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革热还真听说过, 大背头是个惜命的,吓得腿都软了,靠身旁人的搀扶才站稳。妈的,这地风水不好,猫叫|春, 人犯病。
    吴医生先把自己捂严实了, 才回过身问他们:“是不是感觉心悸、头晕、呼吸困难?”看病的使劲点头, 吴医生心里偷笑, 谁被吓都这反应。
    又把眼珠子疼的那人拉到身前, 查看他眼底充血情况, 更加肯定地道:“登革热容易造成血浆渗透, 说白了得了这个病容易内出血,流鼻血跟眼底充血就是血浆渗透的表现。你们八九不离十是得了登革热。我们师部下发了登革热防治预案, 你们这样的必须隔离。”
    有个长得高壮满脸起红疹的不相信, “你说我们是就是啦?你算哪门子医生, 主任, 咱们别听他吓唬。”
    吴医生被质疑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登革热的潜伏期是5天, 你们想想几天前有没有被蚊子叮过?”高壮红疹男挠挠脸上的包, 想起猫叫的第一晚, 他出去找猫被蚊子叮了十几个包, 不说话了。
    吴医生看着大背头, 诚恳道:“我们这里没有化验设备, 你们要是不相信, 我就违反一次命令,放你们去大医院化验。”
    其他人都看向大背头,“主任,咱们去化验下吧,到底得没得心里也有底。”
    吴医生边洗手边念叨:“登革热属于急性传染病,最近在咱们地区正流行,上次培训的大医院医生说,得了登革热只对同型病毒有免疫力,如果在医院这种病人集中的地方再次感染到异性病毒,容易导致严重的临床表现。”
    大背头呼吸急促了一分,紧张地问:“怎么个严重法?”
    “多器官衰竭而死。”
    “……!”
    鼻孔堵了两团纸的黄三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央求大背头:“方主任,咱们就在这里治吧。”又看向吴医生,眯着三角眼威胁,“治不好有你好看。”
    吴医生是个外表和善,脾气特别好的小个子南方人,被人威胁依然笑眯眯:“你们都是社会的“栋梁”,我一定尽力救治你们。不用怕,其实这个病跟疟疾比还是轻一些,死亡率没那么高。”
    “什么,都跟疟疾是一个档次的了?”大背头觉得他喘不上气了。
    外面又来了十几个知青,有个燕京口音的知青隔老远就开喊:“吴医生快去我们寝室看看,有几个人烧了一夜,浑身起红疹。”
    “等一下,吴医生你看看我,我脸好痒,我们到底是怎么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知青脸上红彤彤一片,跟大背头方主任的症状一样。
    “糟了,赶紧去通知营长和你们连长,宿舍里染病的人,找班长给集中在一起。有症状的先留在我这里。一会我就去看病人,放心,这个病抵抗力强的不会被传染。”吴医生急声吩咐道。
    安排完知青,吴医生神色焦急回屋,对屋里的人说:“方主任,这下不是也是了,传染爆发了,我建议你们还是在现在的宿舍隔离,那里离我们宿舍区远,远离人群不容易交叉感染。我们卫生室有药,我一定治好你们。”
    “哎哎,这就回。”惜命的方主任特别听话,领着人立即跑回了宿舍。
    大背头一回到宿舍,三营长陆鸣随后赶了过来,指挥人给他们搬床,他们一共来了三十三个人,现在有二十个人被吴医生判断得了登革热,被安排在最大的那间会议室。
    陆鸣满脸严肃,把没得病的那十三个人也强制隔离,禁止他们外出,其中就包括另一个叫冯主任的领导。
    他很不满意被限制自由,“陆鸣,我工作还没完成,你不让我出去,上级指示怎么办?”
    陆鸣闻言把帽子一摔,“妈的,登革热都要大面积扩散了,你还想着查人,不怕死你就出去,为你好还不领情,当老子欠你的呀。”
    冯主任阴着脸抿了抿唇,最终什么也没说,想来也是个怕死的窝囊废。
    ……
    薛妙把一块黑罩布扣在她家鹦鹉大象的笼子上,对嘴里喊着豆豆的大象说:“赶紧睡觉,晚上还得加班,表现好豆豆随便你吃。”非常时期,得安排她家宠过美国时间,继续实行她的第一步计划——夜半歌声。大象还挺爱干的,喊得特别卖力,估计是找回了当初在玉米地当鹦鹉大王的感觉。
    喂完鹦鹉,薛妙在小会议室和成功地把兴风作浪的两个主任及其走狗关起来的陆鸣会面,屋里还有几个连长,也少不了笑眯眯的吴医生。
    陆鸣高兴道:“赌对了,这帮人果然怕死,怕得要命。”
    吴医生冲薛妙得意地笑,“我做得不错吧。”
    “您骗人是专业级别的。”薛妙笑弯了眼睛,赞许道。
    吴医生装模做样作了个揖,嘴上客气,“还是你的主意好,不熟的芒果提炼的汁液容易让大部分人过敏,四天不睡觉,谁还不上个火,就是发烧是怎么弄的?”
    薛妙对聚精会神等答案的人说了俩字,“秘密。”
    “切,就会卖关子。”众人失望。
    薛妙只是笑,这个当然不能说,福德居里有培养皿,她们学营养学的培育点可控制的霉菌当然很在行,再神不知鬼不觉混到那帮人饭里,免疫力差的自然会发烧,除非有人长了双显微镜眼,一点不怕被人发现。
    她也擅使毒,专治恶人。
    二连长还有些惋惜,“要是能揍人就好了,我一个人上,保准让他们全都屁滚尿流滚蛋。”被大家一顿嘲笑。
    陆鸣越看薛妙越满意,对二连长说:“你就是个猪脑子,我们谁都比不上小薛脑子好使,小薛下一步怎么办,你来指挥,我们全力配合你。”
    薛妙笑容狡黠,跟廖蔺越来越有夫妻相,开口道:“有病治病,没病的就让他得病,治好之前让他们好好享受下得病的乐趣。来咱们这一趟,总得留下点什么。”
    “留下一段终生难忘的噩梦。”郝国兵接话。
    薛妙的第二步计划——皇帝的新衣,将登革热病情伪装到底。
    这次计划其实是瞒着大部分人的,只有几个最可靠的知青参与进来,驻地的大喇叭里,宣传员天天播放防治登革热的知识,大家都当真了,灭蚊运动又轰轰烈烈展开,蚊子总得灭,拿什么当由头团里说了算。
    每天在窗前见知青们在操场四周大力灭蚊,连“没得病”的冯主任也信了。
    冯主任不得病是吗,不急,总有一款容易引起皮疹的植物适合你。
    槭树科的植物最容易让人皮肤红肿起红斑,芒果树就是其中一种,他们这里槭树科植物最常见,经过薛妙跟吴医生的不懈努力,终于在第三天,让剩下的包括冯主任在内的十三个人也成功“被传染”,浑身起包。
    鼓包还不行,必须让他们连续鼓上一个礼拜的包。薛妙叫来丁美玲,“仇要亲手报才痛快,把这些床单帮我在桶子里浸透,再拿出来晾干,弄完记得好好洗手。”
    “好的,薛干事。”
    丁美玲弄完,捧着浸了槭树科植物提炼的刺激物质的床单,跟在吴医生身后进了这帮恶人的病房,一进门差点没被屋子里刺鼻的驱蚊药水的味道熏晕,一些人躺在床上淌汗,地上还有几个人扭作一团,吴医生煞有介事地上前拉架,拉也拉不开,索性开始科普,“得了登革热情绪先抑郁,再烦躁,心情不好就爱打架,方主任你要管一管。”
    方主任几天功夫已经瘦了一大圈,顾不上别人,捂着自己胸口,有气无力对吴医生说:“我这两天胸口疼,吴医生你再给我挂瓶吊水吧。”
    “登革热容易引起心肌炎,你感染最重,胸口疼很正常,你要是担心,我一会再给你扎一针。得了传染病要勤换床单,小丁,帮大家把床单换了。”
    “好的,吴医生。”
    大背头被病痛折磨,哪有时间看美女,何况还是戴口罩挡着脸的美女。出了隔离室,丁美玲高兴地去找薛妙:“薛干事,太解恨了。”
    薛妙狠狠点头,“多行不义必自毙,那大背头这些年不知道欺负了多少女的,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一点芒果汁就把他放倒,还没完,不扒他一层皮下来,我就不姓薛。”
    轮到薛大厨出场,食疗。
    效果很好,三十三个坏蛋吃了薛妙的病号大餐,蒜香茄子,蒜爆河虾,配芒果糯米饭,饭后还有菠萝佐餐,第二天有一半以上都变成了小黄人。
    大背头方主任和阴狠的冯主任拿起镜子一照,被自己黄脸吓得手里镜子都掉地上摔碎了。吴医生被找来,冯主任骂了他二十分钟,说他是庸医,要害他们。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吴医生甩他一本登革热防治手册,“好好看看,典型登革热症状是不是有一条,肝肿大,容易出现黄疸。”
    真实情况是他们本身过敏,又吃了辛辣食物,造成了色素沉淀。
    接着来,老吃大蒜太显眼,让司务长他们采了麻痹味觉的奇异果回来,掩盖了食物里的辛辣,每天给他们吃辣得人喷火的菜,奇异果也有时效,薛妙把饭做得光看就流口水,让人抢着吃完,黄三不满足,对来收盘子的薛妙说:“酸菜鱼里再加些辣椒会更过瘾。”
    “你们生病,最好少吃辣的。”薛妙弯起的嘴角被口罩挡住。
    吃了辣,晚上时不时还有猫叫捣乱,连身体稍好一点的冯主任都吃不消了,哭丧着脸对吴医生说:“我便血了,会不会死啊?”
    吴医生瞪大了眼睛,声音微颤,“这是消化道内出血,有点麻烦了,这样吧,我再给你换种药,观察两天,不行……”
    “什么!我还没活够。”冯主任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感觉天都塌了。
    吴医生心里默默补充完,不行就不给你们吃辣椒了。
    没完事呢,有的人肠道好,吃了辣的上厕所也不费劲,下面不行,那就从上面下手。
    芒果是个神奇的水果,没成熟的芒果,果蒂部位有白色汁液渗出,吃了会让人喉头发痒,吃多了能让你把肺都咳出来,“呀,我吐血了!”
    “完了,完了,咱们这是受到报应了。”人之将死,有人开始回顾过往。
    “我对不起那个李教授,他死前最后那一棒子是我敲的。”
    “我不该把那个老师的书烧了,她受了刺激,当天就跳河了。”
    薛妙他们在屋外听着这些人回忆自己的斑斑劣迹,全都气得浑身发抖,本来想折腾几天就停手,这下真不能轻饶了他们。
    又折腾了半个月,澜江农垦团以几十瓶盐水和几支抗过敏药的代价,把这三十三人的空降捉特务恶霸团里的所有人,折腾得去了半条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某天醒来,身上的红疹消了,不咳嗽了,关节也不痛了,这帮人激动得抱头痛哭,感谢老天不收他们。
    陆鸣推门进来,递给方主任和冯主任一份文件,“针对最近打击特务的过激行为,上面发了文件,不需要你们表现了,收拾好东西赶紧走吧。”又递了一份账单,“药钱和饭钱别忘了结。”
    陆鸣不赶他们走,澜江团他们也不敢待了,拿了点随身物品,把身上钱留下,不用十分钟就互相搀扶上了卡车,迅速开上路,那速度看起来像是在逃命。
    大家站成一排,目送他们的逃窜,薛妙眯了眯眼,“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病毒。”
    “哈哈哈哈,我们是好客的澜江团。”
    接替胡有才的三连长心细,笑过之后开口问:“他们回去后要是去医院化验,不会发现自己被骗了吗?”
    吴医生安抚道:“这个病有时候验血看不出来。”
    薛妙也不担心,她想起后世一个病例,有人去东南亚国家旅游,也是染上类似症状,直到内出血去世,国内医院都没找到病因。
    廖蔺常说,做之前,结果也要算计好,她贯彻得很到位。
    廖营长不光教媳妇,还身体力行。樊志亲自开车去省城接回出差一个月的廖营长,交通不发达,进出一条路。往回走的廖营长与往外逃的大背头他们在崎岖山路上远远地狭路相逢。
    农垦团出事,樊志晚上专门跑过去看了他们的卡车,想做点手脚,怕惹出人命才作罢,这辆车他认识,“是作妖团的车。”
    廖蔺从樊志口里已经听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见那辆车车速很快,又看了下周围的地形,想着他们吉普车的车牌路上颠簸掉了,没来得及安,指挥樊志,“别他们。”
    “不会出人命吗?”
    “下面是下雨冲的缓坡,没事……顶多能断几条胳膊腿。”
    “好嘞,看我的。”
    片刻,救命声响彻群山。
    廖营长勾起唇角,“真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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