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历历在目,可红抚却骇然至极。
    已经死了的人,怎么会又活了过来!
    谢星河,霜辰。
    居然是同一个人。
    “妖怪!”红抚有些崩溃地喊着,“你是妖怪!”
    “呵。”顾白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然后从纳戒里掏出了一颗紫色丹药,在手中握了一会儿后,递给了柳清君。
    柳清君接过,会意地捏住红抚的两颊,迫地她不得不张开嘴。指尖一动,将这粒丹药弹进了她的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微苦的气味在舌尖弥漫开来。
    “咳咳咳!”红抚猛地咳嗽起来,“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能让你感受到,当初我的痛苦而已。”顾白垂下头,语气淡淡。
    他拉了拉旁边的柳清君,“我想休息了。”
    “好。”柳清君牵着他离开。
    从头到尾,两人都不曾再看红抚一眼。
    身后的房间里,隐约传来红抚痴狂的叫喊声,声声尖利刺耳。
    柳清君皱了皱眉,真元涌动,汇成了一个结界,将声音隔绝在外。
    出了房门,看见顾白的脚步有些虚浮,柳清君想了想,伸手将他拦腰抱起。
    顾白很瘦,也很轻。
    大概是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他抬手环住了柳清君的脖颈。
    关于霜辰的这些事情,自然是从圆圆那里知道的,甚至于那颗丹药,也是用积分兑换的。
    大概是这个位面里,顾白实在太惨了,圆圆难得地没有和他讨价还价。
    顾白“看”着柳清君,忽然开口问道:“师父,你后悔了吗?”
    柳清君手臂一僵。
    顾白说得没头没尾,但他听懂了。
    当年,玄机宗决定处死霜辰的时候,他也在场。
    后来惊艳世人的仙尊,在那时,不过只是一个亲传弟子,他没办法改变玄机宗高层们的决定。
    顾白问他后悔了吗,自然是悔的。
    柳清君记得,那时候,霜辰望着他,哑声问道:“师兄,你信我吗?”
    他该说信的。
    可他没有说出口。
    于是柳清君只能看见,霜辰的眼里终于失去了光彩,在浓重的血色当中,沉默地像脏旧的布偶。
    这成了柳清君一生的执念。
    他想尽办法,终于觅得霜辰的一丝残魂,造就了现在的谢星河。
    谢星河越是接近他,越是信赖他,他就越是想起血色中的霜辰。
    还有那一句梦魇般的“师兄,你信我吗”。
    顾白看不见柳清君的脸色,却能感受到他浑身紧绷。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两天里,柳清君已经将霜辰和他的身世,都告诉了他。
    “师父。”
    顾白轻声开口:“没关系,我在这里。”
    霜辰不在,但星河在。
    错过了一次,别再错第二次。
    ……
    ……
    八百里红河,妖族。
    劫悼面色冷淡地站立着,他看着远方的苍穹,有一抹淡色的云。
    他的目光随着那片云而慢慢移动,直到最后,停在了楼前的一棵苍天大树身上。
    这棵树,是红抚来妖族的那一年种的。
    最顶层的枝桠上面,还挂着几条红色的丝绸带。
    劫悼还能记得,那时候,红抚的脸上还有着近乎愚蠢的天真。
    她摸着树干,轻声道:“小树小树,快点长高呀。”
    劫悼问她:“长高了做什么?”
    红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想种就种了。”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做的事从不是为了结果。
    所以她爱劫悼,想爱便爱了。哪怕此后多年,成了一个难逃的网,终身禁锢。
    不得解,不想解。
    “喀嘣——”劫悼恍惚间,听到了翠玉破碎的声音。
    有暗卫慌忙来报:“妖主,红抚姑娘她……她的命牌碎了。”
    良久的沉默后,劫悼才闭了闭眼,道:“我知道了。”
    他将目光又移回了那棵大树,风卷着飘零的树叶而过,像极了轻声的呜咽。
    似乎还能看见当初那个小姑娘扯着他的衣角,倔强的眼神。
    红抚这个名字,是后来劫悼给她取的,意为摆脱过去,和从前的日子再无瓜葛。
    她以前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劫悼低眸去看婆娑的树影,想起来了——
    柳遇
    她叫柳遇。
    极为普通的名字。
    一遇多年,寸寸成灰。
    而经历数年时光后,终于凋零。
    ……
    ……
    柳清君送顾白回到玄机宗,安置好他以后,又孤身一人回到妖族,去找劫悼要解药。
    竹湘还没有回到玄机宗,顾白心里有些担忧,让玄鸟和沈嘉绫都去找找。
    闲下来的时候,又不禁去想,师父怎么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样想的多了,他心里也觉得十分不好受,于是只能找些其他事情打发时间。
    但他如今目盲,连院子也不常出去,只能整日坐在窗边,尝试着能引来一丝灵气,沟通阻塞的灵海。
    可是每每到了最后一刻,都会灵气崩散,功亏一篑。
    这日,顾白照例倚在窗边,忽地听到了院子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沈嘉绫先一步站在他房门外,警惕地抽出长剑,却在看见来人之后,默默地收回了剑,走到了院子门外。
    “谁?”顾白偏头去看。
    这些天他都没有放弃吸收灵气,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身体有了一些好转。
    他的眼前依旧是模糊一片,却能隐约见到人的轮廓。
    绕是看见这一点模糊的身形,顾白依然愣了愣,踉踉跄跄地走过去。
    柳清君连忙上前接住他,皱着眉:“别乱跑。”
    顾白笑了笑:“师父,你回来了。”
    “嗯,”柳清君低着眉,轻轻一笑,“我回来了。”
    顾白两手环抱着柳清君,直到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这些天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大概是他用的力气大了一些,压在了柳清君未愈的伤口上,柳清君低低闷哼一声,在顾白发问之前先移开话题。
    他从纳戒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星河,我给你找到解药了。”
    柳清君从中倒出两颗玉白的丹药,放在顾白的手心里。
    顾白握着,只觉手心清凉一片,拿起来吞服下去。
    “怎么样?”柳清君略为紧张地注视着顾白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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