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少怎么不能在这?”
    大冬天的,这人居然还十分骚包地握了柄折扇。白耀轩“啪”地一声,拍合手中扇面,挑着眉反问道:“难不成整条街都是你们崔家所有?真是笑话。”
    “喏,崔大小姐,回头看看你背后是什么。”
    崔织晚回头望去,却见自己身后正对面恰好矗立着一栋金光闪闪的酒楼,酒楼的牌匾上又是叁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聚客楼,白家商行的产业之一。
    街道两旁,原本就悬着万千灯盏,亮如白昼,再加上这聚客楼阔气奢华的装潢,简直快给人眼睛晃瞎了。
    且不论旁的,就说这酒楼的门面,正和白家的作风一样肤浅张扬。再联想到白老爷送来的那个拿腔作调的虞娘子,崔织晚看着就心烦。
    “怎么,白少爷在楼上看景看腻了,便下来寻乐子?”
    看着面前女孩满脸的嫌弃,白耀轩莫名有些火气,他嗤笑道:“看来你也知道自己于本少是个乐子,算起来,咱们俩也有小半年没见面了,本少可是想念得紧啊,何不移步酒楼叙叙旧呢?”
    “站在聚客楼顶层上房,便能将这城西的景致一览无余,总比在路上受冻强。怎么样,崔大小姐,你意下如何?”白耀轩十分显摆道。
    出门忘带脑子了才会和你上去叙旧。崔织晚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突然掩唇猛咳了两声,装作气若游丝道:“咳咳咳……今日就不麻烦白少爷了,咳咳……小女子身子尚未大好,家中嘱托早归,先行一步。”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现在可没工夫和这二货斗嘴,还是叁十六计,走为上策。
    说着,崔织晚顺手将那封书信搁在梁追桌上,向他偷偷使了个眼色,转身欲走。
    “哎,这么着急做什么啊?”谁料,白耀轩却仍旧不依不饶,他伸手一拦,恰巧扯住了崔织晚的衣袖:“我可是在楼上看你许久了,那么多地方你不去,偏偏在这破书摊跟前守着……”
    “放手!”
    察觉到衣服被抓住,女孩秀气的眉间立刻涌上一抹厌恶,她狠狠一甩,呵斥道:“离我远点!”
    其实,连崔织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如今有多么反感与男子接触。自重生之后,她便时常梦魇,那些光怪陆离的可怖梦境里总有她死前的画面。
    脑袋破了个大窟窿,应当是很疼的,孤零零躺在漫天大雪里,也确实是很冷的。
    可惜,她当时咽气太快,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些就已经归西了。崔织晚唯一清清楚楚知道的,就是做一只孤魂野鬼十数年有多痛苦。
    宁可从未存在过,也不要行尸走肉般活着。
    她曾像只笼中雀,被困在冯家一年有余。期间,冯辙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会温柔缱绻地附在她耳畔,说她是他最重要的女人;坏的时候,又会让她亲眼看着全家是如何惨死刑场的。
    他不愧是冯纪嵩的儿子,论玩弄权术的手段,连庙堂之上的众位朝臣都望尘莫及,更何况是她这个没什么本事的小女子。
    “晚娘,别妄想在我面前耍手段,从来只有我杀旁人,还轮不到旁人杀我。”
    这是冯辙警告她时说的话,崔织晚始终牢牢记在心里。正是因为这句话,她宁可苟且偷生,也没有选择自尽。
    崔家族人尚存,灭门之仇未报,她怎能轻易去死。
    那时候,沉二小姐沉灿虽为冯辙之妻,却并不受宠。冯家整个后宅里头虽然有一堆莺莺燕燕,能经常见到冯辙的其实只有她一人而已。
    崔织晚不知道这个阅尽风月的男人究竟迷她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每回见到冯辙,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杀了他。
    当然,她最后也确实这样做了,只可惜没能成功罢了。
    事实证明,冯辙还是太自大了。他自诩看惯了身边这个女人唯唯诺诺的窝囊废模样,从没想过她也是有血性的,她也是能够忍辱负重,直至最后豁出命去的。
    这厢,白耀轩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竟一下子愣住了。尽管崔织晚力气微薄,还是直接推开了他。众目睽睽之下,白耀轩回过神,实在有些挂不住面子,他恼羞成怒,眼看就又要迈步上前。
    然而,一道身影却突然挡在了白耀轩面前,用力扣住了他的手腕。
    严实护着身后的女孩,梁追声音微冷,开口道:“公子,自重。”
    明明年纪相仿,梁追的个头却比白耀轩高出了寸余,加之他气质凌然,更显强势。白耀轩手腕一阵刺痛,用力半天竟没能挣脱梁追的钳制,还不待他叫小厮上来收拾这人,梁追却又突然放开了他。
    白耀轩气急,一时片刻也没憋出什么厉害话,只得斜了梁追一眼,嚷道:“你谁啊?关你屁事!”
    梁追不语,却依旧纹丝不动,一幅懒得搭理他的模样。
    崔织晚没想到梁追会站出来帮她,却又担心他因此招惹上大麻烦,刚要出言相护,却听见白耀轩玩味道:“嘿,还真是奇了,如今连一个破抄书都有几分骨气。”
    他竟不知,吴州城内还有这么不识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白耀轩在楼上瞅了半天,清清楚楚望见崔织晚同眼前的少年说了许多话,举止颇为亲近。这丫头,自小眼高于顶,加之脾气骄纵,根本没几个处得来的朋友,这小子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哪颗葱?
    其实,梁追并未思虑太多,也并不在乎对方是否出言不逊,他只是不太想看见那个小姑娘受伤而已。
    现下事情已经平息,他转身就开始收拾书匣,似是要走。
    崔织晚见状有些急切,她既想让他立刻脱身,又挂心那件尚未交代完的事情。
    然而,正是怕什么来什么。白耀轩眼尖,早望见桌上放着的那份书信,便趁机毫不客气拿过。崔织晚拦之不及,竟让他直接拆开了。
    “岳安书院……”
    白耀轩看着手里的名帖,突然笑了:“崔织晚,你这是做善事做上瘾了?就他?”他转头,复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梁追,笑意渐收,戾气上涌:“你想让这种人与本少做同窗,也不怕脏了岳安书院的名声。”
    书院?
    梁追有些意外。
    原以为那里面会是银票之类的东西,他却万万没想到,会是介绍他去书院的名帖。而且不是救济穷人的书院,是正正经经治学,吴州城中最好的百年书院。
    此时此刻,白耀轩说的那些话于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在乎的,是她的心思。
    崔织晚听见白耀轩满嘴喷粪,登时气恼不已,一把夺过名帖斥骂道:“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相干?滚!”
    “你!”
    “有多远滚多远!”
    “姑娘,怎么能骂人呢……”周氏在旁边听她当街骂人,差点忍不住要捂她的嘴。
    白耀轩怒极反笑,他看了眼小脸涨红的崔织晚,目光终于定在了朗然而立的梁追身上。
    “行,本少记住你了,年后书院开课,你若敢不来,本少便让你跪着爬出吴州城!”
    “你不是护着他,想要帮他吗?我倒要看看他能读出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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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织晚:要不,你还是别去岳安书院了,咱们换一家……
    梁追:为什么不去?
    织晚:我怕你挨打……
    梁追:当着情敌的面秀恩爱,不好吗?
    织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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