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手一捞,掌中却是空荡荡的。
    顾云舒低头,自己的手穿透姜宁肩胛下方,手腕在她心口,手指却从她背部出去。
    他愣了一下,缩回手,“宁宁,可以实质化吗?”
    姜宁疼的吸气,根本没听到他在讲什么。
    看到费香挡在二人身前与那只恶鬼做法,她松了口气,右手扶着左臂,下巴撑地,膝盖发力,艰难地想要起来。
    顾云舒握紧掌心,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他不死心地再去碰宁宁的手,然而结果却如同刚刚一样。
    他甚至都接触不到姜宁。
    更不用提在她受伤时扶起她。
    这就是人与鬼的区别吗?
    敛去眼中所有神色,他朝她温柔地笑,及近恳求:“宁宁,还可以实质化吗?”
    姜宁这时已经站起来了,她摇摇头,后退几步观察战局。
    两只巨型骷髅分别对峙,肆虐的阴气在空中炸开,两只恶鬼似乎是到了最后阶段,各自都冲向对方。一瞬间魔宫的蜃楼轰然倒地,落石飞沙滚滚而下。
    嘎吱嘎吱的巨骨对抗声令人头皮发麻,最后以费香二比一,又放出一只恶犬模样的鬼上去撕咬,直把对方咬得白骨稀碎、再也维持不住原本形态。
    骷髅像是被关掉电闸的喷泉,“哗”地一下掉落地面,化为一缕缕白烟,飞快逃窜。
    费香把两只鬼收回烟杆里,信步走来,盯着她的伤口皱眉。
    几只胆小的小鬼从她身上下来,叽叽喳喳地跟费香讲刚刚凶肆里发生的一切。
    他越听脸色越差,姜宁挠挠脑袋,不合时宜地想道三个人居然同时出现了。她望向一直沉默的顾云舒,又望望“啪嗒啪嗒”抽着烟的费香,默默朝费香身边挪去,“添油加醋”地把凶肆里的情形讲了一遍。
    顾云舒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抿了抿唇。
    刚刚费香说,她的五百年与自己的五百年不一样。
    的确如此。
    他过去的五百多年没有一时一刻不在思念她,他才是把自己圈在时光牢笼里的人。
    而姜宁,她无时无刻不在逃离牢笼。当她抽身而出时,她将毫不留恋地把昔日抛弃,享受着现在与未来,无比自然地去结识新的朋友、加入新的团体。
    他们二人,终归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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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我的手臂都断了!”姜宁讲半天, 听到滴滴答答的水流声才后知后觉地抖着破布一样的左臂,把它拽到费香跟前,一副即将痛得昏过去的模样。
    费香眯眼, 看着周围一圈狼狈的小鬼和姜宁, 面色逐渐阴沉。
    “他妈的!”压抑许久的暴虐再也忍不住,他破口大骂,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明天就去抄了它的老家!撕碎它的鬼魂!把它暴晒七七四十九天,让它跪在地上喊我爷爷!狗日的!”
    小鬼们纷纷过去安慰他。
    “走!回凶肆, 给你们疗伤!”他把厚重的大衣掀开,小鬼们立即附在大衣里侧。姜宁朝他靠了靠, 但没有贴在他大衣里。
    顾云舒松了口气。
    “宁宁,你——”他犹豫的抬起手, 指指她的胳膊,“是不是很疼?”
    姜宁扬起小脸点点头:“超级痛。”她甩面条似的甩啊甩,最后“啪嗒”一下,带血的胳膊居然被她甩到了地上。
    顾云舒:……
    姜宁:……
    “啊!我的胳膊!”她屁颠屁颠冲过去把胳膊捡起来,送到费香面前, 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小阿香,我的胳膊掉了!”
    费香拿起那一截白生生的胳膊,食指中指在面前并拢, 念了句咒语, 把它勉强又安回去。
    “别再动它了, 回到凶肆给你好好修修。走吧。”
    “好。”
    顾云舒腰背微弯,就像个局外人,站在蜃楼的阴影里。他静静地注视着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
    二人离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他左脚后退一步, 半边身子微侧,脑中回想的满是费香刚刚同他说的话。
    “顾云舒!”突然,一道清亮的女声从远处传来。
    没有半点思考,像是一个被设置好程序的魔偶,他提脚几息之间落在姜宁面前。
    姜宁只叫了一声,想着这么远有可能他听不见,憋足了劲正准备再喊时,不远处的男人身形快的产生幻影,一瞬就到了她面前。
    “好厉害!”姜宁感慨一句。
    顾云舒笑笑,轻声问:“怎么了?”
    “你的伤?”她指指他的眼睛,又戳戳他的胸膛,“没事吧?”
    费香又开始不合时宜地冷哼:“我刚刚去看他的时候,他都快死了。”
    “这么严重?”姜宁被唬了一跳,连忙推他:“趁着没昏倒,赶紧让你的手下来接你。”
    顾云舒比姜宁高很多,趁着她没抬头,他的视线越过她,和费香地视线在空中交汇,冷冰冰地警告他一眼。
    “我没事,早就好了。”
    “那,那你回去吧。”姜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本来是想喊你赶快回魔宫去的,外面在下雨,万一你淋雨感染风寒怎么办?”
    顾云舒心下一动,沉吟一会儿,问她:“宁宁,我可以去看一下你现在住的地方吗?”
    “这——”姜宁没说话,盯着费香。
    “我才是凶肆的主人,你不问我问她干吗?”费香嚷嚷道。
    姜宁有点尴尬,就好像小时候朋友想到自己家里来,但是家长却当面表示不欢迎,真的太尴尬了。
    而且费香怎么回事,顾云舒可是魔尊唉,他又不是没去过凶肆,至于这么给脸色吗?
    顾云舒淡淡地觑他一眼:“那费香,我可以去吗?”
    “走吧!凶肆里的鬼不知道怎么样了!”
    姜宁蓦地想起那只脑袋都被扯下来的鬼,心情有丝微妙的复杂。她和顾云舒并排走在后面,盯着费香,不知该如何开口。
    头都被扯断了,肯定活不了了吧。
    她步子本来就小,现在犹犹豫豫,走出的每一步都小的可怜。顾云舒旋即放慢自己的步子,始终保持跟她平行。
    到最后姜宁鼓起勇气准备说时,三人已经到了凶肆。她乖乖闭嘴,候在一旁。
    月光十分黯淡,像是风中残烛般把最后的光亮洒在凶肆上。
    “咚咚咚——”里面传来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
    恶鬼还有同伙吗?姜宁睁大眼睛后退。
    顾云舒上前,挡在费香和她之间。
    “吱呀——”破旧厚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里面的“咚咚咚”声停了几秒,而后又开始持续地响。
    一道火光从费香手里拿着的符箓扑进去,霎时照亮里面所有的东西。看清屋里的情况后,他骂骂咧咧地径直进去,点亮蜡烛。
    柔和的黄色烛光登时从四面八方的窗户中倾泻,姜宁推了推顾云舒,二人一起进去。
    凶肆中央,一个脑袋被砍掉、脖颈鲜血淋漓的鬼正举着一只惨白的手在拍球。
    它手中的球自然是它的脑袋。
    “咚咚咚。”
    约莫是感觉到有人进来,它拍球的动作一顿,改为两只手抱着圆溜溜的脑袋冲到费香面前。费香举着它的脑袋比了比,力求完美地安上去。
    居然这样也不会死!
    姜宁仿佛打开了新天地,其实她的手臂只在一开始受伤时痛了会儿,后来直到断掉,砸在地上也没有什么不适。其实就算她伤得再重,也是可以恢复的吗?那以后……她是不是可以上天入地地作?反正也死不了。
    “宁宁,你——睡觉吗?睡的话睡哪儿?”顾云舒环视一圈,第一次发现这房间小的可怜。她平常都是和这些鬼一起睡的嘛?费香里屋的部分布局映入眼中,他全方位瞄了一眼,也看不出里面是不是有鬼住着,她应该不会睡费香屋里的吧?
    “我有专门的房间哒!”姜宁有心展示自己身为一只鬼的不同,两只眼睛跟激光似的扫描店里的每个角落,终于在一团白纸下找到了碎掉的瓷片。
    “我的家没了!”她哀嚎着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白瓷片拼起来,可是怎么拼,也拼不出当初那个娃娃的样子。
    顾云舒在她身边蹲下,拿过她手心的瓷片,掌中涌起一股气流,不到片刻,就还原出原本的陶瓷娃娃。
    “不好看,有裂痕。”姜宁欲哭无泪,娃娃的脸上拉了一条很长的口子,黑黢黢的一条线,跟蜈蚣一样。
    顾云舒没辙了,他突然想起魔宫里的小熊娃娃,犹豫片刻问:“宁宁,你喜欢要什么样的?要不要,我重新买一个?”
    “啊?”姜宁吸吸鼻子,举着瓷片,“不用了,费香会给我安排的。”
    说完她又陷入自己家被打碎的悲伤中,没看到顾云舒眼里一闪而过的暗光。
    “他妈的!”费香捡起一地的碎纸,面色阴沉得能滴水。他去到里屋,又是几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不把这狗杂种杀了,老子不姓费!”他一脚踹开门,本就靠着几根螺丝支撑的门再也支持不住,“砰”地砸在地上,激起一层灰尘。他把无数画好的符箓塞进一个竹筐里,又往里面满满当当地塞了许多法器、桃木,这才拍拍手,吩咐众小鬼:“等会我把身体做给你们,你们休息好去魔宫,我出去几天,把那只恶鬼抓回来做法,我要让它死的不能再死!”
    他接着看向顾云舒,面皮耸动,“魔尊,我的小鬼就拜托你了。”
    顾云舒百忙之中点点头,几人各有心思。
    接着小鬼全部出动,先找到各自的身体让费香用胶水黏上,再一起大扫除。姜宁被分到打扫门堂,但是她现在不能实质化,握不住扫把,又不想附身在纸人身上。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凑近顾云舒,也不说话,就只是笑嘻嘻地盯着他。
    顾云舒一愣,回以一个微笑。
    “什么呀,”她朝扫把努努嘴,他立即心领神会,拿起扫把开始哼哧哼哧地扫地。
    姜宁飘在他后面指挥他:“这里、这里、那里有小纸屑,”不一会儿她飘到外面,发现嵌在墙上的魔偶已经开机,正费力地想从墙上把自己抠下来。
    “费香!”她朝屋里喊,“魔偶还要不要?不要我让顾云舒把它放走了!”
    “放吧!”
    得到回应,她等顾云舒扫完地,拽着他的衣角到魔偶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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