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山藤这会务拖着搁着,谈起感情来,还是比洛青老练几分。那日他让她推出了房,又让秦潇忽和逼了一回,心下甚是难受。山藤见了他,宽慰了一翻,问他和白棠究柢处得如何。
    他其实也不明白。她那双眼看着他有敬有服,也似有几分情意,只要他想陪她,她一向安顺,从来也不会说什么。但她如今,想着回岱山,她对他若是情意不深,他又何苦留她,徒让月盟计较罢了。
    山藤见这洛青每遇上她的事就一脑浆糊,嚷嚷道:「她想走自然是同你闹别扭,岱山她半点不记得,难道还为了那岩靖峰?你便趁势称忙离开她一阵子,她若心里有你,自然想你。」
    衣若在旁瞪了他几眼,道:「净教堂主这些使坏的路子。我瞧分明是小草背后生事。」
    「洛青一走,小草若还有意,自会露出马脚。」山藤拍了拍他道:「你们也遮腾够久了,这计管用,包你瞧清他们心思。」又向衣若道:「你可别多事说溜嘴。我瞧你这几日少去找白棠,让人看着就好。」
    洛青几分犹豫,他如今,既盼着她有情,却又开始生怕她动了真心。他心下矛盾,也想静一静,终忍不住依了山藤的计。
    白棠以为,他就是不想娶她,至少编个理由打发她,或是称个不得已要她谅解,她本也无话可说。但他如此静静地不说话,搭上他一张清冷的脸,倒真是无所谓一般。
    「我知道…我什么也不会,也没有家势,说要做你这大堂主的妻,委实不配,大概你家里人也不喜欢我…。」她别过头,暗拭了撑不住的泪,故作轻松道:「其实…堂主若是见我见得烦了,不想看到我,您明着说一声,我万不敢赖在您府里,也不用这般让我猜着您心思。」她勉强一笑,认真道:「我想了想,您若准了,不如让我回岱山,或许…还能遇着什么亲戚旧故;再不然您让我去暮樱那,和她学点东西也好;再不然,这兰台城应该很大,您只要准我走,我还能试试找个人家学点活儿…。」
    洛青听她前一个不敢后一个不敢,前阵子,定是小草拿着她身世,向她胡说了些不配云云。而她,从前,便是别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他轻将她腰身揽过,低头吻上她说不停的唇。
    白棠一愣,身子僵了僵,低下了头。
    「别躲。」
    洛青追着再吻了上去,轻将她身子抬起,置在一旁茶案上,柢上了栏,连连轻吻着:「这里,是你的家,你哪里也不准去。」
    她不太懂他心思,明明他前一刻还蛮不在乎的样子,何以忽然又炙热如火,她不自觉又别过头去。
    洛青月余不见白棠,原就想她想得狠了,见她忍泪说着一席胡话,只想封了她的口,沉沉据有这令他牵肠挂肚的女人。他沿颊吻着她,又吻下她的颈,一手轻转过她脸,再轻吻上她的唇。见她或几分酒意,或几分羞怯,红晕着一张脸,又叫他一阵心动。她既愿意做他的妻,他也没必要再等。他将她一把抱起,转身进了他寝房,只当没看见她不安的双眼。
    洛青拥着她坐上长椅,愈发浊重的吻着,一手依着她前襟,拂下了她外衣。大手又滑下她腰际,解弄着系带,松了她里衣,倾身将她倒上了椅榻。他连连吻着她身子,一袭欲望灼烫。对洛青来说,她早已是他的人,他委实不想管那婚仪。
    但她,早不记得从前,即使她还记得,上一次,她狠狠醉着,实也不知她这以身相许是怎么许的。微醉酒意拢着,房内灯盏昏黄不清,叫她有些晕晃。她从前以他为夫君,对他多是服顺,他若真想做些什么,她或许也依了他。但如今这心思有些难以捉摸,也不知认不认她做妻的男人,让她有些抗拒,他连连不停进逼,让她有些矛盾心慌。她伸手推着,身子微微颤抖。但她柔柔气劲,实阻不了他半分。
    洛青想她或有几分矜持,几分畏怯,也是常情,并不打算停手。
    「别怕…。」
    他吻着哄着,轻拉过她推拒的手,制上了榻。
    她动不了双手,愈发慌张,恼中恍然闪过男人的身影,闪过黑压压的人群,和人群间隙里那双无情的眼睛。
    巨大惶恐如夜影沉沉袭上,愈是动不了,她愈是死命挣扎,激动连喊:「不要碰我!」
    洛青一愣,将她轻轻拉起,试图分辨她突如其来的情绪。但见她抓着衣衫厉害地抖着,脸上布满泪痕,一双大眼充满恐惧。
    她抱着头混乱摇着,彷徨无措。喃喃道:「他们…是谁…。」
    洛青若有所觉,痛楚得无以复加。那些伤在她身上的记忆,她没有忘记。他重重一叹,颤着手将她拥入怀,沉痛地安抚道:「别想…。」
    她颤抖着依在他怀里,一语不发。
    她不知道那些闪过她脑海里的是什么,要再回想却什么也没有,徒留恐惧,绕在心里,又渐渐化作沉沉绝望。
    「棠儿…。」沉默了一阵,洛青轻声唤她。
    闻声,白棠缓缓抬起身,看着他,又落下两行泪,问道:「他们…是谁…?」
    他心里淌血,不知道她想起了多少,只颤声道:「什么…?」他的脸色,明明知道些什么,却不想说。
    白棠惶惶摇着头,难过道:「你知道…。我…是不是我…,所以你…。」
    他听得懂她说不出口的话,也不愿她说出口。他握着她手臂,凝望她彷徨的双眼,道:「棠儿…,这几天,义父同我已经看好了日子,月底二五,在乌尔迎你过门。」
    白棠皱起眉,不解地看他,道:「月底...?可…可是…。」她如今觉得,他不想娶她,她一点无话可说。但他却突然提了个只剩十天的日子,叫她愣了愣。
    「没有可是…。」他抚着她的脸,柔声道:「棠儿…我说过,你的过往伤你太重,但,无论你想起什么…我,都会用一辈子,弥补你。」他看着她,再问道:「你…该愿意,做我洛青的妻?」
    白棠闻言,又低下了头。洛青的漫漫等待,她并不清楚,她其实有些不懂,为何洛青要一再问她愿不愿意。她自然愿意,但她又是那么不安,明明他有更好的选择,却要娶她一个该是很不堪的女人。他每问一次,就叫她自卑一分。
    洛青隐隐懂她心思,轻抬起她的脸,再问道:「你…只要管,你心里有没有,那么一点…爱我…?」
    白棠睁着大眼看他,一双眼又莹莹闪光。如今,她的世界很简单,没有天雷地火,没有惊心动魄,没有深深仇怨衬着的爱情。她只觉得他像她的天,她的全部。她想着他,盼着他。这阵子他不在,她初尝离愁,那感情似乎又鲜明了几分。她…自然爱他。
    她别过眼,羞怯地轻点了头,一颗心彷佛跳得紧了些。
    她还兀自羞着,已被洛青重重搂进怀里。他激动得有些颤抖,道:「我也爱你…。」
    白棠震动地依在他怀里,不得不相信,他对她的一片真心。但是…。
    她轻轻推开他,眼底仍有些忧伤。
    「若是…你真把我当妻子,又之后,还会整月的见不着你,你就是生气,能不能…也告诉我。不要让我一天等过一天,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洛青又是感动,又是歉疚,但又几分高兴她同他计较:「不会…再也不会。我没有生气,这次,也是为了筹备婚事,我怕你还没想清楚…。以后,无论去哪,我一定先告诉你…。」
    有了他一席保证,白棠似乎很是安心地又依进他怀里。
    洛青拥着她,想着忽和与辰老同他说的话。这月余,他实也没闲着,趁时下了趟乌尔。
    西二堂府邸院里,辰老亲自领着辰昕,同兵器长查核一批长剑。见满院刀弓火器,洛青心里一派忧沉,揖道:「爹。」
    辰老随手拣弄着剑,瞧了他一眼,道:「听昕儿说,你似乎把你那小媳妇守得牢牢当当,连个府院也不让出?」
    洛青瞪了一旁辰昕一眼,他连忙转过头,撑个无辜神色。
    「你不用看他。青儿,你不可能瞒白棠一辈子。这山巫谷,拖不得。」
    洛青一凛,道:「爹!何以要她进山巫谷!我带人进去和莫魁谈。」
    辰老啐道:「忽和没告诉你事儿吗?莫魁岂会和你谈。」
    洛青有些激动道:「不如我们拿南林和他换,他总会肯。棠儿现在一点武也不会,怎能冒险入青川。您这火器也备了,莫魁真不肯,就剿灭山巫谷!」
    辰老淡淡道:「青儿,你和你大哥打了一回岱山门,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么?仙灵之地古咒阵式多繁,暗门不少,地界内格局如何,无人知晓,如何布兵攻打?南林更不能让,让了南林,等同失了边防,乌尔守不下来。」
    他随意搭起长弓箭羽,望天,瞄准,射下一双林鸟,甚是满意地搁下弓,拂净了掌。转向洛青道:「你们这婚事…,赶紧办了,她入了青川,心意也坚定些。只是婚仪莫要惊动岩靖峰,只能从简。」
    洛青收紧了拳,怒道:「不要利用她!」
    辰老叹道:「你要她回地门么?还是要她同岩靖峰亡在你大哥剑下?绑生咒本是她的事,又她若对你有情,谈不上利用。你昔日欠了星宁夕,如今又欠了白棠,这婚仪,本也当还。」
    他是当还…。他眼前浮现白棠一派清澈的眸子,她若只想报恩,婚仪,还能延宕,但她若有情,他又如何能负她…?
    辰昕起了身,拍拍他道:「阿青…,我让擎鹿苑隼盯了青川已久,莫魁虽邪佞,终有些弱处,入青川,并非不可行。我们仔细谋划,尽力帮她。」
    洛青犹豫着,终是和辰老谈定了婚期与婚仪。
    「棠儿…,婚仪之后,或许,我得带你去个地方。」
    白棠眨着大眼,问道:「什么地方…?」只要他不再丢下她,去哪儿都行。
    洛青闪烁着眼,道:「之后再同你说吧。」又道:「你从前,会很多东西。明日之后,你来我书堂,我一一教你。还有,忽和长老和我义父,之后会带你练些武行。你得当心,有习不完的课业。不能成天跳舞赏月了。」
    白棠终于浅浅一笑,欣然道:「好。谢谢堂主!」
    洛青一叹,温柔道:「你…能不能,唤我一声阿青。别再堂主堂主了。」
    白棠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终轻唤了声:「阿青…。」
    洛青震动地看着她,若她生来注定历劫,他也绝不放开她的手,他还盼着他们,终有那日,花开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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