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秦棠景停下了翻找奏报动作,缓缓抬起脸,灰暗无光的眼神只有看到楚怀珉那刻,才散发一丝丝神彩。
    “这么巧,孤王也有话要问你,你今日见过母后了吧?”
    这话声音也挺轻,尽管神劳形瘁,她对着面前人还是勾了勾唇,温柔地绽放个笑容。
    楚怀珉心疼,也回了抹微笑,主动上前抱住她:“见过了,太后与我说了很多,你想知道么?”心跳急促,一阵阵地发紧。
    “不想。”出乎意料地,秦棠景一口拒绝,并没有死咬追问下去,反手去牵楚怀珉手,将她拉到席座上并肩坐着:“别管那些烦心事,爱妃你呢,就安安心心待在孤王身边,陪着孤王就好。”
    “有你在,孤王踏实。”
    听见她这些话,不知为何,这时候楚怀珉反而有种几乎窒息的感觉。
    她心依然发紧发胀发酸。
    ——“摆在你面前也有两个选择,要么佩思,要么姬凰,你只能选一个,千万别太贪心,世间根本没有双全法。”
    隔了很久,宋容这番话始终如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到这时楚怀珉总算回过味了,当时宋容没对佩思下毒手,她有更大的目的,就是为了给秦国今后制造一个忌惮的因素,一个让所有人无法忽视的隐患。
    曾经宋容也说过,她要让活着的人生不如死地活着。得不到,不如毁掉!
    她做到了。
    生前宋容从来看不得她们欢好,死后也不肯善罢甘休,这世间只要她楚怀珉活着就是最大的错,根本没有人肯容忍她喘口气,也根本没有人轻易放过她和她!
    真相既残酷又无情。
    满殿寂静,一声止于唇齿间的叹息稍纵即逝。
    秦棠景还在批阅她的奏报。
    楚怀珉同坐席位上,将头缓缓靠住了姬凰肩膀,几滴灼泪沿着眼角悄悄滑下,最终完全没入秦王衣衫当中。
    翌日,天色将明未明,秦棠景已经早早起身。
    床榻间楚怀珉躺着尚在梦中,睡容似乎有些不安,眉头紧蹙。
    秦棠景于是伸手,轻轻地抚平楚怀珉双眉,指尖随之勾勒她的脸,等心满意足了,一记亲吻这才落在她洁白的额头,低声:“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
    出门前,她把床头柱那把光明剑取下来,擦了又擦。
    路程不算很远,到时天色刚好大亮。
    这座宫殿她常常来,所以熟悉御路每个台阶,年少她还特意数过,从下往上共九十八台阶,只比君王少一个。其上雕刻着龙凤呈祥,很是尊贵,阶梯中间更有一条太上宫主人通行的华丽红地毯。
    现下秦棠景就站在那条地毯,还差二十个台阶登顶时候缓缓屈膝跪倒。
    “大秦先祖武公,第三十三代子孙,秦贤先王之女姬凰,叩拜国母王太后!”
    太上宫,一切依旧,唯有正殿外这把声音清晰嘹亮。
    没过多久,一名掌事侍女匆匆出来,这次不像上回苦口婆心劝她走,战战兢兢地,直接扶她起身:“您这可折煞咱们太上宫了,大王快快请进。”
    掌事侍女态度不同,但母女俩这次见面还是上回场景,只因秦王来得太早了,卫太后刚刚起榻,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
    秦棠景进殿,站在屏风边上定定地望着那抹身姿,越望心中越不是滋味。
    人还是当初的人,她却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蹦跳地,跑过去扑进母后怀里。
    尽管她很想很想扑进母亲怀里,诉说着这些年自己的辛酸与委屈,尽管她很想很想得到母亲的温暖关怀,尽管她很想很想当个孩子,抱着母后腿哭哭就有糖吃,可是她终究不能了。
    终究不能任性肆意了。
    “姬凰?”那头这时响起声音,是母后转过了身,轻唤:“过来。”
    秦棠景压下万般思绪,眼神横扫示意众侍女退开后,走过去自然地拾起梳子,接替了侍女位置。
    “母后,数年不见,你怎么白了许多头发?”她道,垂眼铜镜。
    镜中人,依旧是她那个有时严厉,有时又极致慈祥的母后。
    “母后已老了,自然生白发,比不得你们年轻力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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