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二十四小时内,就被救了回来。夜深人静,月光迤逦进屋内,洒落在的人儿脸上,将她巴掌大的瓜子脸映得更加苍白。江震坐在床畔,脸色阴郁,黑眸紧锁著熟睡的静芸,视线整夜不曾离开。即使她已经安然无恙;即使她已经回到家中:即使她在历经恐惧与惊慌後,终於在他的陪伴下入睡,他心中的愤怒,依然无法止息。得知静芸被绑架的消息後,某种情绪就萦绕在他胸口,始终盘桓不去。
    他焦躁、他烦闷,他牵挂著她的安全——这样的情绪,对江震来说,是那么陌生。他是个孤儿。他总是一个人吃、一个人睡、一个人独来独往。直到他遇见厉大功,遇见了厉大功的家人,在那刚毅木讷的男人,跟厉家双亲的关怀鼓励下,他才逐渐放下心防,收敛了年少时的逞凶斗狠,走上执法的路子。在遇见静芸之前,他根本用不著为任何人担心。
    虽然,静芸遭到血腥玛莉的绑架囚禁,只有一天不到的时间。但是,只要一想到那段时间里,她被关在又黑又暗的地下室,吓得直掉泪,他就觉得无法忍受。难以想像,她是怎么撑过去的。比起她那强悍勇敢的大姊,她是这么的娇弱,像朵荏弱的小花。他坚持抱著她回家,抱著她进屋,抱著她进浴室。静芸不断保证,自己没有受伤。
    但那双大手,仍旧以无比的坚持,逐一褪去她身上的衣衫。眼看抗议不成,她只能娇羞的坐在浴缸里,乖乖的接受他的照料,任由他替她洗净每一寸肌肤,查验她是否真的没有受伤。幽暗的黑眸,在扫见她手臂上,以及右肩後的红肿瘀青时,眸光里蓦地闪过怒火。她还是受伤了!红肿跟瘀青,在她白皙娇嫩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坐在浴缸里,扯著棉质毛巾,忙著遮掩胸前与腿间的春光。黝黑的长指,却轻轻抚过她的右肩,在伤处流连不去。djg1pmlxymqdl「痛不痛?」他问。静芸垂下眼儿,小脑袋左右摇了摇,眼里涌现薄薄的泪光。虽然她这会儿已经平安了,但是想到先前被绑架的事,她还是吓坏了。瞧见她的反应,以及她眼里的泪光,江震抿紧薄唇,不再开口。
    他用的毛巾,在暖暖的浴缸中,为她洗去身上的灰尘,再替她擦乾身体,吹乾头发,然後抱她上了床。maaefgo2hgg累坏吓坏的静芸,在江震的陪伴下,几乎是一沾枕,就立刻睡著了。而他,却因为体内残留的肾上腺素,依旧全身,至今难以入睡,只能坐在床畔,看著她、守著她……他的妻子。她是他的妻子,他必须照顾她、保护她。但是,他却没有尽到这些责任、让那些恐怖分子有机可乘。
    那么多年来,愤怒的情绪里,第一次掺杂了担忧,他不得下承认,为了这个小女人,他几乎丧失了冷静。他也首度警觉到,自己再也下能独来独往,这个小女人的安危,从此都将是他的责任。黑眸深敛,注视著的静芸,眼神中没有下耐,反而透著一丝微乎其微的暖意。躺在的她,是那么的柔弱娇小。窗外寒风又起,吹动了窗帘。
    熟睡中的她,因为夜凉如水,不自觉微微瑟缩著。江震在黑夜中起身,关妥窗户。然後,他走回床爆脱下上衣,在她身边躺下。暖暖的气息,驱逐了夜里的寒冷。那温度、那气味,都是她最熟悉的,即使在睡梦之中,也让她眷恋不已。几乎是一感觉到他的温暖後,她就无意识的挪近他,娇小的身躯磨赠著,调整好最舒服的姿势,才甘心的喟叹口气。
    她的头搁在他的肩窝里,微弱的鼻息像是无形的指,在他颈边反覆轻拂。一只软嫩的小手,就落在他平实的胸腹间,就连白皙的脚丫子,都紧贴在他的小腿旁,那模样,简直像只爱撒娇的猫儿。也许,是他的体温较脯每晚入睡後,她总会一边跟周公下棋,一边挪移过来,直到挪进他怀里,才满意的不再蠢动,乖乖的睡到天亮。月光之下,她的脸儿白皙如雪,他伸出手,抚过秀美的容颜,大掌画过她的肩,摩挲著她左手臂上那块碍眼的瘀青。
    胸肺在不自觉中著,江震眸光深敛,他的眼中,有著顽强如铁的决心。他不想再看到她受伤。静芸的怀孕,的确是个意外。他从来没想过,要跟一个女人共同生活,更别提是结婚生子。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他的妻子。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靠得他太近,近到他内心里,一处无人触及,而他更未曾与人分享的地方。
    对他来说,她已经变成一个重要的人,一个属於他的人……o「阿震,你今天不用上班吗?」「我放假。」「真的吗?」「嗯。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静芸,蜷起腿儿,爬到丈夫身爆笑得眉眼弯弯。「那你今天想吃什么,我煮给你吃。」「随便。」江震低头看著报纸,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l她却不肯罢休,执意要问出明确的答案。「那你喜欢咖哩鸡吗?」嗯。」「芥兰牛肉呢?」发现丈夫的敷衍,她嘟起嘴。「嗯。」「那活鱼三吃呢?」她眯起眼。「嗯。」她双手插腰,看著专心看报,根本没注意听她说话的丈夫。
    「阿震,那三杯老鼠怎么样?」她甜笑著问。答案依旧相同。「嗯。」好!他要吃老鼠是吧?她就去弄老鼠来!静芸气得两颊鼓鼓,穿上室内拖鞋,就要起身出门。蓦地,江震突然出手,把她拉回来,粉臀儿不偏不倚,恰巧就落在他的大腿上。「放开我,我要去买大老鼠,做三杯老鼠给你吃啊!」她生气的说著,鼓著脸颊的模样,活像是嘴里塞满瓜子的天竺鼠,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瞧见她的表情,江震嘴角微扬。发现他仍旧不知反省,静芸更恼了。「你喜欢三杯老鼠是吧?没问题,我去问刘妈妈,她在市场卖菜,肯定会知道在卖那种又肥又大的老鼠!」她推著他的胸膛,皱著鼻头哼声道,挣扎著要跳下他的大腿。腰上的箝制,突然加重了几分,制止了她的动作。「我不喜欢吃老鼠。」她可不管他喜不喜欢了,铁了心就是要去弄几只肥老鼠来,硬逼著他吃下去。她伸出手,还想推开他,却赫然发现,他已经低下头,朝著她的粉唇逼近。啊,他又想用热吻转移她的注意力!这招很卑鄙,但是很可悲的是,对她却格外有效。血腥玛莉的绑架事件,像是一个催化剂,江震陪伴她的时间多了。也因为公爵的案件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他上下班的时间,也变得比较正常,两人相处的时间,比先前多了不少。
    新婚期第四个月,她努力融入这个家、努力想适应两人的夫妻生活。她不再那么怕他,甚至发现,虽然次数微乎其微,但他的薄唇,也逐渐会露出上扬的弧度。只是,婚姻生活里,难免有些小争执。只要她一生气,江震就会吻她,吻得她意乱情迷,吻得她忘了自己姓啥,更忘了自个儿生气的原因。这回静芸学乖了,洞悉他的「战术」後,她迅速伸手,巴住那张俊脸,不让他靠太近。
    她坚决逼问出答案。「那你喜欢吃什么?」他回答得简单扼要。「你。」「阿震!」她羞得小脸通红,又窘又恼。「我是说食物、食物啦!」见小妻子羞得满脸通红,他才改了答案。「我不挑,什么都吃。」「除了茄子吗?」静芸眯著眼问。
    他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上次有煮啊,你一口都没吃。」她嘟嘴抱怨,放开他的脸,举起右手开始一个一个算给他听。「除了茄子,还有苦瓜、红萝卜、青椒、玉米、鸡爪。什么不挑,你才挑呢!看,随随便便数一数,都超过六根手指了。」虽然新婚不久,她对他的饮食好恶,早就记得清清楚楚了。江震看著她,有半晌无言,黑眸深处,似乎撩过某种波澜。
    圈在纤腰上的手,更紧了些,却也更温柔。「我没有不吃玉米和鸡爪。」他缓缓开口。「你明明就没吃!」她仰起小脸,皱眉咕哝著。「只是没时间吃,那种东西要慢慢啃,太浪费时间了。平常我还是会吃的。」「那茄子、苦瓜、红萝卜和青椒呢?」见他难得说那么一大串话,认真的回答她的疑问,静芸不禁凑上前,好奇的继续追问。
    「我不喜欢它们的味道。」「喔,那你喜欢吃什么?」「我没有注意过。」她呆了一呆,冲口而出。「怎么可——」江震的表情,让她无法再说下去。他说的是真的。这个男人,真的不曾注意过,自己喜欢吃什么。他一直是一个人,也一直都很忙,对他来说,食物一直都只是能填饱肚子,提供营养的必需品吧?她的心,微微的发疼。
    「没关系,我会帮你找出你喜欢的食物。」她忍不住环住他的腰,紧紧抱著他,把小脸埋在他怀里。「嗯。」低沈的声音,透过他的胸膛,震动了她的耳膜。这个答案,虽然跟他敷衍回答时的用字相同。但是这一回,她却清楚的感觉到,他语气中的认真。她偎在江震怀里,柔声问道:「那么,我今天煮清蒸鱼给你吃,好不好?」「好。」静芸抬起头来,对他绽出一抹甜美的微笑,接著就开心的跳离他的大腿,放弃出门买老鼠的主意,匆匆进厨房煮清蒸鱼了。直到那雀跃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客厅里再度变得安静,江震才又低下头,继续浏览报纸。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薄唇上微扬的弧度,与他眼里的笑意,始终未曾淡去。啊,天亮了。
    静芸慵懒的翻了个身子,赫然发现,江震也才刚起床,还没出门上班。她连忙精神一振,匆匆起床盥洗完毕後,就下楼往厨房走去。怀孕的初期状况,终於在这几天逐渐趋於缓和,她不再呕得头昏眼花,也不再贪恋床铺,甚至还能够在清晨起床。她在厨房里,七手八脚的忙著,要赶在他出门之前,泡好牛奶、做好两个三明治。快快快,她得在江震上班前,把早餐准备好。
    结婚至今,因为怀孕不适的关系,她总睡得比他晚,一等她睁开眼,外头已是日上三竿,她还没亲自送他出门上班过呢!替丈夫做营养早餐,再送丈夫上班,夫妻两人在门换早安吻,这是她从少女时代至今,就一直梦想的事。今天,她好不容易早起,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绝对要按照心里的梦想,做个标准的好妻子,亲手做好早餐、送他上班,然後站在门前,拾起小脸,等著他印下一个的吻——江震的声音,突然从後头传来。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她脸儿一红,匆忙抹掉脑子里的幻想,关熄炉火,把两颗煎得嫩嫩的蛋,放进盘子里。「我睡饱了。」她弯唇浅笑。「刚好你还没出门,我就下楼来,替你做早餐了。」她拿出烤得酥软的吐司,抹上沙拉酱,再搁上火腿与荷包蛋,撒点黑胡椒粉跟香料,把做好的两份三明治,跟热腾腾的牛奶,送到他面前。江震搁下报纸,坐在桌爆在小妻子的注视下,吃完了两份丰盛的三明治,又把那杯九分满的牛奶,也一并喝下肚。
    她暗自庆幸,替他「掌厨:这么久,对他的大食量,心里早就有了准备。所以,她才做了两大份的三明治,知道这样才能让他吃得饱饱的。「好吃吗?」她问。江震点头。日光从窗外洒落,她跟著江震走过客厅,一路走到门口。然後仰著小脸,清澈的眸瞳眨啊眨,期待他的道别吻,能够完成她多年的梦想。只是,江震拿著公事包,穿上外套,脚步丝毫不停,笔直的就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她连忙喊住他。怎么了?」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静芸咬咬唇,走到他身爆然後嘟著嘴、红著脸,闭著眼,仰起头,做出最明显的暗示。只是,等了一会儿,江震始终没有反应。她偷偷睁开眼,只看见他望著她,压根儿没有要吻她的意思。为了完成梦想,她只能鼓起勇气,自己踮起脚尖,送上一个香吻。
    只可惜,跟高大的江震相比,她实在太娇小,就算踮起脚尖,也只能吻著他的喉咙,吻不到他的唇。娇羞的她,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喉咙,就迅速退了回来。这、这这这这,这梦想执行起来,可不太容易,非但没有她幻想中的温馨甜蜜,反倒让她紧张得心儿怦怦乱跳。她抚著胸口,瞧见他仍看著她,目光格外灼亮。她的脸羞得更红,急忙转移话题。「你今天要不要回来?」她问。
    江震点头。「那……几点回来?」「七点左右。」「好,那我做一些菜,等你回来吃饭。」江震点头,迈步往外走去,转眼就出了大门。她站在原处,心中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若有所失。从醒来到现在,她忙东忙西,虽然顺利的喂饱他、顺利的送他出门上班,但是她的心情,跟醒来时相比,却显得低落许多。
    她的付出,似乎都得不到他的回应。他对她的态度,虽然比先前温柔了些,但是仍旧有著疏离感。如果婚姻是一个舞台,那么,她已经入戏,他却似乎还在戏外。怀抱著那阵失望,她转身走进屋里,抓起电视上那两个布娃娃,再回到沙发旁坐下。这两个布娃娃,算得上是她的得意之作,不论是五官或手脚,还是穿在身上的结婚礼服,都是她一针一犀仔细缝制出来的。
    两个布娃娃,一个像她,一个像江震。她一手抓一个,忍不住对著男娃娃碎碎念。「你出门上班前,怎么能忘了早安吻呢?」她抓著把两个布偶凑在一起,让他们嘴儿相贴,还慎重的提醒。「你要记得亲她啊!」无辜的男布偶被她摆弄著,对著女布偶鞠躬道歉,再伸手抱住女布偶。静芸又说话了。「你要对她好一点啊!」「你要常常对她笑啊,或是亲亲她啊、抱抱她、多说些鼓励她的话,你们才新婚耶!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啊!」「昨天煮的蘑菇,你为什么不吃?你连蘑菇都不吃吗?」她拿著女布偶,靠近男布偶,手指一弯,就逼著男布偶低头忏悔。
    「蘑菇很难处理呢,你如果不愿意吃,要先告诉她啊!」女布偶步步逼近,男布偶已经被迫跪地道歉。静芸还念得不够过瘾。「还有啊,三明治好吃吗?是她特地起床,为你做的耶!」她拿著女布偶,在男布偶身上又跳又踩。「既然好吃,你就要说好吃啊!不要只是点头——」平稳的脚步声蓦地响起,她停下布娃娃间的家暴运动,猛地抬起头来,愕然看见江震走进客厅。
    「我忘了拿东西。」他静静说道,从容的走进书房。静芸僵在原地,抓著两个布娃娃,完全无法动弹。天啊,他听见了吗?他有听见吗?他听见她对布娃娃胡言乱语了吗?羞耻的浪潮,一波波的涌来,她满脸通红,抓紧两个布娃娃,眼睁睁看著江震走出书房,穿越客厅,又朝门口走去。这次,他在门口回身,薄唇上扬,徐声说道:「三明治很好吃。」接著他转身出门,没过多久车声响起,而後逐渐远去,再也听不见了。僵硬的静芸,羞得立刻丢下布偶,快快跑回房间,整个人缩进棉被里,双手抓紧被子,在踢腿尖叫。噢,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呜呜呜,他一定听见了!他一定听见了啦!日落月升,晚饭後的时间,总带著悠闲的气氛。
    江震坐在沙发上,浏览著手边的文件。静芸则是坐在旁爆一边做著布偶娃娃,一边还分神注意著电视里头,八点档大戏的剧情发展,甚至还会为他解说剧情的来龙去脉。这仿佛已经成了惯例。用过晚饭後,他在客厅里阅读资料或文件,她就凑在一旁,报告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她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多,可爱而生动,还会用娇甜的声音,每隔个三五句,就要唤他一声「阿震」。
    她虽然整天都在家,却不太会收拾,布娃娃的材料,诸如零碎的布料,跟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钮扣,全散布在桌上、床头、电话旁。他替她买了几个小型置物盒,让她搁那些小玩意儿。没过两天,就连塑胶制的置物盒,也被套上碎花拼布外衣。江震渐渐习宫她替每样家具穿衣服的癖好,甚至还认命的在她要求下,拿出手机,让她挂上一只小静芸娃娃。换做是其他人,他肯定老早就觉得不耐烦。
    但是这个小女人,却有某种魔力,能让他的神经,逐渐松懈下来。「阿震。」那娇甜的声音又唤道。嗯。」「手伸出来。」他看著报纸,毫不反抗的伸出左手。「两手都要啦!」他放下报纸,再伸出右手。两团毛绒绒的东西,被塞进他的掌心。「帮我拿奸喔!」静芸说道,把手中的未完成品凑近他的掌心。
    仔细一看,被塞进他手里的,是一双熊布偶的手。她手里的那只熊布偶,已经完成了八分,再缝上胖嘟嘟的手,做些细部整理,就算是完工了。她拿著针犀穿过毛海与棉絮,细心的替熊布偶缝上左手,才把线头压进布偶里,再拿著小剪刀,剪断多余的线。电视萤幕里,突然哭声大作,只见演员们个个嚎啕大哭。静芸紧张的回过头去,蓦地眼圈一红,居然也伤心得掉下泪来。
    「啊啊啊啊,那个女的怎么被害死了啦?她丈夫怎么办?他们才刚结婚,婚礼被破坏,她冲出去被车撞了。现在,她竟然死掉了!」她连连惊叫,眼泪还掉个不停。瞧见身旁的小妻子,激动得过头的反应,江震很客观的提出看法。「那都是假的。」岂料,他的「安慰」,反倒换来她更激动的反应。静芸一边哭著,一边拿著缺了右手的小熊,不断打他。
    「你真过分!真过分!你怎么这么无情啊?真过分!」医生说得对,怀孕中的女人,情绪起伏果然很大。江震任由她又哭又打,等到她稍微平静些,才展臂一圈,把她抱进怀里头,拿著卫生纸替她擦乾眼泪。她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激动的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只是弯弯的柳眉,仍然紧蹙著,仿佛陷入更深的悲伤中。她那愁眉不展的表情,让他也不好过,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了?」静芸低著头,不讲话。
    他再问了一次。这次,她总算开口,说得吞吞吐吐,语调里还有哭音。「没有啦,我只是……」「只是怎样?」「只是——只是——」她说了两个字,又为难的停了下来。江震只能再问。「只是怎样?」「那个——」小脑袋垂得低低的,没有看他。
    「哪个?」江震耐著性子,心里却觉得,就连侦讯最顽强的罪犯,也没问她话来得困难。小脸终於抬起,水眸瞅著他,好哀怨、好哀怨的说:「我——我——好想吃锅贴。」为女演员的悲剧惨死,掬了一把同情泪後,食欲突然上涌,她瞬间好想好想吃锅贴。江震抬起头,看著墙上的钟。九点半。他微皱起眉。
    锅贴?这时候要他到哪去买锅贴?「我明天买回来给你吃。」他答道。听见丈夫的回答,她垂下小脑袋,眼眶里含著泪,嗫嚅著开口。「可是……人家现在就想吃啊……」她圈抱著肚子,觉得饿得受不了、馋得忍不住。瞧她那万般哀怨的眼神,像细针似的,往他心里头扎。他只能深吸一口气,起身抓了外套。
    「好,我现在就去买。」「真的吗?」她猛然抬起头来,既期盼又怕受伤害的问。「嗯。」m他可以作圆周式的搜寻,在住家附近,找到卖锅贴的摊贩或店面。就算是对方准备收摊或已经收摊,他都会用最凶恶的表情,逼著对方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锅贴做出来。静芸却另有主意。
    「那——那——那你可不可以去买士林夜市南边出口,数过来第五家的那间锅贴?」他背对著妻子,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然後举步往外走去,开著车子直奔士林夜市。不到半小时,他已经拎著热腾腾的锅贴,搁在静芸的面前。她高兴的打开袋子,可一见里头的锅贴,小脸又瞬间垮了下来,难过的抬起头来。「为什么你没有买酸辣汤?」她哀怨的问。
    江震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你刚刚说要吃的,束贴。」他语气低沈,极力压抑著火气。「可是——可是——」她可怜兮兮的吸了吸鼻子,竟然淌下泪来。「吃锅贴一定要配酸辣汤啊!我也好想吃酸辣汤……」她的泪水,让他的怒气淡了。想到她是因为怀孕,才会有这类冲动,迫切的想吃某种食物,身为「始作俑者」,他只得负起责任,为她去张罗。
    江震再度深吸一口气,抓起钥匙再度出门。他走到门前时,静芸还不忘开代。「阿震,我的酸辣汤里不要加香菜喔!」她扬声提醒。「还有,是士林夜市,南边出口数过来的——」「第五家。我知道了。」他接口,冒著冷冷的夜风,再度驾车出发,去替小妻子买酸辣汤。这一次,他只花了二十分钟。当江震跟酸辣汤一同进门时,她欢呼的迎上前去,接过依然的酸辣汤,就坐回沙发前,愉快的拆开免洗筷,打开锅贴盒,再打开酸辣汤的碗盖,满脸幸福的吃了起来。
    达成「任务」的江震,自己脱下外套,坐回沙发里,拿起遥控器,把频道转到新闻台,沈默无语的看著电视。坐在一旁的静芸,偷瞄了丈夫几眼,虽然嘴里的锅贴吃起来咸咸酥酥、酸辣汤喝起来酸酸辣辣,但她的心里头,却莫名的涌上一股好甜好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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