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位柴大公子的淡定,越行锋已是万分佩服。之前在天慈寺分明还急得要命,可一脱险,整个人就好似放空世外,简直让人误以为他忘了沈翌的处境。
    看他自己跟自己下棋,玩了整整两天两夜,越行锋自然要耍弄他一番:“不敢打扰你。不如,你把棋盘也带了去?”
    柴石州头也不抬,抬手将了自己的军:“现在下完了,可以走了。”
    越行锋看他已站起身,想来他的淡定还是装的成分居多:“跟我一起?”
    柴石州眼角盯着皇榜:“若不一同前去,你觉得那帝君会留下一前一后两个大夫?”
    花冬青最受不了这两个男人的对话,总是藏着一股难闻的火药味,当真是“不是情敌、胜似情敌”。她蓦然起身,从一旁案桌的屉子里取出一包药粉,丢给越行锋:“整包吃下去才有用处。具体怎么用,你自己看着办。”
    这话里的意味已经很明显,吃一包解全毒,若只吃一半,那就是……懂了。
    越行锋拾起纸包,小心贴身收好,对柴石州道:“我们还是先去换衣服、沾胡子,等午时过后去宫门那里,他们肯定正困得眼花。”
    花冬青颔首道:“沈翎、沈翌都在宫里,要你们带着他们俩拖油瓶出宫,定然有点难度。所以,我勉为其难去简青青那里等着,到了喊人。”
    想着两个女人之间没有交集,越行锋讪笑道:“她认得你?”
    花冬青飞去一个眼刀:“你写封信就认得了。”
    *
    桓宫东华门,偏门。
    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大多是从附近城镇闻风而来的“名医”。
    看他们心系天下苍生的瞳孔之中,深藏着对万两黄金的眷恋,真是没救了。
    与这些人为伍,越行锋只觉掉价,全然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装扮成越行锋跟班的柴石州,此刻一脸不悦:“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与你为一丘之貉。”
    “要救人就少废话!”越行锋撇头念叨,余光不住留意前边宫门的动静。
    “可别公报私仇。”其实,柴石州对越行锋并非完全信任,何况此时那解药在他身上。随他藏身万花楼也不过权宜之计,若他无法救出沈翌,还是得自己倾力一搏。
    越行锋一派正经道:“我像是那种人吗?公报私仇这种事,太脏,我干不了。”
    柴石州懒得与之争辩,经几日观察他与花冬青之间的争执,大多是他诡辩取胜,眼下与他多费唇舌,只是白费力气。
    队伍依旧很长,后边身负雄心壮志的人越来越多,估计他们得等上两天两夜也说不定。
    担忧才刚刚涌上心头,前面排着的人突然一阵骚乱。站稳了再看过去,竟发现不少“名医”踉踉跄跄地跑了。
    柴石州低声道了一句:“当京城是什么地方,一群庸医!”
    越行锋把头仰到后边:“说不定,连”医”都不是。”
    这边才说着,宫门那头又有一个倒霉蛋哭喊着被丢出来,看他摔得四仰八叉,翻身而过的石地上似乎沾了血迹……这是用刑了?
    越行锋啧啧道:“看来那帝君的火气不小,我们得小心一些。”
    柴石州往他药箱一瞥:“我们拿来的是真正的解药,岂会落得与他们一样下场。”话刚说完,眉心一敛,“我觉得奇怪,太子分明是中毒,为何帝君的反应像是他得怪病?”
    越行锋摸了摸鼻尖,得意道:“别太小看花家,当年可是以毒术见长,名列四大家族。虽然现在没落了些许,但药方还在。中毒而血色如常这种事,对花冬青来说,实在太容易。你也学着点,别总用那些一碰就出黑血的下等货。”
    莫名其妙被教训了一顿,柴石州当真想割了他的舌头,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知不觉中,前边的人跑不少,越行锋和柴石州提前挪到前边。是入宫的时候了。
    估摸着被那些“名医”坑得狠了,守宫门的将士对他们面露同情,连前来领人的宦官也是一样。信誓旦旦的表情看得太多,基本能想象稍后的惨状。
    一个哑声宦官走到两人面前,面色凝重,显然是里边的情况不太好,看越行锋老实巴交的模样,没由来地生了善心:“王大夫是吗?你若是没本事,还是请回吧,入宫之后,可能身不由己。你该知道,皇宫不是寻常地方,刚才那些人,都看到了?”
    越行锋连连点头,谦虚道:“我只是来救人,身不由己的事并无多想。若能救得太子殿下,那自然是好的,若是……那草民也白白学医,由帝君处罚,也不冤枉。”
    这话一说出口,连越行锋自己都感到反胃,更别说身后跟着那位仁兄。
    宦官只当他是傻子,为了黄金万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好吧,你跟我来。”忽然发现越行锋动的时候,身后某人也跟着动,“慢着,他是谁?”
    越行锋侧开身子,让出柴石州的地方:“他是我徒弟,来帮我忙。”
    宦官也没多在意,只当多个人来送死,叮嘱一声:“跟好了。别乱跑、别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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