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事,青禾蹙起细细的眉,“我不知道阿蝉是怎么想的……若她真的不喜欢我哥哥,我也会多劝我哥哥,让他别再去纠缠,免得以后见面两相尴尬。”
    陶缇沉默着没接话,心想着下次找个机会,好好跟阿蝉聊聊。
    在撸猫喝茶的悠闲时光中,一个轻松愉悦的下午过去了。
    想着晚上裴延在周府吃喜酒,陶缇便留了青禾吃过晚饭再走。
    用完晚膳,她沐浴洗漱,练了会儿字,看了会儿书,蜡烛都燃掉了大半截,裴延还没回来。
    玲珑柔声劝道,“太子妃,已经戌正时分了,要不您先睡吧?”
    陶缇将手中的书册放在一旁,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眼皮,蹙眉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从入夜开始,我这眼皮就一直乱跳个不停,心口也莫名有些慌。”
    玲珑微诧,担忧道,“是否要请女医来瞧瞧?”
    陶缇摇了摇头,单手撑着脑袋,轻声道,“不用,并没什么大碍。”
    她的身体是疲惫的,意识却无比清晰,这般矛盾,导致她完全不想睡。
    “我再等一等,你去给我温一杯牛奶来。”陶缇吩咐道。
    “是。”玲珑应道,垂着手退下。
    陶缇抬起手,轻轻捂着胸口,转头看向浓黑一片的天幕,抿了抿唇。
    按理说这会儿宫门都下钥了,他该回来了的啊。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陶缇喝完牛奶,漱了口,准备歇下了。
    可她才刚躺下,就听到殿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陶缇眼皮猛地一跳,一下子坐起身来,扬声唤道,“玲珑?”
    等了一会儿,玲珑快步走了进来,寝殿较为昏暗的光线下,她那张清秀的脸旁有几分苍白,两道眉揪着,“太子妃。”
    陶缇从幔帐里探出个小脑袋,见她这副表情,心底登时“咯噔”一下,低声问,“怎么了?外面是谁?”
    玲珑安抚道,“太子妃莫急,外面是付公公跟前的小太监福宝,他是替殿下带口信来的。”
    陶缇一愣,须臾,急急的问,“口信说的什么?”
    玲珑脸色变得严肃,“左丞相府出事了,殿下今夜回不了东宫……”
    陶缇,“!!!”
    她一张小脸都有些白,“出事了?今日丞相府不是办喜事么,能出什么事情?”
    玲珑道,“太子妃莫急,殿下他一切安好,出事的只是左相府。”
    听到这话,陶缇稍微松了口气,但此时半点睡意也没了,只紧紧地盯着玲珑,“你快与我说说,左相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玲珑的声音透着几分紧张与惶恐,“传话的小太监说,左相查出造反嫌疑,城内驻防的府兵已经将丞相府围得水桶般。”
    陶缇瞠目,倒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左相造反?在他外甥女和儿子大婚的日子?”
    听起来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这大喜日子干这种糟心事,左相脑子没病吧?
    玲珑解释道,“原是今日婚宴上,丞相府不知怎么的混入了一些刺客,拿着刀就疯砍,当时场面乱的很,死了不少人。为保现场一众贵人的平安,官兵们进府搜捕,不曾想刺客没寻到,却在丞相府里发现一条密道。从那密道往下走,竟是个好大的密室!里头摆着许多箱兵器甲胄,还有一整套的皇帝礼服,诸如朝冠、衮服、端罩、朝珠、斋戒牌、这些,一样不落……”
    陶缇咂舌,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
    这事未免也太过突然,毫无征兆的,又是进刺客,又是搜出这些意图造反的证据。
    她表情也变得凝重,好半晌,语气平静的问,“那殿下他今夜住在哪?”
    玲珑道,“因着将左相押回刑部大牢时耗了不少功夫,是以殿下今夜会宿在顾国舅府上。殿下让太子妃安心,他明日便会回宫。”
    听到裴延会住在顾家,陶缇也放下心来,面色缓和许多。
    左相府的变故与她没什么关系,她只要知道裴延是安全的就好。
    不过……
    陶缇忽然想起一件事,抬眼问道,“今日相府出了这样的事,那二公主她怎样了?”
    大婚之日生出这种变故,裴灵碧还不得气得三魂出窍七魂升天。
    说到这里,玲珑迟疑片刻,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二公主她、她大受刺激,当场昏了过去。听说再次醒来时,脑子有些糊涂,又哭又叫,怪骇人的。”
    陶缇一怔,裴灵碧这是吓疯了?
    第123章
    翌日,天色阴沉,还起了风。
    甘露殿内,气氛格外压抑。
    周皇后靠坐在紫檀透雕卷草纹圈椅上,脸色铁青,眉眼间是再厚的脂粉也盖不住的憔悴。
    裴长洲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踱步,两道眉头拧得死死地。
    “行了,你停一停,别转了,我本就心乱的很,你这一转我头更疼了!”周皇后冷声道,纤细的手指按了按隐隐作疼的额心。
    “母后,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裴长洲停下脚步,面露疑惑,压低声音道,“舅父府中有密室,这个儿子是知道的,只是……那龙袍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舅父他真的……”
    他这话还没说完,周皇后抬手一个茶杯狠狠地掷向他的脚边。
    “哗啦”一声脆响,茶杯顿时摔得粉碎,将裴长洲吓得一哆嗦。
    周皇后直直的瞪着他,厉声道,“你想说什么?都这个节骨眼了,你竟然怀疑你舅父?!这些年来,你舅父忙里忙外的都是为了谁,你心里没点数么。”
    裴长洲眸光闪了闪,悻悻道,“儿子不过随口说说,哪里会怀疑舅父呢。只是这龙袍实在来的蹊跷,还有昨日那些刺客……”
    周皇后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等再次睁开眼睛,她沉声道,“昨夜是太子亲自将你舅父押去刑部的?”
    提到这个,裴长洲就有些来气,垂下的手狠狠捏紧,“这下他可得意了。”
    周皇后冷笑一声,“好一个太子,好一个顾渠,这才回来没多久,就迫不及待出手了。”
    裴长洲惊愕,急道,“母后,你是说,昨夜之事是太子与顾家安排的?”
    周皇后淡淡的掀起眼皮,看了眼这个蠢儿子,“除了他们,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挑在皇帝嫁女、宰相府娶亲的时候下手,这可不单对付了周家,某种意义上,也是对皇家威严的一种挑衅。
    想要对付周家的人不少,但敢跟皇帝作对的,朝堂中除了顾家,还有谁敢?
    太子更是有恃无恐的,他无比清楚昭康帝对他的偏爱——
    顾渠当年刺了昭康帝一剑,昭康帝都能容下顾家,更别说裴延,这条他与顾沅唯一的骨血。
    顾沅,一个死人,却让他念了那么多年,记了这么多年,深爱了这么多年!
    周皇后红艳艳的嘴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就算裴延现在想坐那把龙椅,昭康帝估计也会主动让位吧?
    裴长洲这头兀自怒不可遏,“我就说嘛,怎么会这么凑巧!那密室藏得隐蔽的很,官兵怎么会寻到。还有那些刺客,一个个身手不凡,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恶,太子和顾家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太阴险了!”
    周皇后坐着,默不作声。
    裴长洲怒骂了一大通,等气平了些,才坐到周皇后面前,问道,“母后,你说父皇他会怎么处置舅父?这事会不会牵扯到咱们?”
    “祸不及出嫁女,何况我是皇后,你是皇子。”周皇后冷乜了他一眼,声线压抑着,“且此事疑点重重,你父皇不是派了刑部尚书、大理寺卿调查吗,你莫要沉不住气,自乱阵脚。”
    裴长洲肃色道,“从前儿子在刑部当差时,与刑部尚书还有几分交情。只是这大理寺卿赵平樾,就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哦对了,说起来,这赵平樾与定北侯府还是亲家,赵平樾的小女儿嫁给了许家六郎……”
    定北侯这两年一直保持中立,如今却也渐渐往东宫那边靠拢了。
    裴长洲觉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陶缇那女人与许家嫡女的私交,现下,景阳长公主一家也都往东宫靠,青禾还与许家结成了姻亲。
    这么一来,定北侯一派妥妥成了东宫那边的势力。
    思及此处,裴长洲郁闷的想呕血。
    早知道陶缇这女人有这般笼络人心的本事,当初他就该想办法,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破了她的身子,也不怕她不肯嫁。
    父皇就算再重视顾氏定下的婚约,也不会让一个失贞的女人嫁去东宫……自己嘛,顶多就挨一顿教训,或是挨一顿打。
    裴长洲咬牙,如今倒白白让裴延捡了个便宜,着实可恨!
    周皇后一眼就看出裴长洲的花花肠子,语气有些疲惫,“行了,你已经在我这耽误挺久的,该出宫了。”
    裴长洲一愣,“母后,那舅父那边?”
    周皇后道,“先观望两日,看朝堂和刑部是个什么情况,再做打算。”
    顿了顿,她直直的凝视着裴长洲,“这两日你老老实实待在你府中不要有任何动作,先静观其变,再见机行事。”
    裴长洲心急如焚,却也想不出办法,只得按下情绪,垂下头道,“儿子知道了。”
    周皇后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大宫女走进来,躬身道,“娘娘,您昨儿个一整夜没合眼,不如到床上躺一会儿吧。”
    周皇后低应一声,缓缓起身,往寝殿走去。
    坐在梳妆镜前卸下钗环时,她盯着铜镜中不再年轻的容颜,不禁抬手摸了摸鬓角,“这两年,本宫好似老了许多。”
    大宫女忙说好话安慰着。
    周皇后弯了弯唇角,又抚上自己的眼睛上。
    她眯起眼,轻声呢喃道,“从前,陛下最喜欢我的眼睛了。”
    他说,她的眼睛很美。
    她初次听到这话,心跳怦然,面红耳赤。
    后来,她看到了顾沅,才发现自己的眼睛与她的眼睛很像。
    只是,顾沅看向皇帝的眼神一贯是疏远又冰冷的,而自己看向皇帝的眼神,充满痴迷、崇拜与爱恋。
    那段时间他为了顾沅,不再碰后宫其他的女人,满心满眼的守着顾沅。
    后来不知怎的,他与顾沅又吵了一架,她便趁着这机会,爬上了他的床。
    那夜,他醉得厉害,吻着她的眼睛,压着她,口口声声喊得都是“沅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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