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昀闻言,犹豫了一下,对暗卫道,给我半个时辰,我要多带个人回去。
    嗯?暗卫挑眉,小qíng人?
    尚昀斜睨他一眼,却并未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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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楚文帝十九年,十月。
    天水镇,封府。
    公子,这月的账本都在这儿了。副管事,现在应该称为代管事的中年男人耷拉着眉眼站在案前,眉目清俊的青年拿起最高处的账本,仔细翻看。
    公子,照您的吩咐,府上的采买已经从南边收购回了大批的稻粮,全囤在地窖里了。您看,咱要什么时候开仓?想到谷粮间的差价,代管事已经忍不住搓搓手,仿若看见一枚枚大金锭子从眼前飞过。
    再等等。封择摇摇头,眼睛看向窗棂边,一只雀儿落在上面又飞走,硬是在木栏上踩出一个小巧可爱的爪印来。
    灰尘落的越来越厚了。
    封择放空了脑袋想着原剧qíng里,饥荒来临的时候,三个月也无一滴雨水,huáng沙尘土四处飞扬,处处都透着一股绝望。
    而这一切,从那个人离开的那一天起,便已经开始了。
    合上手中的账本,揉揉疲惫地额间,封择转头看向代管事道,人有消息了吗?
    还是没有消息。代管事摇了摇头,yù言又止道,公子,楚公子已经消失了快三个月了,这一点消息也寻不到,怕是早便出事了。
    封择沉默了下来,脊背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半晌,他低叹了口气,道,让外面的人都撤回来吧。
    哎!代管事弯了弯腰,这才踏着轻松的步子出了门。
    手指轻扣在扶手上,清脆而缓慢,思考了半天,封择绕是将原剧qíng又轮了个遍,也还是没有找出楚央可能消失的蛛丝马迹。
    难不成是被自己这个外来着扰乱了某些剧qíng,蝴蝶了一大片,才造成了楚央的凭空消失?但还是不科学啊!
    没错,楚央如同人间蒸发般的消失在了封府里,与古越离开的同一天。
    就凭这一点,封择就更不能释怀。
    难道是古越将人带走了?可那是为什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说难不成是古越看上他了啊呸!
    就算看上了又怎么样,反正现在人人不都已经知道,大楚的英雄古越古大将军,一月后便会与皇朝的十二皇子成婚的消息了?
    成婚啊。
    心头一痛,封择摇头不再继续想下去。
    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封择这才算明白,原来少年白头的威力完全比不上少年秃头的可怕他要是再这么纠结下去,早晚他得先把自己抓秃了去
    哦,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不再去想楚央的事,封择抓过剩下没看完的账本,一本一本认命的翻看起来,时不时做个批注画个圈,时间也就缓缓到了午膳的时候。
    亦柳离府后,封择再没有补上贴身丫鬟的空缺,反而是招了个清秀小厮在身边伺候。虽不比女子贴心,但也少生事端,让他放心。
    用过午膳,又是小憩半个时辰,继而又是看账本看账本继续看账本。没办法,封府家大业大,别的不多,就是账多。
    翻到如意斋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山了,他突然想起也不知是谁在耳边说的,如意斋的掌柜最近想要高老。
    合上手中账本,封择喊进小厮来净了净手,问道,念远可回府了?
    小厮是个伶俐的,只摇摇头道,沈公子还未归呢,听说如意斋的老掌柜最近在将铺子里的一些事务jiāo接给沈公子呢,想来沈公子也是个大忙人了。他说着,语气里不无钦羡。
    嗯。封择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将手中的湿帕子扔回道铜盆里,看着帕子慢慢浸入水里了,才缓缓说,明日若是沈念远回府了,便吩咐他来爷书房一趟。
    喏。小厮点头。
    黑夜来临,封府里又燃上了一盏盏的灯笼,点起星星熠熠的灯火。封择合衣仰面躺在chuáng榻上,盯着绛红色的帐顶,渐渐闭上眼,安稳地沉入黑色的梦里。
    日复一日。
    晨光熹微,jī鸣而立。
    公子,沈公子来了。
    屋门被轻声扣响,封择沾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唇,便见着小厮领着一袭蓝衫的清俊少年走进屋里。
    沈念远恭敬的行了个礼,在书案之前站毕,眼观鼻,鼻观心。
    说来可笑,他们两人的相遇也是始于这个地方,只可惜当初怀抱着青涩甜蜜心qíng的那个小双儿,不过只三个月,便一如那遁入空门的僧人,红尘三千,却再不懂何为少年qíng谊。
    听说,老掌柜要告老。封择抬眼看着沈念远,声音在书房里扩开,你是怎么想的?
    念远并无什么想法,一切都听公子的。沈念远抬头,神色平静道。
    听爷的右手食指轻敲了下桌案,封择也不转弯抹角,直言说,我打算让你直接顶上掌柜的名头,你看如何?
    沈念远波澜不惊,但凭公子左右。
    呵,低笑一声,封择继续道,既然如此,那爷还打算,将如意斋化到你的名下。
    许是没听清,沈念远愣了一下。
    总归是我欠你的。封择神色不变,将手边早就准备好的转让契书递给他,好了,出去罢。
    手里攥着契书,沈念远眼底的波澜一层层散开,满是复杂,艰难开口道,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封择淡笑不言,只朗声喊了小厮进来,示意他将人带出去。
    灼人双目的日光下,沈念远死死攥紧了契书,他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太阳,大滴大滴的泪珠争先恐后的从双目里溢出来,落到那一章薄薄的决定了他一切的huáng色纸张上。
    欠我的。他不去看周围仆侍的神色各异,只缓缓蹲下身来,抱住膝盖,你又何尝欠过我?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他自己出演的一场一厢qíng愿的独角戏罢了。
    屋内,封择听着一门之外的哀哀低泣,静静合上双目。
    第106章
    小远,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不是说铺子里的生意沈老爹擦着桌子,见沈念远从屋外脚步匆匆的垂头进来,放下手中抹布便走过去。不想却被自己儿子突然抬眼吓了一跳,谁?谁你欺负你了?!
    眼底晕着水光,眼眶周围的红色还未褪去,沈念远捏着手里的契书,勉qiáng对沈父笑了笑,没谁欺负你儿子呢,我这是太高兴了。
    高兴?沈父盯着沈念远的脸猛瞧,敲得沈念远嘴角挂着的笑发了僵,才皱眉道,我怎么看你是哭过了,小远,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难道是被如意斋的掌柜的训斥了?
    沈父想着今日沈念远足足比往日提早了三个时辰从外面回来,想来心里肯定不好受了,便安慰他道,我早给你说过,那副掌柜的活计便是不做了也罢,爹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但养活自己儿子还是没问题的。
    爹,你瞎想什么呢。沈念远看着沈父斑白的发鬓,不由鼻子一酸,将手里攥到汗湿的huáng色转让契书递到沈父面前,你儿子真碰上好事了。见沈父神色惊异,沈念远笑里藏着说不出的苦涩,公子心善,今儿已经将那如意斋转到我的名下了我与他一切两清,往后,咱们也不需再呆在这府上了。
    小心翼翼地接过契书,沈父以为自己幻听了,小远,你愿意走了?
    见沈念远轻轻点了点头,走。
    他说,继而用些微犹疑的口气道,还有就是,爹我并不想接手如意斋。
    怎么?沈父问。
    因为总觉得像是分手费啊,虽然这并不是。沈念远一面知道这只是封择的好意,一面却又因此对如意斋抱着一种复杂的感官,他想了想,还是对沈父坦言道,爹,离开封府以后,我不想离他太近。
    沈父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想到如意斋本就是封家公子的铺子,他也点点头,也好,那我们便离开天水镇回村里?
    沈念远摇头,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个村子并不适合他们父子久居。
    那咱们又能去哪?
    垂了眼眸,静默半晌,沈念远深吸一口气,然后斩钉截铁道,上京罢。
    沈父不禁心中长舒了口气,在他看来离的天水镇有多远,便代表着沈念远想要离开封家公子的决心有多大。
    不怪他仍有多余的担忧。须知当初封家公子本就给了他们父子俩两条路选,或是拿着银子立刻离开,又或是自愿留下。他这傻儿子因为心系这封家公子,最后选了留下一途,甘愿在这封府的后院里名不正言不顺的住下。可这转眼间三个月将过,听闻自己儿子突然说终于要离开封府了,沈父的心里是不无反对的。
    虽是在这封府里被好吃好喝的养着,但沈父惯以为人生来便是三六九等。像是封家公子这般锦衣玉食长大的世家公子,对他们这种升斗小民来讲是万万高不可攀的,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他与封公子间的距离本就是天堑一般,若是一心qiáng求只怕那结局便一如飞蛾扑火,万劫不复。
    不过,幸而封家公子为人正派清醒,自家儿子如今也算是堪堪醒悟,为时不晚
    既然要走,那咱们便快些收拾收拾东西吧,在封府叨扰主人多日,总不好再继续赖下去了。沈父心知沈念远此时心里定不好受,又不愿见儿子尴尬,他笑呵呵的拿着契书,将皱巴巴的契书展平了,又慢悠悠道,以后,咱爷俩好好过日子。
    沈念远身形一阵,半晌才低低的回了一句,好。
    声音哽咽。
    父子俩的行李不多,如同刚搬到院里的时候,他们还是一人一个粗布包背在身后。
    一路畅通无阻的自封府正门走出,沈念远抬头看着府门上悬挂着的两个鎏金大字,恍若隔世。
    走吧。沈父道。
    嗯。
    走了?合上手中的账本,封择听着小厮简单汇报着沈念远父子俩离开天水镇的消息,皱眉,可能看出他们大致是去往何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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