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善由杨柳和罗晨曦扶着一下了车,便忽然涌上一股恶心之感来,忙强行压住了。
    因就是一瞬间的事,罗晨曦自没注意到,正笑着与那管事妈妈说话:“我们怕是来迟了吧?有劳这位妈妈替我们带个路。”,一旁红绫已知机的塞了个红包过去。
    那管事妈妈便笑得越发殷勤了,道:“大少夫人和沈太太来得一点都不晚,正合适呢,奴婢这便给二位带路,二位请——”
    罗晨曦便扶着季善,跟在了她之后,一面低声与季善道:“我待会儿再问一下,裴二嫂到了没啊。定国公府的宴席向来都很值得称道的,今儿估摸着也跟以往一样,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夫人们在一处,年轻的小姐姑娘们在一处,我们这些年轻的媳妇子在一处,总归我肯定是会寸步不离守着善善你的,你放轻松点儿,别紧张。”
    季善失笑道:“我没紧张啊,就是方才一直在车里可能有点儿闷,这会儿下车就好多了。不过我们肯定得先去见过主人家,给主人家拜个年吧?”
    罗晨曦点头,“那是自然,不管定国公太夫人、夫人见不见我们,我们肯定都要先去求见的,方是应有的礼数。”
    “大少夫人、沈太太这边请……”
    如此经穿堂过游廊的走了差不多半刻钟,在季善觉得有些累了时,管事妈妈终于在一间足足五间、高大阔朗的大厅前停下了,笑道:“奴婢先进去替二位通报一声啊,还请二位稍等片刻。”
    毕竟不是每个客人都有资格进去给主人家、也就是定国公太夫人和定国公夫人拜年的,至少一半儿以上的客人,今日能见到定国公府小一辈的主子们,并与之说上几句话儿,便不错了。
    罗晨曦忙趁机问季善:“善善,你还好吧?我们应酬完了,就去找地儿坐下,吃茶歇息啊。”
    季善低“嗯”了一声,“是稍微有点儿累,不过还撑得住。这国公府也真是有够大的,走了这么半日,才到了大厅,就是一路上怎么都没遇上什么人呢,外面分明那么挤,人都到哪里去了?”
    罗晨曦道:“公侯伯府这些都是有规制的,定国公府的格局与其他公爵府都差不多。不过他们的园子更大更好,待会儿我们应该是在旁边的水榭里,才好用过午宴后便接着看戏,正好可以把他们的园子至少一半儿尽收眼底了。”
    正说着,方才那管事妈妈满脸是笑出来了,“我们太夫人与夫人请大少夫人和沈太太进去呢。”
    这其实也是心照不宣的预料中的结果,不然管事妈妈直接就不会带季善与罗晨曦过来,显然是镇国公太夫人与夫人本就有意见她们姑嫂,有意抬举她们,此时此刻,她们才能站在此地。
    但罗晨曦仍是示意红绫又塞了个红包给管事妈妈,方笑道:“真是多谢妈妈了,还请妈妈再给我们带个路。”
    “大少夫人真是太客气了,都是奴婢的本分罢了……”
    这次红绫与杨柳便不好跟着进去了,罗晨曦遂自己扶了季善,由那管事妈妈引着,上了台阶,再等侍立在门口的几个丫鬟含笑挑起厚厚的门帘后,进了大厅里。
    立时一股暖香之气扑面而来,让季善因为冷,而下意识紧绷着的身体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就见富丽堂皇,灯火通明的厅里早已是衣香鬓影,坐满、站满了人,却只听得见低低的说笑声,一点也不嘈杂;当中的罗汉床上则坐着个满头银丝,满身富贵的老太太,不用说,正是皇后的母亲、定国公太夫人了。
    罗晨曦忙轻咳一声,与季善一同上前,对着定国公太夫人福了下去,“祝太夫人新春大吉,万事如意,福泽绵长。”
    定国公太夫人待二人福了下去,才笑道:“快搀起来,快搀起来……这是诚亲王府的大少夫人吧,我记得去年你也来给我拜过年?真是个有心的好孩子。”
    罗晨曦忙笑道:“这不是年年都想来沾一沾您老人家的福气,才好一整年都平安顺遂吗?”
    定国公太夫人听得乐呵呵的,道:“小嘴儿还挺甜,不怪太后娘娘都夸你懂事、会说话儿。听说你如今有两个小子了?今儿怎么没把孩子们都带来热闹热闹?等什么时候你再给太后娘娘添个小曾孙女儿,她老人家肯定更高兴。”
    罗晨曦脸上就飞起了一抹霞色,却仍落落大方道:“皇祖母待我们这些小辈一向疼爱有加,其实我哪有老人家说的这般好,如今您老人家也这么说,我真是要无地自容了。因如今天儿冷,孩子又还小,怕带了他们来,扰了您老人家和客人们的清静,便让他们留在了家里,等下次方便时,再带来给您老人家请安。至于小姑娘,我和我们家爷也盼着呢,就看送子娘娘几时承您老人家吉言,给我们送来了。”
    每个问题都回答得清清楚楚的,因知道定国公太夫人上了年纪的人多少有些耳背,声音还有意拔高了几分,不像其他客人那样,说了些什么,还得定国公太夫人跟前儿的丫头再与她学一遍,她自己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自然说得定国公太夫人越发高兴了,本来是因为皇后传了话儿,才愿意当众抬举一下罗晨曦与季善的,这会儿倒是真有了抬举罗晨曦的心,觉得她又大方又伶俐。
    因又笑道:“你们小夫妻都还年轻,肯定会有的,等什么时候添了小姑娘,记得抱来我瞧瞧,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了。”
    待罗晨曦笑着恭声应了,“一定带来给您老人家请安,也要让她也沾一沾您老人家的福气。”
    方看向一旁的季善,招手笑道:“这孩子也是个齐整的,过来我好生瞧瞧。”
    季善便抿嘴笑着应了一声“是”,也走到了与罗晨曦离定国公太夫人差不多的距离。
    定国公太夫人自然已经知道季善的出身了,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皇后亲自发话,以季善如今也不过只一个区区六品小官的太太、甚至连个诰命都没有的身份,连定国公府大门的边儿都摸不着。
    倒不想,她不止生得难得一见的好,言行举止也是落落大方,一点局促卑缩之气都没有,定国公太夫人一辈子阅人无数,季善是真从容,还是装的,哪怕她如今老眼昏花了,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
    对她因本没抱任何期待,这会儿竟发现比自己以为的要好出不少,也因此好感一下子飙升了不少,不自觉已笑道:“这会儿细看之后,才发现你这孩子比乍见时还要生得好,让人看着就喜欢,不怪都说人美之心,人皆有之呢!”
    “多谢太夫人夸奖,身体发肤都受之于父母,我实在愧不敢当。”季善仍是落落大方的道谢。
    并没因定国公太夫人夸了她就沾沾自喜,也没有因定国公太夫人夸她的话细听之下,其实有除了相貌以外,便找不到其他地方能夸她了的嫌疑就羞愧难堪,始终都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定国公太夫人看在眼里,对她便又添了几分好感,笑道:“我瞧你生得也挺面善,倒像是之前在哪里见过一般,往后同了你小姑多出来走动走动,大家不就慢慢儿都熟悉起来了?”
    一旁一直没说话儿,只含笑坐着的定国公夫人也笑道:“是啊,年轻人就该多出来走动,趁如今年轻时多交几个好朋友好姐妹,等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时,才不至想打个牌,说个体己话儿,一时都找不到合适的人。”
    旁边坐的几位夫人太太忙都笑道:“我们也是这样跟家里的儿媳侄媳说的,年轻人就是得生气勃勃的才好呢!”
    “国公夫人以后什么时候想打牌了,只要您说一声,我等肯定立时来陪您这个财主打,就怕您到时候要嫌我们太呱噪了……”
    季善自不认得这些人,但看她们都衣着华贵,再想到能在定国公太夫人婆媳面前都有个座儿的,要么就是很近的近亲,要么便是京城里排得上号的人家的当家主母们,总归她们不先问她,她一个字都别说的好。
    遂学着罗晨曦的样子,只含笑听着便是,反正场面上的话大家都是听过就算,只有傻子才会当真。
    大家说笑了一回,定国公太夫人便让丫鬟捧上了两份表礼来,与季善和罗晨曦道:“这红玛瑙手串是年前我才得的,你们年轻人戴着好看,正好一人一串儿,不如现在就戴着吧……嗯,的确好看,就别取了。这簪子却是寻常,也就取个好事成双的意头,你们留着家常戴也行,赏人也行,别跟放我这儿连上头的机会都没有便是了。”
    季善与罗晨曦忙再次屈膝向定国公太夫人道了谢:“多谢太夫人赏赐,我们一定时常佩戴,也好提醒自己,时刻不忘您老人家的慈爱与宽和。”
    定国公太夫人便端了茶。
    毕竟等着给她拜年的人还多的是,她就算再要抬举姑嫂两个,也没有一直与她们说话儿,一直留她们在身边的理儿。
    季善与罗晨曦遂再次团团一礼,却行退下后,由方才那个管事妈妈引着,出了大厅,“奴婢现在引大少夫人和沈太太去旁边的水榭啊,今儿来的少夫人少奶奶们都在那里坐席,肯定少不得两位的亲朋熟人呢。”
    罗晨曦笑着与她应酬,“应当是少不了熟人亲朋。”
    又冲迎上来的红绫使了个眼色,红绫便笑着与管事妈妈攀谈起来,“这位妈妈,常听人说定国公府的园子是满京城都数得着的漂亮,定国公府的主子们也都出了名的和善,妈妈和府里的妈妈姐姐们能在这样漂亮的园子里当差,能服侍这样的主子们,可真是太幸运了。”
    管事妈妈被奉承得不自觉带出了几分得色来,“我们府里的园子的确是满京城都数得着的,连皇上亲临时,都曾赞不绝口呢……”
    罗晨曦这才趁机问起季善来,“善善,你还好吧?方才让你又是站又是几次行礼的,那厅里也是什么香味儿都有,香得过了头,就不是香,而是臭了,我还真怕你撑不住呢!”
    季善笑道:“哪就有这么脆弱了,不过只站了一会儿,屈了几次膝而已,还好,就是屋里的气味儿的确有些个……我还真犯过两次恶心,不过都是很快就好了,晨曦你不必担心。”
    顿了顿,又道:“之前还曾感叹在巷子里堵得什么似的,进来后却没怎么看见人,敢情人都在屋里坐着呢?方才那些夫人太太们,晨曦你都认识吗?反正我是一个都不认得,除了微笑,还是微笑,要是再在里面待下去,我脸只怕都要笑僵了。”
    罗晨曦等她说完了,才笑道:“善善你没事儿就好,可见这孩子实在是个心疼娘亲的,我都羡慕了,当初六六七七可都把我折腾得够呛。方才那些夫人太太大部分我认得,有几位却是一次都没见过,不过短时间内也未必有打交道的机会,没见过就没见过吧。”
    季善低道:“我看你应酬起来已经是游刃有余了,看来这些年真是没白历练,我可差得远了,希望短时间内,再不用出席这样的场合吧,真挺累人的。”
    罗晨曦呵呵,“你当我想游刃有余呢,这不是被逼的?我也盼着短时间内不用再出席这样的场合呢,可惜终究只能是盼着,幸得太夫人对你印象极佳,这一趟我们也算没白来。”
    “太夫人与国公夫人瞧着倒是都挺和善,不过我们,尤其是我,应该都是沾的皇后娘娘的光吧?亏得我今儿还是来了,不然就真是不知好歹,不识抬举了……”
    姑嫂两个又说了几句话儿,那管事妈妈便笑着指了前头的水榭,道:“大少夫人,沈太太,我们到了,我们家二少夫人和三少夫人都在里面待客,我这就引了二位进去啊。”
    季善与罗晨曦遂就此打住,随管事妈妈进了水榭,待管事妈妈上前去与一个华服盛装的美貌少妇耳语了几句后,美貌少妇便笑着迎上了季善与罗晨曦,“赵大少夫人,好久不见了,新年好啊。这位太太便是令嫂沈太太了吧?一看便是个贤良淑德的,沈太太,我们家爷在府里行三,这厢有礼了。”
    罗晨曦已笑道:“三少夫人新年好,您比上次更漂亮、气色更好了呢。这位的确是我娘家嫂子,今儿还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盛大的宴会,还要请您多多关照了。”
    季善则屈膝给定国公府的三少夫人还了礼,方笑道:“三少夫人实在过奖了,我愧不敢当,我们家姑奶奶才也说了,我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盛大的宴会,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您千万多担待。”
    三少夫人忙笑道:“沈太太客气了,今儿不过就是亲朋好友们聚一聚,热闹热闹罢了,大家只管怎么随意怎么来。二位请随我来,我给你们寻一个清静些的位子啊。”
    果真给二人寻了个靠窗的清静位子后,又吩咐丫鬟上了茶点来,还给季善介绍了一番周围的人,“这是五军都督府颜都督家的两位少夫人、这是宣武侯府的两位少夫人、这是嘉定伯府的少夫人……赵大少夫人大家都认识的便罢了,沈太太可是我们家太夫人的贵客,喏,你们看,连心爱的红玛瑙手串儿都赐了沈太太的,你们一个个儿的可都要替我好生照顾沈太太,不许怠慢了才是,往后咱们也都能多一个好伙伴儿了,是不是?”
    末了还叮嘱了罗晨曦一番,“赵大少夫人,我实在不得闲,沈太太可就交由你这个做姑奶奶的照顾了啊,若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丫头婆子们,把这里当自个儿的家便是。”
    方笑着忙自己的去了。
    只是经她这么一番介绍,态度还那般的和善,一副已拿季善当自己人的架势,尤其还特地展示了一下季善和罗晨曦腕间定国公太夫人才赏的红玛瑙手串,在座的那个不是人精子?
    自然都瞧出来,季善这是入了定国公太夫人的眼了,再想到坊间那隐隐绰绰的传闻,御史台的沈大人如今跟七皇子走得很近,也颇得皇后娘娘赏识……一时间众位少夫人都待季善与罗晨曦热情有加,这个赞着季善好相貌,那个赞着罗晨曦好福气;还有说自家过几日也要摆年酒,不知姑嫂两个可得空去坐一坐,若是得空,回头便给她们下帖子的。
    弄得姑嫂两个应酬了一轮,终于能坐下喝口茶,清净一会儿时,已是大半个时辰后了。
    季善接连喝了几口茶,因如今总是饿得很快,又接连吃了两块点心,方低声与罗晨曦道:“照这个架势,待会儿我怕是想都别想用了午宴就走吧?”
    罗晨曦也压低声音,“怕是有点儿难了,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了,毕竟都是聪明人,很多事情真的只消一个眼色,只言片语,便足以让聪明人见微知著,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季善苦笑,“要不大户人家的夫人少奶奶们常年养尊处优,反倒身体都更弱呢,日日都这样劳心劳力的,身体能好就怪了。不过我二嫂怎么还没来……”
    却是话没说完,就见裴二奶奶同一个眼生的美貌少妇进来了,不由笑着与罗晨曦道:“这才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不过旁边那位少夫人是谁,晨曦你认识吗?”
    罗晨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低道:“那是你大嫂,阜阳侯世子夫人。”
    换来季善的白眼儿,“什么我大嫂,我只有二嫂,几时有大嫂了?我跟那家子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咝了一声,越发压低了声音,“不是说两边已经水火不容了吗,怎么定国公府的年酒,阜阳侯府还来人呢?”
    罗晨曦附耳道:“就算私下里已经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乌眼鸡似的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了,面子上的和睦还是要维持的。别说阜阳侯府了,善善你等着看,待会儿靖江侯府、定北侯府都肯定要来人,不过当家人应该是不会来的;可随便派个人来,又稍显怠慢了些,肯定至少也都是世子、世子夫人一个级别的。粉饰太平,口蜜腹剑可是京城所有大户人家都必备的技能,谁家都不会输。”
    季善听得假笑,“看来还是我太孤陋寡闻了,今儿真是长见识呢。”
    正说着,裴二奶奶当是与主人家和该应酬的人应酬完了,笑着走了过来:“赵家弟妹、沈太太,你们什么来的?新年好啊,我能与你们一起坐吗?”
    季善与罗晨曦自是都说好,“裴家二嫂裴二奶奶快请坐——”
    如此寒暄了一通后,因裴钦与赵穆要好是京城好些人都知道的,便也无人再为裴二奶奶与季善罗晨曦坐到一起侧目了,毕竟在场所有人认真要攀扯,只怕都能攀扯出几分不是亲就是故的交情来。
    裴二奶奶方压低了声音问季善,“妹妹,你还好吧?没想到今儿人这么多,偏我要等大嫂,耽搁到这会儿才来。”
    季善忙笑道:“二嫂放心,有晨曦照顾我,我好得很哈。倒是娘和二哥二嫂这几日都好吧,可惜初二那日我也不方便去给娘和二哥二嫂拜年,只等看过几日能不能再与娘和二哥二嫂聚一聚了。”
    裴二奶奶道:“我们都好,母亲也好,就是惦记着妹妹,本来今儿也想来的,可到底也不能……不管不顾。”
    季善点头表示明白,“娘有娘的难处,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都理解的,二嫂回去替我转告娘,让她别东想西想,自家亲母女,哪会计较这些有的没的?那二嫂可以一直跟我们坐,不用去跟贵府的世子夫人一起吗?”
    裴二奶奶道:“大嫂自有她要应酬的人,也自有她交好的人,况她心里都明白,方才我们就已经说好分头坐,只来回一起便是了,妹妹就别管了。哎,妹妹这手串儿倒好看,是妹夫才送你的么?”
    季善笑得有些无奈,低道:“是方才定国公太夫人赏我的,晨曦也有一串儿,因着这手串儿,方才我和晨曦还很出了一回风头,只差应酬得喉咙冒烟儿了。”
    裴二奶奶笑道:“我是瞧着这手串儿不似凡品,原来是定国公太夫人赏的,那妹妹该高兴才是,多少人求还求不来这样的好事儿呢。”
    罗晨曦跟着笑道,“是啊,我也这样与善善说的,不过别说她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大宴,又怀着身孕,本就容易害乏烦躁了,就是我,都已经出席过很多次了,还是多少会觉得烦躁。不过这手串儿倒是真的漂亮,完全可以当传家宝那种,善善,你这样想,是不是就觉得今儿这一趟来得也算值了?”
    季善笑嗔道:“我在晨曦你眼里就这般见钱眼开呢?我虽然觉得有些累,也有些烦躁,但我知道,往后这些都是免不了的,所以我也有在暗中学习。今儿还有你和二嫂陪着我,往后大家圈子不同,肯定有需要我单独出席应酬的场合,难不成我都不去了不成?你就放心吧。”
    罗晨曦笑起来,“我就知道,只要善善你安了心,肯定什么事都难不倒你,也肯定什么事你都能做到最好。”
    “放心,没恼你,不用急着给我戴高帽子。”季善听得直笑。
    一旁裴二奶奶也跟着笑起来,笑过之后,方低声问起季善这几日感觉如何来,“……那些燕窝阿胶银耳,妹妹都只管吃,吃完了再打发人去告诉母亲或是我便是,只要妹妹吃着好,旁的都不重要。我瞧妹妹气色也还不错,将来等小外甥生下来后,定是个乖巧贴心的。”
    季善下意识伸手抚了抚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笑道:“我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他能健康健全,旁的且等他先平安出生后再说吧。只要我和相公都悉心教导他,以身作则,耳濡目染,想来他将来定能成为一个善良、诚实、正直的人,那便足够了。”
    裴二奶奶与罗晨曦都已是当了母亲的人,自然很能理解季善此刻的感受,正要说话,就听得门外忽然一阵喧阗,下意识都往外看去。
    就见不是别人,竟是一身大红遍地金通袖袄裙,满头珠翠的裴瑶并几位同样通身贵气的少夫人们被簇拥着进来了,定国公府的二少夫人三少夫人见状,都笑着迎了上去:“哎呀,又有贵客到了,我们却有失远迎,真是太失礼了……”
    罗晨曦不由翻了个白眼儿,低声问裴二奶奶,“裴二嫂,怎么贵府的三姑奶奶也来了,她这会儿不是该在八皇子妃跟前儿奉承吗?”
    裴二奶奶无奈一笑:“整个京城所有排得上号的宗室勋贵,所有三品以上的人家,定国公府应当都下了帖子吧?自然不能少了给豫章长公主府下。至于哪些客人要来,哪些不来,怕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但来者都是客,肯定国公府也要好生款待才是。”
    心里已在想着,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到散席、到季善平安抵家,她都一定要把季善和裴瑶隔开,绝不能让裴瑶靠近季善半步。
    不然谁知道裴瑶万一又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事,真让善善或是她腹中的孩子有个什么好歹,她不但没脸再见婆婆和相公,自己也将一辈子难以心安。
    不过,裴瑶如今正是得意之时,心里也肯定很在乎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半点都失去不起,又是在定国公府的地盘,想来,轻易也不敢发疯犯蠢吧?
    季善却是用手肘捅了罗晨曦一下,“哎,你说待会儿靖江侯府、定北侯府多半也要来人,不会就是跟裴瑶一起的那几位吧?”
    罗晨曦不爽的“嗯”了一声,“那个穿蓝色衣裳的就是靖江侯府的世子夫人,那个茜色衣裳的是靖江侯府的四少夫人,她旁边那个是定北侯世子夫人……真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会来,真是太膈应人了,看着就膈应。”
    话说完了,才意识到当着裴二奶奶的面儿这样说到底不妥,又道:“裴二嫂,我不是说您,也不是说你们家啊,我纯粹只是不待见某一个人而已。”
    裴二奶奶笑了一下,道:“我还不知道穆弟妹向来都心直口快么?况你也没说错,如今母亲和我们夫妇除了偶尔会在侯府本家与她打个照面,已经很久不与她往来了。穆弟妹和妹妹不想见她,就当她不存在,待会儿坐席我们也离她远一些,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
    季善笑道:“二嫂说得对,当她不存在也就是了。”
    又说罗晨曦,“你也是肯动气,不过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你不会不知道对一个人最大的蔑视,便是无视吧?”
    罗晨曦撇嘴,“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这么多年了,善善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最是嫉恶如仇么?算了,不说这些了,没的白影响心情。善善你饿不饿,要不我让人再拿些点心你来吃?”
    季善摇头,“才吃了两块点心,已经不觉得饿了,何况我想吃的是热饭热汤,还是等待会儿开席吧。”
    裴二奶奶忽然道:“妹妹,穆弟妹,你们稍坐片刻啊,我去去就来。”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去给裴大奶奶说一声,让她待会儿务必把裴瑶看着点儿才是,妹妹有孕的消息只怕瞒不过大伯母的耳目,毕竟这些日子他们二房多半时间都待在侯府里,那可是大伯母的地盘,有什么事是真能瞒得过当家主母的?
    偏裴瑶如今又与侯府走得极近,不知道的,还当她是长房的女儿,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只怕也迟早会传到她耳朵里。
    她那个人,妒忌心又强心肠又狠,当初就因为母亲和相公出于愧疚,多疼了妹妹一点,也没碍着她什么,她便一心置妹妹于死地;据说还把当年她一连失了两个孩子的账,也算到了妹妹头上;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兄弟和侄儿,都能眼也不眨的要了他们的命,就因为他们的存在可能会威胁到她的前程。
    这样一个人,若待会儿又因为妒忌真发起疯来,势必弄得两败俱伤便罢了,肯定也会连累阜阳侯府,连累整个裴家,大嫂是世子夫人,也是冢妇,自然省得利害关系,定会看好裴瑶的。
    裴二奶奶与季善罗晨曦打过招呼,便含笑一路与熟人寒暄应酬着,很快到了裴大奶奶座位前。
    罗晨曦见她去了裴大奶奶那一桌,好奇与季善道:“裴二嫂方才不还说她与裴大奶奶已经说好了,各坐各的,只来回一起就是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过去找她了?”
    季善嗔她,“我二嫂就不能忽然想起了什么,要去与她大嫂说一声呢?你就别八卦了,实在闲得无聊就陪我聊天儿呗。哎,怎么一直没见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呢?我听李妈妈说,她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儿,我还想着要好生见识一下,欣赏一下呢。”
    罗晨曦道:“听说定国公世子夫人早已接手主持府里的中馈了,那今儿这样的日子,她肯定忙得很啊,况我们这边都是年轻的媳妇子们,她要应酬,也肯定是去应酬各府的夫人太太们,应该待会儿开了席敬酒时,能看到她吧?”
    顿了顿,“李妈妈倒是没说错,她的确是个美人儿,都过了三十的人了,瞧着却二十来岁似的,不过在我看来,善善你一点不比她差哈,你若待会儿实在见不到她,回去多照几遍镜子也就是了。”
    说得季善直笑,“某人戴高帽子的手艺越发炉火纯青了哈,尽管再说,我喜欢听,看你还能不能变着法儿的把我夸出花儿来。”
    罗晨曦白她:“没有了,我又不是宋徽宗赵子昂,哪来的那么多好画儿?”
    “你这么不经夸呢,才夸了一句,就词穷了,看来我往后不能夸你了,不然岂不是太影响你发挥了?”
    “你那是夸我吗,当我是傻子,听不出来你分明就是在嘲笑我呢……”
    姑嫂两个说笑了一回,裴二奶奶回来了。
    随即定国公府的二少夫人与三少夫人也笑眯眯的开始招呼大家坐席了,“早些用完了膳,也好早些看戏,今儿可有珠联班的商老板,管保大家都看过瘾,听过瘾。”
    众少夫人少奶奶们便都兴奋起来,“嗨呀,真是好久没看商老板的戏了,早想得不行了,今儿总算又能一饱眼福,一饱耳福了。”
    “我听说商老板前不久才出了新戏,好像叫什么《玉楼春》?也不知今儿能不能看到?”
    “我们府里今年的年酒也想请商老板去唱堂会,可惜到底没能成行,还是定国公府面子大啊……”
    季善见众人忽然都一副即将见到爱豆时,两眼闪闪发光的样子,还有激情与旁边的人安利自己爱豆的,看起来总算不再像之前那样,一个个脸上都戴着统一的精致面具了。
    不由低声问罗晨曦,“这个什么商老板很出名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罗晨曦见问,还来不及说话,一旁裴二奶奶已先激动道:“商老板是整个京城最好的旦角儿,那唱腔,那身段儿,真的满京城甚至满天下,也肯定找不到第二个了!他的《长生殿》尤其唱得好,还有《阎惜娇》、《霸王别姬》、《白蛇传》……嗨呀,商老板的拿手曲目根本数不过来,倒不想今儿能在定国公府看到商老板的新戏,这一趟我真是没白来!”
    季善已是好笑不已,得,原来自己面前也有一个资生迷妹,待会儿怕是要疯狂为那位商老板打call吧?
    罗晨曦瞧着就淡定多了,道:“我之前也看过一场商老板的戏,没觉得有裴二嫂说的这般好啊……”
    话没说完,见裴二奶奶已是急道:“怎么不好了,哪里不好了?穆弟妹看的是哪一场啊,你怕是根本没看懂吧?”,旁边几位少夫人少奶奶也齐齐看过来,虽不至于都怒目而视,也是满脸的不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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