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煎个药,怎得越发偷懒了。”淞王将手中一包新药放于旁侧案几上,随意道。
    “小子不敢。”
    童子偷虚了一眼主人,心头松了口气,还好主人没发现自己擅离职守。
    走在主人面前,接着主人面前的活儿,看了一眼,是止血的药草,将其捣碎涂抹在伤口。心里正纳闷,着药用送给谁,鼻息便闻见淡淡腥味。
    正纳闷……
    童子两眼惊恐。顺着他目光而去,淞王半开的衣裳,胸口处有一道漆黑小洞,此时正往外渗着血,“主人!”
    淞王不耐撇眉,小声呵斥这没眼力见的童子,“莫惊动了别人,”
    说完,他脸色渐渐苍白,手抵着桌子低声吩咐:“我无碍,你快将要捣碎,与我涂上。”
    童子跟在淞王身边许久,逍遥闲散的公子细皮嫩肉何时受过这么严重的伤。慌慌张张有条不絮将药草赶紧碾碎,预覆上去。
    童子眼眶发红,劝慰着:“主人,我们会长安去吧。此去西疆一路颠簸曲折颇大。你看你这一路,为了那个女人遭了蛮族多少暗算。他要去找大将军便让她自己找去,反正沈国公已跟在后侧。我们去求王爷,回长安去。您跟他认个错,您是他的亲兄弟,他总不会为了外人不管你的。”
    一掌推开童子,冷冷看他一眼,“你今日的话太多了。”
    药涂抹在伤口,先是冰凉,随即是灼烈刺肤疼痛,呲牙忍着痛,口中倒吸凉气,“我答应了她要去西疆找大将军,断然没有半途放弃的原由。等此事完了,我自会回去。”
    童子低眉顺眼,不敢多言。心中大言不惭,主人情窦初开,以前最是不屑给自己原由,做事看诊都是凭自己心境。如今越发烦躁,给自己找得原由越发富丽堂皇。
    童子只得将当务之急说出:“可是主人,缓治昭凤毒的药材只有此处西南侧山谷有,且不能轻易在路上保存,那贺小姐如今身子大不如前,恐怕……”
    他将后半句话掩在心里:恐怕,半路支撑不了多久。
    这话在耳边爆开。莫名一股厌烦狂躁在心底渐渐生起。
    淞王忽得自己委屈了。那个沈国公也真是的,自己一再言而无信,把妻子气跑了。让本王冒着被皇兄厌烦的危险跑这么远。
    他不得愤愤想,待此事完后,他得把沈国公府财宝搬空了才能弥补自己。
    “主人,如今大雪封路,小子听四处经商百姓说,后头官道已封,且我们此处地方隐蔽,我们莫不如在此处逗留几日,等将药炼成丹药,再赶着上路也不迟。”
    童子慢慢提说着,淞王心里思量二三,而后点头。
    …………
    “咳咳……”
    夜凉如冰,屋内一侧窗户半开,而后关闭。贺玉姝闻着清冷带着微苦的泥土味,轻如风拂过声音在耳边夸大。
    心下一顿,手臂慢慢游动,指尖触碰到枕下刀柄。
    她道,“你此处若再说自己走错地方了,我可真唤人了。”
    当初只是当他是误闯进来的人,贺玉姝倒也未傻到家地步,强撑着咳嗽。
    悄无声息,冰凉刀柄在脸侧,再近一寸便是出血同感。
    “你叫啊,”一道刺锐的女声,挑衅而近,“我倒看看,这附近就十二个侍卫,已经被我药迷晕,你能谁叫来。”
    手中紧握,冰冷出声,“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你倒该先告诉我,洛安这小子在哪里。”这道傲娇声音主人坐在自己身侧。
    “诶,原来是个瞎子。”
    "洛安是谁?"贺玉姝偏了偏头,想凭着声音去寻,刀柄慢慢抽离枕边。
    “你这女人装傻是不是!”女声恼羞成怒。
    “哏…”肩上被重重一推,贺玉姝身形扑在被褥上,手中握着的刀柄露出,“手上拿着还把刀,怎么,你还想杀我啊。”
    一把抽过她手中匕首。
    女子手中把玩着匕首,在空中来回扔着,发出铮铮声响。
    “咳!咳咳……”一口气哽堵喉间,贺玉姝闷在被褥咳嗽。
    “你呢,身子骨弱,又是个弱女子。自是打不过我,还是乖乖告诉我洛安这死小子去哪了,说不定本姑娘宽怀大量很能放过你。”
    咳嗽声越发细弱,女子察觉不对劲,转过身看去,这肩削细弱的瞎子女人已经扑晕过去。
    素烟‘噔’得一声立起来,两眼瞪圆,“你你你!你这女人竟敢讹我!”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素烟气的哆嗦,愤愤瞪着这人。
    “呜……”后衣领猛得被人揪起,手臂被人硬扳扯,剧烈疼痛刺激得她手掌一松,匕首被夺去。
    “谁给你的胆子闯进来的。”
    阴鸷如鬼魅声在身后,孙素烟不敢动,踉踉跄跄吐出字,“国……公爷,绕我一命。”
    在其腿弯处一提,裴云祁看着榻上晕过去的任,眉眼郁气,“把人给你治醒,不然我此刻就了结你。”
    孙素烟红眼眶,强忍着膝弯处疼痛。抬眸在这晕一醒两人中看了眼。
    裴云祁将人搂在怀里,眼神阴戾警告。
    无声咬了咬下唇,扑上去探了探晕过去女子鼻息,脖颈。
    贺玉姝身着银浅中衣,面色毫无血色,软绵绵落在男子怀里。
    脸颊削弱,浅细柳眉,鼻梁略挺精致,但是闭上眼就算个美人,若是着眼睛睁开了,那不若是……
    诶诶诶,想什么呢。素烟打消念头,这女人长得漂亮就是祸害。
    人虽晕过去了,但这人还是要救的。伸出两指探至脖颈边,初极其滚烫,目光下移,瞳孔惊愕,将她领口拉低,入目一片雪白胸脯满是憎恶红痕,缠缠绕绕似深入肌肤。
    “昭!”素烟吓得结巴,警惕看了一眼裴云祁,“昭凤毒。”
    而裴云祁眉眼依旧深戾,显然已只晓,淡淡吐出二字,“救她。”
    这这这……此毒至今无解啊。
    可还是熬不住这人犀利的眼神,孙素烟从腰间拿出随行针灸包。凝神给这人行针止毒。
    半盏茶好,孙素烟手软脚疼,呼出一口气,趴跪在榻边。
    这行针分寸毫厘都差不得,幸好暂时制止毒发,支撑着立起身来时才惊觉自己早已满头大汗。
    她呼出一口气,退至一侧。
    弯腰揉了揉腿部弯曲处。
    素烟目光警惕,此时打量着方才悄然入门的男子,身形挺拔,面容如峭壁般冷峻。倏地,她抱臂打了个寒颤。
    男子肃目,话语一直温柔,将怀中人慢慢放下,给她掖好被角,“她如何了?孙医者。”
    屋内一时静默,素烟撇了撇嘴,“沈国公爷,你跟这女人相识,也不与我早说。害我白白挨了一顿打。
    而后提高些声,“她中了昭凤毒,能如何啊。”
    不过是等死罢了。
    “你不是孙药圣的女儿,区区昭凤毒也医治不好?”这男的看着高处不胜寒,说话咄咄逼人。
    素烟即可跳脚反驳,“若是前一年半载还有就救。可就她如今的样子,毒株种下起码有四五年,期间没服药缓解,如今早已病入肺腑了。若是不动怒不动气恐还有几月可活。”
    “呵,”男子冷笑,预抱着女子离去,逮了她痛处,“淞王都说能医治好,那他不会是说这些话来唬人的,可见是个庸医。”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素烟气急眼,拔剑相向,“不许你再说洛安坏话。”
    男子冷峻眉眼不动,脚腕一转,腿风凌厉好不怜花惜玉将着叽喳吵闹女子踢翻在地。
    重物落地,素颜腰腿间疼得厉害,感觉自己骨架要被拆散了。
    瞧墨蓝色身影要走,手扣住他脚腕,“你不许走,我还没问这个女人洛安在哪里。”
    男子目光幽静,抿唇,“明日他自会出现。”
    …………
    此时屋顶上,有三座人影。
    安忠在一旁幸灾累祸,看着自己兄弟眉眼全是白雪,像个冷峻的小老头。偷笑着悄悄又抓了一把雪,塞进他后脖里。看着侍忠一哆嗦,他跳下屋檐,这会子忍不住笑了。
    “兄弟,你好生守在这儿哈,我先去国公爷那处了。”
    侍忠两手紧握撑拳,腰腹后背吸了吸,一堆雪滚了滚,冰死个人。
    淞王吹够了一个半时辰,冷得哆嗦。
    心里直骂裴云祁,不是人啊不是人啊,本王好歹还是个王爷,如今狼狈得被人困在屋檐上吹冷风!
    “侍忠,这会子没人了,你快给我把穴解开,我两都好去屋里取暖。”淞王打着哆嗦,赶紧催促着旁边的人。
    侍忠仅仅动了动,待身体里那些雪被内力烘干,他才咽了咽气,生硬开口,“不行,国公爷说,淞王殿下害得夫人被人拐到这极寒之地来,便让孟王的亲弟也尝尝这泼天的寒意。”
    “你!”淞王气结,“我这都冻了一个半时辰,这再大的怒火也够消了吧。再说,这一路上还是我帮着你家夫人东躲西藏,压制毒意。你家国公爷也太没有良心了吧。”
    这话拔剑张弩,又是以前那个谁都敢怼的淞王殿下、小药圣了。
    萧瑟黑夜中,侍忠默默看了一眼旁边的淞王殿下,他虽明面上不敢跟皇族之人打呛。但跟着安忠小儿待久了,此时暗暗腹诽,若不是您帮着贺家大哥贺怀卢带着夫人跑了,我家国公爷倒不会睹物思人在家中发了几日的烧。
    “本王快被冻死了啊。”
    他道,“还有半个时辰就可了,淞王殿下您多担待。”反正您也会行医,这区区寒症可拦不住您。
    “你这厮,”淞王打个喷嚏,“你再不给我松开,信不信改天我就给你找个媳妇。”
    侍忠一哆嗦,不是冷的,被吓的。
    …………
    贺玉姝醒来,身上极重,一抬胳膊疼得厉害。身子终暖烘烘的,除去痛便是舒畅极了。
    许久没有感受这温暖了。
    “你醒了。”
    还是昨晚那道女声。
    昨日就是她把自己推晕过去,贺玉姝启口正要唤人,那女声急急道, “你别紧张,我是洛安的师妹,他近日有事,便拜托我帮你瞧病。”
    孙素烟瞥了一眼旁侧站着的男人,酝酿着开口,好言好语着:“你别动。”
    “昨晚可是你推了我一把,害得我没喘过气晕过去了。”贺玉姝对她没好语气,黑暗中拍开她的手,动作过大,堪堪跌落下床,旁边的人紧张双手过来接着。
    贺玉姝自己掌握好平衡,“你不过是想让我对你放松警惕,好让我告诉你那个洛安在哪去罢了。”
    瞧她能顺畅流利说着这么一堆话,素烟知晓自己的行针管用了,不免有些得意,“你这女的恢复了精气神倒也不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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