼上走去。
    打开房门,潘梵于安静的躺在床上,傅玉书松了口气,眉头舒展开来。
    走过去,坐在床边,伸出手摸着她的脸颊。
    突然,潘梵于睁开眼,纤弱无力的手指攥住那只乱动的手。
    眼前渐渐清晰,潘梵于看到傅玉书回来了,才收回警惕的表情。傅玉书深沉的目光放在她那只干瘦的手上,潘梵于长睫颤了一下,缓缓松开手,哑着嗓子问:“今天回来的挺早。”
    傅玉书把她那只手握在手里,笑了笑:“今天公司不忙,就回来的早了些,吃饭了吗?”
    见她点头,傅玉书装作教训她的模样:“才吃完饭怎么就躺下了。”
    潘梵于若无其事地说:“这样好长肉,你看,我身上没有多少肉。今天我看到傅扬看我的眼神,觉得挺好笑。”
    听她主动提及傅扬,傅玉书垂下眼睑:“他什么眼神。”
    潘梵于:“看死人一样的眼神,你说我现在真的很像行尸走肉吗?”
    傅玉书没说话。
    接着,把她从被窝拉起,一把将她孱弱的身子抱进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说:“下个月,我们结婚怎么样。”
    “结婚吗?好。”潘梵于提出要求:“从明天开始,可以放我出去活动一下吗?哪怕要跟你一起参加活动,也行。”
    傅玉书手臂收紧,“你这身子可以吗?”
    潘梵于冷笑:“都能参加婚礼,还有什么不可以。”
    “好,我明天就请人发请帖,也给傅扬一份好吗?”
    “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潘梵于回抱住傅玉书,在自己抱住身子的那一刻激动的颤了一下,下一秒,傅玉书抓住她的肩膀,眼里绽放着欣喜的笑意:“你终于愿意接受我吗?”
    潘梵于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笑。
    潘梵于刚从日本回来的时候,只要看到傅玉书,就忍不住想要杀掉他的恨意。后来有天晚上,傅玉书冷眼看着她手上的水果刀,笑问她确定能杀掉自己吗?傅玉书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刻,潘梵于仰着头,笑得绝望,把水果刀插进心口。
    傅玉书闭上眼睛,与她互相抵着额头,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大手温柔的抚摸圆润的肩膀,傅玉书睁开炙热的眸子,“可以吗?”
    接受他,从心灵到身体。
    潘梵于无声地推开了他,背对着他躺下。
    傅玉书像是料到她会这样,倒也没多失望,苦笑了下。起身,走了出去。
    一年了,潘梵于一直抗拒着自己。刚开始没想着强迫她,直到听见她梦呓时唤着傅扬的名字,傅玉书感觉呼吸不稳,把她从睡梦中捞出。潘梵于看到自己在她房间里,吓得脸色苍白,从枕下拿出水果刀护在身前。傅玉书捏着她下巴强吻,还没挨到她,就被鲜血淋了一身。
    从那以后,傅玉书再也不去逼她。
    傅扬没有离开c市,他准备在c市发展一个小公司,从小做起。刚开始白厉宏反对,这里离傅玉书太近了,害怕傅玉书会打傅扬注意,也更害怕那个女人被傅玉书带给傅扬欺骗。但是傅扬不是一个胆小者,做生意就是要胆大。如果傅玉书想要搞自己,就算躲到天涯海角都躲不过。
    白厉宏也没办法,只给他一笔钱,在c市里,白厉宏没有人脉,能给的都给了,一切顺其自然。
    哪怕是这样,傅扬也感激白厉宏。
    陈收从白正光那里听到了潘梵于的事。
    陈收还记得当年潘梵于有多狠,自然是听信了白正光说的事,对潘梵于在心里唾弃。
    真的配不上傅扬的喜欢,这么多的心机,只会害到离她最近的人。
    郑苏听说傅扬回来后,给他发了条微信,约他出来聚聚。
    咖啡厅内,邻近几桌都被郑苏给包了。这里很普通,不会有人认出来他们。
    见到傅扬阴沉着脸,郑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你见过潘梵于了?之前听说潘梵于回来,我还有些吃惊。就在今天早上,傅氏那边给我送来一封请帖,说一个月后跟傅玉书结婚。怎么可能啊,潘梵于肯定是被逼的。”
    今天也有人给自己送请帖,白正光看到后,气得想撕掉,却被傅扬给拦下来了。傅扬苦笑拿着那封烫手的请帖,哑着嗓子,开玩笑说这是婶婶给自己的,一定要去。
    傅扬冷笑:“你怎么知道她是被逼的。”
    郑苏皱眉:“潘梵于对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我叫她一声婶婶。”
    “……”
    郑苏刚想把当年潘梵于害傅玉书丢掉一个企划的事,跟傅扬说出来,这些年来,自己打听过很多消息,都没打听出潘梵于的消息,本以为潘梵于被傅玉书杀了。直到前不久听说潘梵于回来了,还要跟傅玉书结婚。
    他也很想潘梵于,想知道这些年潘梵于过得好不好。可是听到傅扬这么说,他摸不清潘梵于打的什么注意,只好咽下那些事。
    “她现在怎么样?”郑苏声音带哽。
    傅扬回想起不堪一折的手臂,深呼一口气:“应该很好吧。”
    郑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是吗?”
    “你这么关心我婶婶干嘛?”傅扬像是在折磨自己一样,一直在提这个称呼。
    郑苏把请帖推到他面前:“我知道你在积攒人脉,今天晚上你来我大哥婚礼上来吧。”
    傅扬把请帖收下。
    郑苏他大哥如愿以偿拿到了郑氏副总裁的位置,而郑苏凭借自己的努力,争取到另一个副总裁的位置,成为郑氏里唯一一个跟大哥对抗的人。
    董事会上的人都不是瞎子,谁更有能力带领郑氏大家都知道,郑苏在公司交好很多大股东。不得已,那些人都会簇拥他接手郑氏。
    这么多年,只要想到潘梵于甘愿离开的那天,就会被吓出一身冷汗。
    一个人,无声无息消失了那么多年。郑苏带着对傅玉书的仇恨,爬到了副总裁的位置。
    宴会上,c市各路名流都在。郑苏和大哥关系还算好,俩兄弟深刻交流后才知道,大哥只想当个副总裁,不想去带领整个郑氏,觉得自己肩膀上担子太重了。
    郑苏在人群里见到傅扬,告别正在跟自己说话的人,抬步走向他。
    从服务员餐盘中拿起两杯香槟,交给他:“怎么样,c市前景还是比九州大吧。”
    傅扬点头:“我还发现一些人对傅玉书有异议。”
    郑苏嗤笑一声:“这是自然,傅玉书这几年野心太大,动了太多人的蛋糕,很多人都看不起他……”说到这里,郑苏闭上嘴,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出来好。
    “呦,傅总来了。”
    “这是傅总未婚妻,可真年轻漂亮的。”
    “郎才女貌的一对,下月我们一定去喝你们喜酒。”
    郑苏和傅扬一齐看向热闹的那边,潘梵于画着浓妆,挽住傅玉书的胳膊,跟面前那些迎合自己的人微笑。
    郑苏看到潘梵于的时候,感觉呼吸不上来,热泪瞬间盈满眼眶。
    傅扬端起那杯酒,直接一饮而尽:“陈总在那里,我先过去了。”
    潘梵于看到傅扬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悲伤,而后瞥见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郑苏,对他笑了下,示意他自己过会儿就去找他。
    傅扬心情很差,坐在角落里喝了很多酒。想到潘梵于挽着傅玉书的娇羞模样,还有周围人对他们俩人的恭维,想起就觉得唾弃。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娶一个刚刚二十二岁的小姑娘也好意思?
    想着,他又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他本来还准备再倒一杯酒,听到旁边传来衣服摩擦窸窸窣窣声,倒酒的手一顿。
    等男女欢愉声越来越大,傅扬冷笑一声,就算是鲜光亮丽的上流人,也会在人家婚礼现场找个圪蹴地交欢。
    他听得心头窝了火。
    起身离开这里。
    花园小屋内,郑苏抱了一下她,女孩子身体纤弱,抱在怀里没有一点重量。
    大手握住她纤弱的胳膊,郑苏眼眶通红,哽咽道:“你这五年都在哪里,怎么变成这副模样。无论我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出你的消息,那个畜生心真狠。”
    潘梵于笑了下:“从出租屋出来后,我就被人带到机场。你可能不知道,没有任何通讯工具,不跟外人交流的三四年是多么难熬。我都觉得,自己要不然就死了吧,卧室里,别墅里都是镜头,而我是那个被囚禁起来的动物,供给傅玉书娱乐用。傅玉书开心了,就让佣人打视频给我,我刚开始砸手机,打一次砸一次。直到我觉得自己真的像猴一样,在傅玉书面前展示愤怒,傅玉书说不定会笑出眼泪。”
    “然后傅玉书给我打视频,我就闭上眼睛装听不见。”潘梵于说到这里,眼里都是恐惧,抬手抓住郑苏的手哭道:“你知道吗?我好怕,傅玉书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理他,那么就要来日本找我。”
    “那里都是傅玉书的人,我没有一点依靠,哪怕傅玉书真要强迫我,其他人只会帮傅玉书摁住我。”
    郑苏听得心痛得快要吐血,将潘梵于扣在怀里,滚烫的泪水落在她洁白的颈窝里:“还有呢,你都受过多少苦,都告诉我,我会让傅玉书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血债血偿!”
    潘梵于像拽住浮萍一样,拽住郑苏的衣领,“后来,我得病了。就像你小学时候骂傅扬的,傅扬这辈子不可能生孩子,生出来的孩子也会是精神病,我精神也有病了,你会不会讨厌我。”
    因为她哭着说出这句话,郑苏感觉自己当年真是个畜生:“别这么想,我不会讨厌你,也不会讨厌傅扬。当年我是被傅玉书给骗了,所以才跟傅扬说那些。”
    “真好。”潘梵于吸了吸鼻子:“我赌对了,所以我撞墙自杀,换得回来c市。”
    因为提到自杀这两个字,郑苏臂弯收得更紧。说完这句话,潘梵于推开郑苏,把自己礼服领子的扣子解开,露出一条恐怖的疤痕:“傅玉书在我睡着的时候,闯进房间里,还要强迫我。之前我就计划好,如果傅玉书真要报复我,我就去死。我不想让他碰我,只要碰一下,我都觉得自己好脏。”
    郑苏双手颤抖地摸着那条凸起的疤痕,他眼里都是愤怒,恨不得将傅玉书带到这里,当着潘梵于面前把他分尸。
    他真的很恨傅玉书要这样虐待潘梵于,也恨自己当年亲眼看着潘梵于离开。如果当时他豁出去,就算去死,也不要让潘梵于这么痛苦。从潘梵于口中听出那些事,郑苏气到头晕。
    “郑苏……”潘梵于扶着郑苏坐在沙发上,她趴在他耳边呢喃:“我真的好恨傅玉书,傅玉书这次要强迫我跟他结婚,所以郑苏,我该怎么办……真到了那时候,我去死好不好,可是我怕疼,你有没有什么药……”
    郑苏一把将她抱住,狠狠地抱住,想让她身体跟自己融为一体:“梵梵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我现在不是当年手无缚鸡之力的郑家幺子,在你离开后,我一直在努力往上爬,现在我是郑氏的副总裁,我会救你出去的。”
    潘梵于破涕为笑:“郑苏,你真好。”
    郑苏看到她脸上的妆容画了,用自己洁白的衬衫袖口把她脸上的妆容擦干净后,让她在这里等着,他去借化妆品给她补妆。
    潘梵于是漂亮的,在别人面前从来不需要狼狈。想到之前听到傅扬说的,潘梵于过得很好。他在听完潘梵于哭诉的事情后,心情无比压抑。这哪里好了?
    他要去找到傅扬,心里真为潘梵于感到不值得。他还嫉妒,为什么潘梵于心里有傅扬这个无能的家伙。
    在郑苏离开后,潘梵于窝在沙发里,喘着气。
    刚才哭得那么用力,潘梵于感觉缺氧,脑子里很懵。
    从阴影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白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长着一副弥勒佛容貌,笑起来也有几分大善人的意味。他双手撑在沙发上,低头看着少女洁白的肌肤,笑着说:“演技不错,那小子一向聪明,竟然被你掉了几滴泪给唬住了。”
    潘梵于把脸上的泪水,和肩窝里的泪水都搽了干净,漫不经心地说:“不是正如你愿吗?郑总裁。”
    郑雨盛笑着揉了下她头:“如果郑苏知道你是在利用他除掉傅玉书,会怎么办。”
    “再痛苦,也不会看我被傅玉书带走的那一刻痛苦,也不会听我哭得快要断气,诉说被傅玉书虐待的那几年痛苦。”潘梵于笑了声,那双黝黑的眸子里皆是狡黠:“更何况,我是在帮他,如果没有动力,怎么可能顺理成章走上你给他铺上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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