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和餐厅呢,都订好了吗?”夏池终于肯从switch里抬起头来,“芩芩喜欢西班牙菜,之前我跟你说的那家西班牙餐厅你位置定好了吗?”
    为了这次的久别重逢,夏池也算是煞费苦心。
    “订好了,还有你之前从拍卖会上订的粉钻,给你放你家保险柜里了。”
    都多大的人来,还整这么花里胡哨的一套,吴译不经摇了摇头,满脸的嫌弃。
    吴译做事儿,就是牢靠,夏池安排他做的事情,虽然有时候会满腹牢骚,但是只要应下来,就不会出岔子。
    夏池就是喜欢吴译这一点,能帮他省去太多不必要的麻烦了。
    “行,我明天给带上。”夏池想好了,明天给苏芩接机之后,再带她去西班牙餐厅吃饭,趁着机会将之前买给她的粉钻送出手,花前月下,气氛浪漫,不怕她不点头。
    因此等到第二天下午,夏池出门前专门洗了个澡打理了一番,难得没有穿潮牌,而是该穿了量体合身的西装。
    非但如此,还煞有其事的喷了点古龙水,以前懒散的搭在额头上的刘海也给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前台的小妹看见夏池这么盛装打扮,眼睛都看直了。
    要知道夏池平日里穿着打扮偏向潮牌类的,虽然价格不是一般人能负担的起的,但是看上去整个人比较随意亲民,外加上他懒懒散散的模样,倒和下面的员工没什么距离感。
    可是现在,夏池一旦穿上西装这种正装的衣服,则显得整个人冷若冰霜高不可攀。
    不过他这难得的打扮,却也看的前台的小妹们一众春心荡漾。
    夏池问小助理:“花都装车里了?”
    小助理赶忙狗腿的给夏池递来车钥匙,“装了装了,我听说小姑娘们现在都喜欢那种带字幕的气球,我专门让餐厅那边准备了。”
    说完,还将事先就开好了的房卡递到夏池的手心里。
    这一次的晚餐,算是夏池精心准备的,不但是餐厅还是酒店,都是夏池自己选的。
    可见是真的花费了功夫的。
    夏池接过车钥匙,说了声谢之后,便开着车走了。
    夏池开车的时候比较喜欢听音乐电台。
    今天放的歌是上世纪的老歌,王菲唱的《半途而废》,1998年出的,收录在专辑《唱游》里。
    “半途而废,你无所谓,少了自由怎能海阔天空,真是自作自受自怜……”
    不得不说,即使到了现在再听那时候的歌,也有不一样的味道。
    歌刚听了一半,便突然听见电台广播里突然传来一则新闻:
    “据纽约时报周三通报,今天凌晨从纽约自由国际机场飞往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的ua86班机,一架波音777,于当地时间3日晚间21时坠机,机上人员一共227人,现在救援队正在派遣直升机前去救援,该机所属的美国联合国际航空公司指出,失事客机两天前刚接受过技术检查……”
    夏池先是没反应过来,但是当听见“纽约”、“凌晨起飞”、“飞机失事”这几个字眼的时候,他一脚刹车猛地踩了下去。
    后面的车差点追尾,司机换了车道骂夏池是个傻逼,会不会开车。
    夏池根本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他颤抖着手打开新闻,搜索“ua86”。
    现在铺天盖地的消息,全部都指向苏芩今天乘坐的“ua8
    6”,从纽约飞往上海浦东的那一班。
    苏芩……飞机失事……
    当把这两个词放在一起的时候,夏池的头立刻出现短暂的晕眩。
    他只觉得脑袋里“嗡”的炸开了声。
    接着是持续性的耳鸣,这个消息就像是一记重磅的炸.弹一般,将夏池整个人都炸的头晕目眩。
    他根本不敢置信,就在他兴高采烈准备去机场接人的时候,居然给他这样的当头喝棒。
    苏芩……芩芩……
    夏池一脚油门踩到底,他的车跟离弦的箭一般,在车流中横冲直撞,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他马上就要见到的人,会坐在一架失事的飞机上,从此他和她阴阳相隔。
    两不相见。
    等到了机场,吴译给夏池打来电话,“夏池,你冷静点儿,你不要冲动,我现在正在往机场赶。”
    电话那头,夏池犹如失了声一般,一句话也不说,连带着吴译一路上给他说的那些话,他都犹如失了聪,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直到吴译急匆匆的赶过来,“夏池,我正在联系航空公司那边要求他们调出出事飞机的旅客名单,你不要慌,说不定苏芩没有上这趟班机……”
    他试图让夏池往好的方面去想。
    夏池这才缓缓地回过神来,他的目光迟缓的挪到吴译身上,“你……联系上沈沐泽那边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喉咙干涩,甚至一度哑了嗓子。
    “沈沐泽那边电话不接,我联系了他的秘书,说是现在在飞南城的飞机上,所以手机关机,等他晚上落了地开机之后,我会让人再联系他的。”
    吴译扶着夏池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暂时坐下来,“夏池,现在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坚持住……”
    坚持住?夏池努力的勾出一抹苦涩的笑,他怎么坚持住?
    明明满怀欣喜的捧着玫瑰和钻戒来机场为苏芩接机,为什么等来的却是班机失事的消息?
    为什么,他的人生就不能有一点点圆满的事情么?
    他看着机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人群,即使现在有飞机失事,这些人的步伐也不会停下来片刻。
    那句话果然说的没错,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
    现在的他,只觉得这些人无比的吵闹。
    夏池从沉默中开口,但是口腔内,只觉得压在喉咙眼的感觉是一阵阵的苦涩:
    “吴译,你说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如果不是我太渣,不是我闹出那么多绯闻,苏芩就不会想着提分手,更不会想着重新复出,重新去做模特,她不去做模特就不会遇上今天这种事情,就不会上这趟班机,就不会失事……”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夏池,你清醒一点,有些事情不是这么关联的,你不是神仙,你怎么可能预测到这些没有发生的事情?”
    吴译恨不得摇醒现在颓废不已的夏池
    。
    夏池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他从口袋里颤抖着掏出事先就准备好的钻戒,摊放在手心里:“吴译你看,我连这颗戒指还没有送出去,我还没有让芩芩答应我重新开始,我们还没有结婚,生孩子……”
    他在心里有着那么多浪漫的未来,要和苏芩一一的去实现,但是现在……
    却是一场空。
    “夏池,现在一切都还没有盖棺定论,也许事情不会像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可惜现在的夏池,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看着手心里的那颗粉色的钻戒,心中竟有种奇怪的平静。
    四周围的喧嚣声似乎与他再无任何的关系,在得知苏芩很有可能已经遇难的那一刻,他的心仿佛就已经跟着一起停跳了。
    回顾他这一生,也许在平凡人眼里,是成功。
    只有夏池自己一个人知道,他的人生,除去音乐和苏芩,所剩无几。
    三更。
    “吴译,你知道么,为了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苏芩已经断绝了和家里人的关系了……”
    无人的角落里,夏池无比的平静,那种安静就犹如是表面上风平浪静的海域,所有汹涌澎湃的浓烈情感,都被深深地掩埋在海浪之下。
    无人得以窥见。
    “夏池……”看着这样平静甚至冷静的夏池,吴译只觉得背脊生出了一丝后怕,如果说现在夏池情绪崩溃,倒也好说,至少他还能安慰安慰,但是面对这样冷静自持的夏池,吴译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吴译,”夏池看着窗外起起落落的飞机,世界和平到就像是从未经历过这场空难,“我有时候在想,如果苏芩没有遇到我,她会过怎么样一种人生?”
    “她高中时候的成绩那么好,后来考上大学,过得也是一个规规矩矩平凡人该过的人生,我记得她高中时候的数学成绩特别好,大学学的也是统计专业,如果没有遇见我,没有和我在一起,她可能现在是个中学老师吧,就像她爸妈对她的期盼一样。”
    夏池断断续续的说着刚认识苏芩时候的事,这些事情,即使吴译跟在他身边很多很多年,也没有听见夏池提起过。
    也许是忘了没有说,又也许是……那段回忆里有着太多的不堪,不愿意提起。
    “和我在一起,应该是苏芩人生中做的最冒险的事情,她那么倔的一个人,别看她平时在人群里文文静静的样子,其实她骨子里比谁都倔强,和我在一起,大概是她骨子里最叛逆的一件事了吧。”
    说到这里,夏池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她的样子就像是印刻在脑海里一样,只要一想起她的名字,就会出现。
    小时候的苏芩,脸上的稚气未脱,虽然是老师和家长眼中的乖乖女,但是其实骨子里,带着别人不会轻易察觉出来的叛逆。
    “当时她爸妈听说她要跑去做模特的时候,都不同意,苏芩家里还有个弟弟,最后还是她弟弟跟她说,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说起苏芩家里面的事情,夏池更多的是衍生出更多的愧疚感。
    他一直想要让苏芩和自己家里的关系缓和一些,但是这些年下来,似乎也没有见到什么成效。
    当时他想的是,等到他们结婚的时候,一定会想尽办法说服苏芩的爸妈,让苏芩的爸爸挽着她的手,将她交到自己的手里。
    他其实一直想对两位老人说,让他们放心,他一定会照顾好苏芩。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夏池,一切也许都没有你想的那么悲观,”吴译还是想让夏池往好的方面想想,“现在失事客机的人员名单还没有出来,你不要这样……”
    夏池仰起头,在无人的角落里,他浓密的眼睫毛跟着话语一起湿润了,但是他却根本感觉不到。
    他依旧断断续续的说着话,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我记得我们当时养的那条狗,小八,头七的那天晚上我没敢回去,不单单是因为通告的事情耽搁了,而是我不敢。最后是苏芩给它烧的纸……”
    如果说,人生中有什么必不可少的后悔的事,这件事,绝对算是前三件。
    那阵子他在转型,经纪公司不看好他,试图给他打压让他接着走偶像路线,外加上天行娱乐那边给过来的压力,不管是工作上还是感情上,那阵子他都非常的不顺。
    再遇上小八的离世,那阵子的夏池,精神状态并不好,活的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他不敢面对苏芩,更不敢去看他们养了那么多年的狗,他心中只想着赚钱,赚更多的钱,这样才能弥补他心中撕裂开来的那个洞。
    他知道,那个时候谁也拯救不了他。
    唯有他自己。
    “吴译,如果时间再来一遍,哪怕那个时候再艰难,我也会赶到她的身边,”夏池眷恋的摸着手心里的戒指,粉粉嫩嫩的钻石,在光线的折射下,亮晶晶的,他想她肯定会很喜欢。
    但是人生没有后悔药,自己给她带来的伤害,他本以为可以用一辈子去弥补。
    但是哪知道,一辈子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长,而是太短。
    “吴译,我这一辈子,有两样东西对我最重要,一个是音乐,一个是苏芩。因为音乐的存在,让这个世界热爱‘夏池’这个人,而因为苏芩的存在,才让作为‘夏池’的我,去热爱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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