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在普通百姓身上,可能难办, 但是以裴琰锦衣卫指挥同知的身份,总能寻到合适的地, 只是时间问题。
    裴琰叹气,“不用太急,你先看着吧。”
    买地肯定少不了银子,卢青桑留下食店一个月备用的银子,其余的全部折合金子交给了易焦。
    易晃在一边看热闹,被这一小匣子亮闪闪的金子闪花了眼睛, 冲着她竖大拇指,恭维他:“夫人厉害,经营食店不过一年就挣得这么多钱,比我做锦衣卫挣得多多了!”
    卢青桑客气了两句,“你是官,来钱轻松,我是民,这些都是起早贪黑的辛苦钱,不能比,不能比。”
    她很好奇裴琰这回拿出多少银子来,问易焦,“易总管,大人准备了多少银子?”
    若是不够,她可以匀出几百两银子回来帮衬他,卢青桑如是想。
    易焦笑道:“大人还没有把银子交给我,夫人你不如直接问大人。”
    “问我什么?”裴琰突然走进来。
    卢青桑也不来虚的,直接道:“你把家产都捐作军饷,我就想知道你的钱买房置地够不够,若是不够,我先匀出一些给你。”
    裴琰那双黝黑光亮的眼睛瞧着卢青桑,笑道:“多谢关心,若是不够确实需要麻烦你。”
    卢青桑爽快道:“没问题。”
    此时的易家两兄弟都呆住了,这还是他们的大人吗?怎么这么能这么坦然说出花媳妇嫁妆钱的事情。
    裴琰看向他们兄弟俩,“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两兄弟一致摇头说。
    等从屋里出来,易焦感叹道:“卢娘子真是个贤惠的夫人,大人没有娶错人。”
    这年头能把嫁妆钱拿出来供养夫家的女子都是极其贤惠,被世人所赞颂的,故而易焦才这么说。
    “大人夫妻两感情很好,咱们以后可以不用担心了。”
    易晃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生意人最看重钱,就凭卢娘子肯拿钱给大人用,可见她对大人用情之深。”
    易晃现在是悔不该,当初自己多管闲事得罪了元宝,现在卢娘子与大人恩恩爱爱,元宝反而不搭理他了。
    ……
    四五月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水草丰美,边境的胡人日子好过了许多,再加之两国使者来往,国朝送了不少粮食给胡人,边境相比去年秋冬安稳多了。
    卢青桑一如既往忙着食店的事情。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吃什锦烫菜的人变少,盖饭的客人变多。京城的天气,五月就是开始很热了,又到了调整菜单的时候。
    什锦烫菜准备的分量减少到原来的五分之一,重点放在盖饭上。卢青桑在盖饭上作出调整,参照后世小碗菜的模式,专门定制了一批白色小碗小菜碟子,盛上菜,供客人挑选。
    这样一来,菜的卖相好了许多,按碗算钱比以前按两算钱也更方便些。
    点心窗口仍然是主打饭团福寿卷,其他糯米糕点为辅,虽然不如盖饭卖得好,但是顾客一直很稳定。
    大妞拿了一捆菖蒲走过来,问卢青桑:“娘子,顾婶子早上买了菖蒲,是直接挂在店门口吗?”
    卢青桑先是愣了一下,才道:“挂在后院吧,再拿些艾草点燃了在院子角落里熏一熏。”
    大妞“哎”了一声,找地方去挂菖蒲。
    元宝正巧无事,过来凑热闹,捞起一把干艾草,“我去熏艾草!”
    卢青桑失笑,她已经过年没有这么传统的过端午节了,在现代时,端午节对于她来说就是三天不用上班的假期,就是去年这个时候,食店才开张不久,她整颗心都扑在生意上,也无暇顾及。
    见她们两个兴致勃勃,自己的兴致也来了,先拿了一支毛笔,然后再去厨房倒了一杯雄黄酒出来,冲着她们招招手,“过来!”
    元宝与大妞不知所以,走过来站在卢青桑面前,元宝还问:“姐姐什么事?”
    “给你们驱邪降魔!”
    说完,她就拿毛笔蘸了雄黄酒,在大妞额上画了一个“王”字,在依样画元宝,动作迅速,在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画完了。
    元宝“啊呀”一声,“姐姐!”
    卢青桑哈哈大笑。
    元宝大叫一声,“大妞,我们抓住她,也给她画一个。”
    大妞垂着手,使劲摆头。元宝一个人又捉不住卢青桑,气得直跺脚。
    顾婶与苗嫂做完自己的事情,见她们三人在院子闹,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少年时的事情,笑道:“都还年轻着呢!”
    可不是,就连最大的卢青桑,今年也不过十七岁。
    既然还有几日就是端午节了,自然少不了粽子。北甜南咸,一个地方一直以来固有的口味无法改变,卢青桑不觉得在爱吃甜粽子的北方卖咸肉粽子会卖的很好,顶多有那好稀奇的人买两个尝鲜而已。
    她定了四种口味:豆沙、枣泥、蜜枣红豆、红烧肉粽,主打三种是大头,剩下的红烧肉粽子不过就是添个噱头。
    其实她自己更爱吃一种名为“灰汤粽”的粽子,这种粽子清香,不腻人,而且还有助于消化,做法也不麻烦,稻草烧成灰,加上开水冲成灰汤,再把已经包好的粽子放入灰汤中泡一夜,次日拿出来煮熟就成。可惜就可惜在找不到干稻草呀,所以只能做罢。
    包粽子肯定是要先准备材料,粽子叶、枣泥、豆沙、五花肉等,然后在此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一步,就是先熬猪油。
    卢青桑提早在猪肉摊子定了一大块猪板油,先加水熬出一锅雪白细腻的猪油,然后再开始做蒸枣豆。
    卢青桑在其中加了厚厚的猪油,调制枣泥、豆沙馅料,这样包好的粽子煮熟后,更加滑腻香甜,这是关键一步。这年头除非是大户人家,否则普通百姓一年到头并非是天天能吃得上肉的,肚子里的油水没有盈余,自然会稀罕着加了猪油的粽子。
    卢家食店的糕点主打精细,因此粽子包成小巧玲珑的四角粽,而不是本地多有的长条状、圆锥状。
    苗嫂与顾婶都是包粽子的各种好手,在卢青桑示范性的包了一个四角粽后,她们两人就能包出一模一样的,大妞与元宝手拙,包的不好看,索性就在一边打下手。
    四人合作,后面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卢青桑操心,卢青桑心血来潮,粘了片芦叶,拿小刀劈成细丝,芦丝在指尖翻动、飞舞,很快一个小巧精致的菱形芦叶包就跃然手中,她一口气编了十来个,然后串起来,递给元宝。
    元宝拎在手中,长长的一串,笑道:“可以当挂饰用了,姐姐,咱们挂在卖点心的窗口,让大家一看就知道我们是买粽子的!”
    不等卢青桑说什么,元宝就蹬蹬地跑去挂上了。
    食店打烊后,卢青桑将今日包的粽子拿出一些给顾婶与苗嫂带回家,两人纷纷说:“这怎么好意思呢,还是留着明天卖吧。”
    卢青桑笑道:“快过节了,就当是给孩子们带个零嘴儿吧。”
    两人道谢,拎着粽子回家了。
    裴琰近来公务忙,这几次都是夜深了才出宫,甚至还有几日就在宫里值夜。他今日已经提前跟卢青桑说了要在宫里值夜,卢青桑便与元宝大妞两人,简单地用过晚饭,嘱咐大妞关好门窗,然后早早就与元宝回了宝春坊。
    顺路经过易家时,卢青桑对元宝说:“正巧路过了,给他们送点粽子吧。”
    元宝虽然因为上次的事情闹了易晃,但是心里不得不承认易家兄弟还是很不错的人,她点点头,走进大门,扣了扣门上的铁环。
    很快门就开了,易晃一眼就是看到了粽子,惊喜道:“多谢夫人的粽子!”
    元宝嘟嘴:“你可别自作多情,万一这不是送给你的呢?”
    易晃笑道:“这必定是送给我。”
    元宝反驳:“那我还偏偏不送给你了!”
    易晃委屈:“姑奶奶,我已经给你道过歉了,你还要怎么样,以前的事情就当揭过去,以后都不提了行不行?”
    元宝:“道歉有用,还要衙门做什么!”
    卢青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把手上提着粽子往元宝怀里一放,忍着笑说:“粽子就交给你了,我呢,先回去了,你愿不愿意给小易大人,自己决定。”
    元宝要跟上去,被易晃拉着袖子。
    “哎,你干什么!”
    “没做什么。”
    身后是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卢青桑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元宝与易晃现在两人别别扭扭,见面就吵,但是他们两人关系又不是不好,看他们两人相处实在有种看高中男生与高中女生相处的感觉。
    卢青桑尽量不去干涉什么,听凭他们自然发展吧。
    没过多久,元宝跟上来,两手空空如也,卢青桑笑:“给他了?”
    元宝嘟嚷:“看他可怜,想吃点好的都没有,我大发慈悲给他了。”
    卢青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元宝莫名脸红,低着头一个劲地往前走。
    卢青桑:“慢点,等等我。”
    裴琰是亥时末回来的,繁星当空,万籁寂静,夜晚的凉风吹得树叶沙沙的响,只听到偶尔几声犬吠声,他进了院子,却看到正屋的灯光还亮着,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五月的天,晚上也挺热了。卢青桑贪凉,开了窗子,在灯下算账。她有每日盘算账目的习惯。食店每日的流水多少,开销多少,那些菜更受欢迎,今日又有多少人办会员,心里都有一本明白的账。
    算着算着,脑袋就开始下沉,渐渐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裴琰从窗子就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卢青桑侧脸正在手臂上,嘴巴微微张开,睡得香甜。
    就像个毫无心事的小孩子。
    裴琰失笑,轻轻推门进去,想找件衣裳给她披上,才把衣服搭在她的肩头,卢青桑就醒了,睁开眼睛,先是警惕地朝他看,待发现是裴琰后才松了口气,“是你啊,刚才真是吓到我了,我还以为是小偷闯进来了。”
    裴琰:“吓到你了,是我不好。”
    卢青桑摆摆手,“没事,没事。是我自己的太警惕了,这里可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宅邸,咱们大门外还有卫兵守着呢,有哪个不长眼的小偷敢闯进来呀!”
    古代治安真说不上好,以前不管是住在董家,还是食店时,卢青桑连睡觉都不敢睡的太踏实,每个月还要给京城的治安队孝敬银子,就指望着人家巡逻时能多往食店那边去看看。但是在裴琰府上,一向睡得安稳。
    锦衣卫的威慑力还是蛮大,轻易不会有人惹到头上,裴琰作为锦衣卫指挥同知,身边自有一套班子,平时还要卫兵护卫,以前他与易家兄弟一起住时,没有安排人守宅子,自易家兄弟搬出去后,考虑到现在宅子里住的都是妇孺,就安排了人守着宅子,而且还时不时为着宅子巡逻,警卫之严密,可以说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在这种情况下,卢青桑自然睡得安稳,她刚才是恍恍惚惚做了一个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才吓到了,这会儿平心静气下来,才有功夫问裴琰:“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宫里值夜吗?”
    裴琰道:“本来是要值夜,后来皇上临时有别的事,不需要人值夜,所以我就回来了。”
    他伸出食指在左脸颊上点了点,笑道:“没想到看你睡得真香。本来不想吵醒你,但是晚上风大,你又没管窗子,这样睡会着凉。”
    后面的话卢青桑没有听到,她只注意到裴琰的动作,连忙伸手去摸自己的左脸颊,果然摸到几道痕印,应该是刚才枕着手臂睡觉,衣袖上的折子印在脸上。
    她捂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目光忍不住挪到桌子上,刚才她睡觉有没有流口水啊,要是被裴琰看到了,脸都丢光了。
    卢青桑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裴琰也无意看她窘迫。两人默契一致转换话题,谈起了在南京买房置地的事情。
    裴琰道:“易焦来信说看了几座宅子,只是都没有特别合适的。”
    卢青桑:“没关系,不用太急。”
    卢家食店在京城开着满打满算才一年,可以说才稳定下来,名声打出去,有了固定的客源,卢青桑就是想搬到南京去,现在也舍不得关了食店,总要多挣几年钱再说。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裴琰突然想起了一件正事来。
    “给事中举报江西布政使贪贿纳奸,结党营私,皇上下令严查,我查阅北镇抚司呈交上来的案卷时,发觉其中跟你的父亲卢简有牵连,或许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能够为你的父亲洗脱冤屈。”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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