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猝不及防,来不及逃跑,来不及掩饰。
    巴掌大的小脸煞白煞白的,眼睛里含着泪。
    张雁声握着门把手,隔着一道门槛,两姐妹四目相对,都僵在那里。
    张鹤翎突然转身跑掉了。
    张雁声顿了顿,跟去了张鹤翎的房间。
    房间的门虚掩着,推开走进,张鹤翎趴在自己的床上,脸埋在被褥里,背心一耸一耸,正在不出声地哭。
    张雁声走过去,坐在她床边,也不说话。
    张鹤翎哭了一阵子,情绪稳定下来,虽然没抬头,也知道张雁声就坐在床边。
    她吸吸鼻子,闷声问:“姐……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张雁声说:“我恨的是这件事本身。”
    张鹤翎坐起来,眼泪又流下来:“可要是我不出生……”
    “你这么大本事,能控制得了自己出生不出生?”张雁声讥讽。
    张鹤翎抹了把眼泪,可眼泪又流下来,抹了好几把才抹干净。
    “我……我小时候偶尔想起来,也觉得不对。”她说,“我和硕硕来到这的时候,你的妈妈才去世没多久,可我们俩都好几岁了。我小时候也觉得不对,后来,我是到了六年级才终于想明白……原来我是小三的孩子。”
    她眼泪又流下来:“我问同学,如果她们的爸爸跟小三生了孩子会怎样。大家都说,一定会去打死小三的孩子,小三的孩子就不该出生,打死了活该……”
    “谁也不能决定自己怎么投胎。要是能决定的话,我是肯定不会再投胎到这个家里来的,你也肯定不想投胎做小三的孩子。”张雁声打断她说,“我曾经也信出生原罪论,后来不信了。后来我知道,一个人做出不同的选择,就会走不一样的路,成为不一样的人。重要的不是你生成谁的孩子,而是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可惜,大部分人只能活一次,没有重来的机会。
    而做出正确的选择听起来很容易,在现实中又往往是那么难。等到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是如何错误的时候,人生也没有后悔『药』卖了。
    张鹤翎听了她的话,抱着抱枕,呜咽地哭起来。
    “那,爸爸和我妈,会离婚吗?”她哭得鼻涕流出来。
    张寰从一开始就抱着想离婚的打算,没有捂住这件事。楼下『乱』成那样,警察、阿姨们、保镖们全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婚是肯定要离了。
    张雁声说:“大人的事,你管不了。哭闹哀求都没用。”
    张鹤翎明白了,她抱着抱枕,呜呜地又哭了起来。
    张雁声走到楼下的时候,看到梁莹莹坐在楼梯上,发呆。看到她下来,她噌地站了起来。
    张雁声没看她,看了眼地上。
    周司机还蜷缩在地上,脸上的血都开始凝固了。
    这个人也在他们家干了好几年了,都算是资深员工了。他在她高三的那年结了婚,张雁声还给他包了个大红包。一转眼,他却跟梁莹莹这个伪富婆勾搭在了一起。
    婚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人到底干嘛要结婚?
    张雁声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家里了。
    她开着车回到了岳松的公寓,一推开门就感觉气氛完全不一样。
    干干净净的,空气特别清新。
    岳松听到声音从里面的房间里出来。他穿着柔软贴身的家居服,浑身上下都是和中年油腻男人不一样的干净的感觉。
    “回来了?”他向她走过来,“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张雁声扑进了他的怀里。
    岳松张开手臂,把她抱了个满怀,听见她轻声地说:“岳松……”
    “我们不结婚,一直谈恋爱吧。”
    岳松于是知道,这便是他第二次求婚,她给予他的答复。
    .
    第147章 第147章成交
    张寰一开始打算离婚, 就没捂着梁莹莹和小周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这个婚肯定是离定了。
    梁莹莹知道大势已去, 想效法m剧里那种, 找个律师打离婚官司,分财产。
    律师看到这案子就知道是个赢不了的案子,依然接下来, 坑了梁莹莹一笔律师费。
    梁莹莹什么也没捞到,白付了一笔律师费,还是被判了离。
    梁莹莹知道斗不过张寰,彻底瘫了。
    反倒是张寰把她拎到跟前:“我买了套房子挂在鹤鹤名下, 给你住着。车也让你开走, 每个月给你两万生活费,你老老实实地,别去干什么丢人现眼的事, 给你闺女儿子留点脸。”
    梁莹莹捂着脸哭:“两万够干什么的?还不够买一个包!叫我怎么活!”
    张寰冷笑:“想买包就买包, 那是张太太的待遇。你不愿意做张太太,我放你自由。我够善心的了。要不是有鹤鹤硕硕,我叫你和姓周的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梁莹莹怕了, 收拾她的东西, 开着她的法拉利,搬到了张寰给准备的房子里。
    不大, 一百多平米的三居室,也就是张家主卧室的面积那么大。
    梁莹莹想到未来只能靠一个月两万的生活费过紧巴巴的日子,悔恨交加。
    张寰顺利打发了梁莹莹,小明星知道这是自己千载难逢的机会,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转正成张太太。张寰却犹豫了。
    他犹豫间, 来了个客人到公司去拜访他。
    不是别人,是好久不见的徐立晨那小子。
    张寰诧异:“你怎么来了?我听雁雁说你去m国拍戏去了?”
    “那边的外景已经杀青了。”徐立晨笑嘻嘻地说,“我听说张叔您枯木逢春,特意来看您的啊!”
    说着,把胳膊底下夹着的一个鞋盒子那么大的礼品盒恭恭敬敬地摆到张寰面前。
    张寰用手指隔空点他:“成语不会用,就别瞎用!”
    又对眼前这个大礼品盒好奇:“这什么呀?”
    徐立晨恭敬地说:“这是祝贺您重获新生的贺礼。您打开看看?”
    张寰手痒,到底还是打开了。
    满满一盒子的伟哥。
    张寰:“……”
    “我去你……”张寰抄起一盒伟哥就朝徐立晨砸过去。
    徐立晨练家子,灵巧得很,手一伸就接个正着,笑嘻嘻地:“您别生气。咱这么熟了,我跟您不见外,不整那虚头巴脑的,咱送就送实用的。”
    张寰隔着桌子伸手指他:“你小子……”
    “叔啊,别生气啊。”徐立晨攥住他的手指,亲亲热热地说,“我听说小阿姨才二十五?我上个月才睡了个二十五的小姐姐,哎哟第二天,我那腰酸腿疼得!我一想,我叔这年纪,哪吃得消啊,我这做晚辈的,可不得想长辈所想,急长辈所急嘛……”
    ……
    “我爸没打死你?”张雁声无语。
    “哪能呢,我叔可喜欢我了。你看他骂骂咧咧的吧,最后还不是都收到抽屉里去了?”徐立晨哈哈大笑。
    深感自己是个体谅中老年男人难言之隐的贴心大侄子。
    “不过我叔也不太经吓了。”徐立晨说,“我跟他聊了聊我爸,他脸『色』都不对了。”
    张雁声只扯扯嘴角。忽然抬手向远处招了下手。
    徐立晨回头,看见岳松赶过来了,抱怨:“你可真忙,快启菜,我要饿死了。你看我都吃上点心了!”
    “抱歉。”岳松招呼服务员启菜,端起杯子,问,“在聊什么?”
    “聊张叔的事呢。”徐立晨随即又转向张雁声说,“你要真不想让张叔再娶,也简单,我献一下身。聂晓寒不是嘛,我去睡了她。估计我张叔那脸皮,也就不好意思娶了。”
    他说得豪气干云,仿佛从前初中时候撸袖子准备去帮兄弟打一场架。
    岳松一口水差点呛到!
    张雁声瞪他。
    “你也别不好意思。”徐立晨摆手,“咱们兄弟谁跟谁,我就献个身,也没什么大不唔唔唔唔!!”
    岳松用点心塞住了他的嘴巴:“趁她还没发飙,赶紧住口。”
    又转头问张雁声:“叔叔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谁知道呢。”张雁声说,“他这么大的人了,我说也说过了,总不能天天追着他问到底要不要结婚吧?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他真想结,连我『奶』『奶』也阻止不了他。”
    但张寰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聂晓寒青春娇美,让他感到年轻和快乐。他的确是很『迷』恋她的。
    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了,每每当她或者撒娇,或者幽怨地暗示他娶她的时候,他总是不期然会想到张雁声那句话——
    【从她有了名分,从她当上张太太有了继承权的那天起,就是她从此日日夜夜盼着你死的开始。】
    张寰抱着年轻美丽的女孩,就会激灵灵地打个寒战。
    仿佛那一瞬间,满是胶原质的面孔下,突然浮现出来血口獠牙的鬼面似的。
    张寰还记得,从前的某一天,他的确是凑巧听到了生下了私生子的梁莹莹对王姨抱怨:“他家里那个怎么还不死呢!赶紧死!平白占着位子!”
    张寰知道这话不好听,但当时他其实并没有特别生气。
    久病床前尚且无孝子,何况至亲至疏夫妻。
    别看后来妻子去世了他也常常回忆她,回忆那些美好的时光,在人前人后都垂过泪。可是在当时,在妻子生病的当时,回到家看到那坐在轮椅上的虚弱的身体,憔悴的面孔,光秃秃的头顶……感受生命力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流逝,的确是一件令人难以愉快甚至厌恶的事。
    甚至有些时候,当他看到她枯槁的面容,也会在心头闪过“怎么还不死?”这个念头。
    怀中的年轻女孩仰起脸,那皮肤光滑娇嫩,满满都是胶原质。眼中闪动着仰慕的光,语气中全是憧憬:“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我还想给你生好多孩子。张寰,你说好不好?”
    张寰凝视了她一会儿,拍了拍她的脸。
    “你还年轻啊,你不懂,婚姻哪,是爱情的坟墓。”他悠然感慨,“孩子这种生物,都是债。”
    聂晓寒:“???”
    张寰找张雁声郑重谈了一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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