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打好招呼了,许应又接到在精诚明达的熟人电话,大概意思是询问另一个案件的一些情况,三两句就讲完,闲聊了一会儿,他便听说好像何知非有点闹独立的意思。
    “你也知道我们黄主任那人,控制欲强得很,何知非是他手里最好使的一杆枪,怎么可能放他走,我看他啊,五年内都摆脱不了这局面喽。”
    许应听了心里顿时一动,“......话别说得太满,万一何律遇到贵人了呢?”
    “我看悬,除非你老子那级别的大佬出面......”对方说到这里忽然一顿,“我说老许,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怎么,不行吗?”许应摩挲着书桌上一个玉麒麟镇纸,声音慢悠悠的,“万一我求贤若渴呢?”
    那边干笑两声,半晌正色道:“那可是条养不熟的狼崽,难驯得很,你小心别被反咬一口。”
    许应嗤了声,“狼?就算是狼又能怎么样,放出去养嘛,只要给我把猎物带回来不就得了,要求别那么高,什么忠诚,没必要,利益到位了,自然就有忠诚。”
    “......得,你牛,要不然哥们儿帮你透透口风?”
    许应闻言眼睛微微一弯,声音透着愉悦,“行啊,事成之后请你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我感觉我被套路了,知道吧?就是那种感觉……
    许律师:自信点,把感觉去掉←_←感谢在20200923 20:34:34~20200924 18:1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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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许应有心撬精诚明达的黄主任的心腹爱将何知非, 虽然知道他有这心思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但许主任听他正式说起的时候,还是愣了愣。
    “......你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当然是因为他的能力啊。”许应轻笑,“有了他帮忙, 我升高伙不是指日可待么?”
    许主任看着他, 提醒道:“何知非这个人, 是不可能一辈子甘于人下的,他现在能跟黄钟闹独立, 以后就可能跟你闹分家。”
    许应耸耸肩, 神情有些漫不经心,“没有人会愿意一辈子跟着一个上司的,我也不需要,只是互惠互利罢了。”
    许主任闻言点点头, “行吧, 你既然想清楚了, 我就帮你去说和一下,大家都同行嘛,老黄也没必要跟他闹得那么难看, 毕竟还有几分师徒情分。”
    “不过......”他顿了顿, 似笑非笑的看向许应, “何知非是不是跟你团队代了同个案子?”
    许应点点头,“是啊,涂川那个合同纠纷,他原本代的是原告,结果又被反诉,现在何知非那边是反诉原告。”
    许主任闻言立刻举起手里得水杯准备将他打出去,妈的, 事情都没解决完就想着撬人墙角,也不怕说出去被人家戳脊梁骨。
    官司赢不赢不知道,撬了被告的代理律师,这操作真够骚的。
    许应忙起身往角落躲,“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这只是提前跟您通气,又没说今天就要做成。”
    “......你等着,今晚回去收拾你。”许主任刚要骂他,手机就响了,于是匆匆改口。
    许应笑笑,“那我今晚不回去了,住酒店。”
    说完他转身就溜了,出了主任办公室,走过几间办公室,又经过一片公共办公区,见到梁博,刚想叫他,就听他先开口了,“许律,长利的杨总来找您,我已经带他过去一号会议室了。”
    长利集团的杨总?
    许应眉头一挑,点点头,“送两杯茶过来。”
    说着脚步一转,往会议室方向去了,一进门就看见杨总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
    “杨总,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许应一边进门一边笑着和他寒暄,“公司的事你打个电话我就过去了,何必劳动你亲自跑一趟。”
    杨总苦笑着摇摇头,“正因为是私事,所以我才亲自求上门来了。”
    许应倒也没觉得多意外,点点头,“不如说说?”
    这位杨总在长利主管法务,本身也是学法律出身,能有什么事是他搞不定的?许应很好奇。
    “是这样......”杨总似乎有些尴尬,清清嗓子,接连看了几眼许应,见他没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来,这才开始说出自己的事。
    事情很简单,说白了就是他出轨同公司的女同事,被他老婆知道了,闹着要离婚,他同意了,愿意把两套价值千万的房产和车子全都给妻子,自己只带走一部分存款,“毕竟我们也是要生活的。”
    他说的是自己和情人,从他的言语中,许应听出来这位是把情人当真爱了,难怪会同意离婚。
    “所以杨总来,是想拟一个离婚协议?”
    “不仅如此,主要是还想请你出面跟她谈谈,不要闹到单位去,不好看,我说的话她不听......”杨总苦笑着摇头。
    这不是什么难事,许应觉得,而且毕竟是熟人,他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按照惯例,他们走流程签订代理合同,许应就代理了杨总这个离婚案。
    送走杨总以后,许应回办公室继续看自己的材料,顺道把一些资料交给梁博拿去翻译,忙到下午五点左右,忽然想起苏盈袖还答应请他吃饭来着,也没见个动静,别是给忘了吧?
    他想了想,拨通苏盈袖的电话,响了许久也没人接,干脆就挂断了,根据经验,他猜测这时候她可能在手术室。
    苏盈袖的确是在手术室,一台剖宫产术,患者是她在门诊的老病人。
    一次人流清宫后宫腔粘连,此后两年内辗转多地求医,只为要个孩子,最终到了苏盈袖门诊。治疗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或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那个月,监测排卵时看到宫腔内膜下段厚度只有3.7mm,上段也只有7mm,苏盈袖觉得没戏了,偏偏就那个月怀孕。
    此后一路小心翼翼地保胎,做产检,随着孩子越来越大,一家人的期待也越来越大,眼看着到35周了,又被确诊是中央型前置胎盘,苏盈袖考虑许久,决定让她住院继续保胎,保了两周,今天满37周了,终于可以安排手术。
    手术很顺利,下午六点半,剖出一个哭得很响亮的男婴,苏盈袖抱着给她看,她看着皱巴巴的婴儿,眼泪和汗水瞬间混成一片。
    苏盈袖松口气,心情分外愉悦,从手术室回到办公室,看手机才发现许应的未接来电,一边回拨,一边准备开始写手术记录。
    电话很快就接通,她问什么事,那头的人沉默半晌,才有点委屈的开口:“你昨天说的请我吃饭还算不算数?”
    苏盈袖一愣,随即有些讪讪的干笑两声,“......呵呵、不好意思啊,我给忘了......这样吧,地点你定,行么?”
    许应听了还没说话,就听见她那边有别的声音传来,“苏医生,你的16床说镇痛泵医保不报销,不用了。”
    “行,那就不用吧,我这边dc掉。”
    苏盈袖应了声,又对着话筒道:“就这样吧,你挑好地方给我发个信息,我这边事情多,先挂了。”
    苏盈袖挂了电话,改完医嘱,起身去看看16床,就是刚刚从手术室送回来的那个产妇。
    “怎么了,我听护士说你不想用镇痛泵?”苏盈袖走到她的床前,看了看床头的心电监护,“能不能受得住?”
    “......可以的。”她神色虚弱,脸上却透着一股喜悦,对她来说,能和丈夫有个爱的结晶,比什么都重要。
    为此她不惜千里求医,辞去工作,耗费两三年时间,花掉几十万积蓄,现在连一千块的镇痛泵都舍不得用。
    苏盈袖点点头,看一眼正在用热毛巾替她擦手的男人,心里叹口气,“要是疼得厉害了,爸爸多安慰一下。”
    男人低着头,用力的点点,没说话。苏盈袖查完房,出去的时候转身关门,看见他伏在妻子的被子上,肩膀颤抖得厉害,她的顿了顿,关门的动作放得更轻了一点。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有了一个还算圆满的结局,不是吗?
    她回到办公室,听见刘殷殷在吐槽一个新收的病人:“外院转来的,查了三次凝血都查不出,转急诊过来,一抽血,好家伙,一半红一半黄,我看得真真的,不用查都知道肯定有高血脂,问她怎么弄的,说是怕营养跟不上,这仨月天天大鱼大肉加燕窝,吃出来的。”
    “......没产检?”左云问了句,手里的苹果都不啃了,有点傻眼。
    刘殷殷摇头,“没,四个月前查过一次,一切正常。”
    说着看见苏盈袖进来,立刻道:“袖袖啊,我们新收了一个......”
    “我都听见了,休想坑我,前几天那个九斤的胖娃我还心有余悸呢。”巨大儿,9斤,还非要自己生,苏盈袖就差跪求她同意剖宫产了,劝不住,结果最后还是剖了,妈妈难产大出血,小人儿产伤低血糖。
    就这,人家家里还欢天喜地呢,九斤!谁家娃有我家的长得好,这就叫赢在起跑线上,媳妇真争气,么么哒:)
    苏盈袖看着他们一家缺心眼儿的,劝都没力气劝,合着当时怕得要死只有她一个呗。
    刘殷殷收的这个新病号最终还是留在了自己手上,不过她提醒苏盈袖,“很可能就是咱们俩搭台了,做好心理准备。”
    苏医生面无表情:“......”就不能放过我???
    还有,你们怀个孕吃那么胖做什么!?知不知道你们每多吃的一口,都会成为身体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直到吃晚饭,对着许应,她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难得的喋喋不休抱怨起孕期无节制进补这种古老的不良习气:
    “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吃得多就好吗?”
    “肩难产、糖尿病、高血压,分分钟要命,巨大儿出生过程中可能发生窒息、低血糖,甚至合并先天畸形,这叫可爱结实?明明是可怕!”
    许应听得很认真,不住点头,“你说得对,这点的确不好。”
    “是吧,可是好多人是不听的,还有人问我,医生你生过孩子么,咋的,我没死过就不能知道有什么死法了?真是气死人。”
    说着她还鼓着脸重重呼一口气,表示自己此刻的无奈和愤怒。
    “这没办法,你不能指望所有寻求你帮助的人都懂这些,也不是你的劝告他们都会听,更不是你做的每件事都会有想要的结果,但求问心无愧吧。”
    许应边安慰她,边拿起公筷给她夹了一块蒜香排骨,“吃块肉,不生气了啊。”
    苏盈袖低头吃菜,半晌忽然抬头问:“许律师,听说你近年来胜诉率百分百,我很好奇,你输过吗?”
    许应失笑,“输过啊,哪会有律师没输过的,但基本开庭前就知道大概了,这都不是事儿,反倒有时候就算赢了,也赢得憋屈。”
    “……为什么?”苏盈袖好奇极了,打官司不是都想赢么?
    看她筷子不动了,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许应忍不住笑起来,“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年我代理一个案子,一对农民工夫妻帮某置地公司给新开发的小区刷墙,结果男人摔进了地下室的集水坑里……”
    救上来之后因为多处骨折和挫伤在医院躺了四个月,出院后想找开发商陪医药费,来找律师咨询,当时是许应接待的他们。
    “因为觉得打官司时间太长,他们想早点拿到钱还债,我就建议他们去□□办找相关负责人调解,顺道带他们去做司法鉴定,按照规定的标准算了35万,然后去调解,那边咬死了不肯赔那么多,说最多十万,可十万连医药费都不够,于是回头跟我说起诉吧。”
    “他们没钱,我们就签了风险代理,赔偿款拿到后我提10%。”
    上诉过程极为曲折,原本没什么争议的案件,最后一审却只判对方负80%的责任,只赔26万,这对夫妻原本不同意,但因为维权实在太困难了,加上许应打听到一些消息,劝了他们,才肯接受这个结果。
    苏盈袖听到这里觉得有些懵,“......这不是他的错啊,为什么不是对方负全责?”
    许应看她一眼,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是啊,特殊侵权,过错推定,开发商不能证明自己没错,那就该赔偿,可是一审还是判了我们自负20%的责任,就这样,当时那位法官还私底下跟我说,差点被驳回。”
    苏盈袖一愣,“为什么?”
    许应伸手往上指指,“那个公司的法人,是当时某位人物的小姨子。”
    寥寥几句,说尽其间复杂关系。
    “那是我赢得最憋屈的一个案子,我一直记着,觉得自己特别锱铢必较。”许应说。
    整个案子,前后拖延两三年,一审差点败诉,是原告的妻子用跳楼来扳回一城,二审时也是她用下跪换来法官的支持,到了执行阶段,对方赖着不给钱,更是她“赖”在法院,才赖来的赔偿款。
    他们有理,但他们也是低到尘埃里的小人物。许应那时才发现,原来这个世上有些人,竟然能无赖到如此恶心,他们明明只要卖一间房,都不用一套,就能赔的钱,却宁愿赖着,吃相难看到无以复加。
    苏盈袖沉默半晌,又问:“后来呢?你跟那家公司打过交道么?”
    许应这时却笑了,笑得眼尾都皱起来,像是能跳舞,“后来啊……第二年,那位大人物被双规,这个公司被吞并收购,成了现在长利集团的子公司,那位小姨子也早就蹲班房去了,而我……是长利集团的法律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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