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外一个艺校的女生,因为被俞州扬一口咬定是女方的勾引在先,即便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在舆论杀人的情况下, 下场也并不好。
    总归做了小三破坏人家感情是事实,最轻也要开除学籍, 后面的事情乔念也没有再去关注。
    大学附近新开的星星面包房二店,自开张以来生意就很好。
    一周的营业额竟然高了一店的三分之一,显然都是奶茶带来的生意。不过也因为学校附近有寒暑假的淡季, 半年下来两个店的营业额也不相上下。
    店里的生意好是看得见的,这天乔念去二店收账的时候, 就遇见了张从发,看上去已经在店门口候了很久。
    对方一见到乔念的车, 一双有些猥琐的绿豆眼都放着光,直接站起身,屁颠颠地就追了上来,好话一箩筐地往外抛,甚至还要殷勤地替乔念开车门。
    只不过张从发肥腻的手指还没挨到车把手, 车门就被乔念手脚极快地从里推了开来。门后的张从发忙不迭地就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自己被车门撞到。
    乔念想到张从发的品性,眼神就不自觉地冷了几分, 她二店的租赁合同签的是十年的, 房租都一次性先交付了两年, 不认为张从发还能有什么事儿来找她。
    “张老板有什么事儿?”
    乔念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拂到耳后,与张从发的殷勤相比就显得一脸淡漠。
    张从发也不介意,依旧笑眯眯的,五官都被满脸的肥肉挤弄到了一块儿, 两道稀疏的眉毛因为长得长有些杂乱,显得面相更是奸诈。
    “嘿嘿,乔老板啊,我见你这新店的生意这么好,有没有想过开三店啊?大哥我这里可还有不少地段好的房子哦!”
    乔念脚步微顿了一瞬,她的确打算开三店,不过已经在筹备中了,而她也不会再打算从张从发的手里租店铺。
    张从发生性懒惰好贪小便宜,虽然因为人怂闹不出什么大事儿,但是能搞小事情的本事倒是不断。特别是等到再过两年房价开始涨,他肯定不会满足于头次跟乔念签订的租赁合同,别到时候想出什么馊主意。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她嫌麻烦。
    不过倒也没有一口回绝他,只说考虑考虑敷衍了过去,张从发便殷勤地将手里几个铺子的地址塞给了乔念。
    等人走了乔念才进了店,看着手上的三个地址,微微挑眉。不得不说张从发祖上留下来的铺子,位置真的都不错,乔念看得心里都有几分意动。
    先不提十几二十年之后的寸土寸金,就是搁在现在近几年,这几个店都很吃香。也得亏如今敢做买卖的人寥寥无几,门面房租得少。租来自住的话又比不上胡同便宜,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到现在都没租出去。
    不过乔念倒是觉得,张从发之所以想推荐给她,恐怕还是不甘心她二店的租金低了,想多捞点儿。
    忽而想到,之前房管局工作人员一脸叹息的表情,乔念略微思索了下,从店里出来的时候,便挑了一些软和的面包,就往张从发母亲的住所去。
    乔念把车停在了胡同口,边走边打听,才找到张从发的母亲,田奶奶的住所。
    田奶奶一家,之前因为被小儿子张从发举报后,就被赶到了这里。在动乱的那几年,隔天就会有人上门来将人拖出去批|斗,在这一片儿,对于她家的事情几乎没人不知道的。
    都是可怜人。
    后来房子虽然拿回来了,可惜原本的一家三口就剩下她一个老婆子,哪能敌得过膘肥体壮的张从发。最后老宅也没搬成,依旧住在这人口密集的胡同深处,归还的房本,也全都被那个已经断绝关系的小儿子掳走了。
    “田奶奶?”
    乔念顺着街坊邻居的指引,敲上了田奶奶的家门,幸好老人家是住在一楼,不然年纪大了爬楼梯都不方便。
    乔念等了片刻没听到回应,又敲了两声,在她以为田奶奶不会见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屋里传来了抽门闩的铁皮声。
    顺着吱吖一声打开的门缝,乔念看到了一位瘦弱异常的老太太。
    穿着打补丁的洗得泛白的蓝布褂子,一头齐耳的短发已经雪白,佝偻着腰,走路腿都在打着颤儿。左腿还有些跛,应该是那几年落下的病根,明明只有六十多的年纪,看起来就像八|九十了。
    乔念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她二店的租金全都给了张从发那个人渣,心里更是没由来地涌起一股怒气。
    深吸了口气,缓声开口:
    “田奶奶打扰你了,我是租您家铺子的租户,过来看看您。”
    乔念说着就上前要扶老太太的胳膊,见她颤巍巍的样子,生怕她摔倒。
    不过田奶奶老虽老,脾性可刚毅倔强得很,直接一挥手就让开了乔念的触碰,一双锐利的眼睛带着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睿智。
    “看就不必了,我还以为是那个强盗呢。”
    老太太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外表那么孱弱,反而铿锵有力,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还有几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乔念抿着唇,心知这个强盗指的就是张从发。
    想了想还是低声开口:“田奶奶,如果你想把房子从张从发的手里拿回来,我可以帮你。如果你信我的话。”
    乔念语气异常的诚恳,或许是托了有张讨喜的小脸的福,老太太倒是没直接关上门。
    田奶奶听完眼神闪了闪,随即眼里的亮光又瞬间熄灭,仿佛从没变过。
    拿到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会被那个挨千刀的抢过去,街道办都管不了的事情,她一个小姑娘又能怎么办。
    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屋里走,松开了扶在门框上的枯瘦的手。乔念见田奶奶没有带上门,也没赶她走,便厚脸皮地跟了上来。
    田奶奶的住所就是一间逼仄的一居室,即使是白天,不拉灯也显得漆黑,只能隐约看到屋子里的大致陈设的位置。
    田奶奶颤颤巍巍的拉亮了灯泡的拉绳,昏黄的灯光在室内亮起,乔念将手里的面包放在了收拾的整洁的木桌上。
    老旧的木桌子上还放置了一块玻璃,下面夹着几张黑白的老照片,最中间是个年轻男人,跟田奶奶的脸依稀有几分相似,乔念猜想着或许是她被发配到北大荒,至今未归的大儿子。
    田奶奶注意到她的目光,也慢步挪了过来,一手支在桌子上借力,直接在桌前坐下。长满了老年斑的手指,隔着玻璃轻轻拂过照片上的年轻男人,一对饱含思念的双眼藏在了阴影里。
    空气缄默如深,过了半晌,田奶奶才像下定了决心一般的开口。
    “我不需要你帮我拿回房产证,你只要帮我找到我儿子,除了我家祖宅,其他的铺子都送给你。”
    老太太说完话,就抬起头死死地盯住乔念的双眼。
    乔念一愣,这是什么开展。
    田奶奶见乔念不说话,或许是觉得她不信自己的话,意味深长地开口。
    “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我的那些铺子,不要以为我这个老婆子手上没有房产证,说的话就是信口胡诌的。
    那些房本,有一半写的是我家老头子跟我的名字,另一半更是老婆子我的嫁妆,没有一张房本写的是他张从发三个字。
    而他张从发,早些年,就已经跟我们签了断绝书!举报我家的时候,他还把名字改成了张红卫,呵呵,以为现在把名字改回来,就什么都没发生了?
    那个白眼狼跟我们张家早就没了关系!户口也早就拉了出去!不然你以为那些房子没人惦记吗?
    想从他手上买房子的人可多了去了,可老婆子我不同意!除非他们把我弄死了!带着我的尸体去按手印!咳咳咳.....”
    田奶奶说到激动处有些接不上气,抚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乔念见状赶忙上前给她顺气。老太太的背脊瘦得一摸上去满手的骨头,仿佛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覆在上面。
    要说乔念此次上门只是单纯地为了看望田奶奶,甚至无条件地帮她拿回房子,那就太虚伪了,她又不是圣光普照的大善人。
    乔念反而一直自誉不是什么好人,之前就是打着帮老太太要回房子,等着老人家开心了,再从她手里买两间铺子,当然她肯定不会让张从发再来骚扰田奶奶。
    想要对付一个心思不正的人,方法实在太多了,毕竟这个世界存在很多的诱惑不是吗?
    然而田奶奶的此番话,真的让乔念有些悲悯与钦佩,倒不是因为她的经历,而是她百折不屈的性格与坚毅的眼神,也或许是想要与儿子团聚的这股念想,一直支撑着她。
    即使如瘦如柴的背脊弯得再厉害,仿佛也不会倒下。
    乔念不禁在心里又有些担心,这么多年都没消息了,她儿子在北大荒不知道还健不健在。
    毕竟她儿子下放的地方,是专门属于“坏分子”的改造地,跟乔念下乡的农村相比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下乡跟下放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待遇可是千差万别。
    在那种地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深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悲惨更是数不胜数。
    乔念从田奶奶家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沉痛,越想越气,张从发这个人渣今晚一定要让虎子兄弟给他套麻袋揍一顿。
    自上次的调查俞州扬事件之后,虎子俩兄弟就被乔念收到麾下,专门替她干坏事,不对,干正经事。
    乔念没有当着田奶奶的面答应替她找儿子,主要是怕结果不如意让老人家的期待落空。决定等有消息了再告诉田奶奶。
    临走的时候乔念借着包的遮掩,给田奶奶留了一瓶药酒,希望她的腿脚能方便点吧。
    发动了汽车,乔念直接就奔着军区大院儿而去。
    第74章
    索性结果是好的, 断断续续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乔念终于得知,田奶奶的大儿子张从仁还在北大荒。
    只不过调去了最艰苦的一个农场, 那边环境艰苦生产异常落后, 连信件都很难到达。
    所以田奶奶才一直联系不上儿子,因为给他寄的信全部都落空了。
    张从仁自己更是不知道, 自家的帽子摘了。
    再加上家里一直就没人打通关系、寄东西,故而张从仁的日子非常难熬,一直做着最辛苦的活儿, 领最少的粮食。
    甚至几年前还断了一条腿,几度奄奄一息。
    半个月后, 张从发终于辗转回到了京市,乔念跟陆驰开车去的火车站接人。
    原本照片上那个一米八几, 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经过十多年的蹉跎,已经瘦得虚脱了。
    参差不齐的头发,花白干枯,左手杵着一个做工粗糙的拐杖, 拖着条断腿。面色蜡黄干瘦,嘴唇泛白,极度的营养不良, 怕是硬生生撑着股力气才挤下的火车。
    等陆驰将他扶上车后座, 乔念才将电报里没说的事情, 给他倒了个一干二净。毕竟是关于自家的事情,虽然因为过于拘谨嘴上不问,心里肯定是一直在惦记着。
    张从仁听到乔念说他弟弟占了房子,眼神毫无波动, 仿佛早就麻木了,只有在说到田奶奶的时候,才会露出激动的神色。
    “我带您先去换身衣服打理一下,再去见老人家吧。”
    *
    田奶奶自从丈夫女儿死了之后,一滴眼泪都没掉过,老太太倔强了大半辈子,即便每天扫大街扫厕所,再苦再累都没哼过一声。
    可当乔念领着打扮干净整洁,却难掩憔悴的张从仁,到达胡同里的时候。老太太一把就丢掉了手里的扫帚,往前一扑死死地搂住了儿子的肩膀。哭得就像一个孩子,声音凄苦如诉,听得周围的街坊邻居都不免为之动容。
    张从仁虽然找回来了,但是身体亏空得太厉害,当天晚上就倒了,连夜就给送到了医院。
    为了给儿子治病,早已没了亲朋好友可求救的老太太,只得无奈厚着脸皮找上了乔念。
    乔念之前给她留的是陆驰四合院的地址,因为正好都是在大学城这一片儿,离得不远儿。
    接到陆驰的电话,乔念连忙就开车赶了过来。
    “奶奶,您怎么来了?张叔一个人在家吗?”
    田奶奶听到乔念的声音,立马就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刚要起身就被一旁的陆驰给拦住了。
    “田奶奶,您坐着就行,您先跟念念聊着。”
    说完陆驰就转身进了里屋,去看着陆星写作业。
    乔念两三步就进了堂屋,还没把挎包放在桌上,就见田奶奶泪眼婆娑地看了过来。
    “姑娘,老婆子我真的很感谢你找回了我儿子,当初承诺的把铺子都送给你,不是说假话,我就是来找你兑现承诺的,但是我儿子他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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