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有钱人家的小姐给赵半仙留下一些诊费,然后带着她絮絮叨叨、骂骂咧咧、满是怀疑的老妈子走了,所有的客人都看完了,偌大的医馆里只剩下赵半仙一个人。他起身见天色已晚,便关闭了医馆。进入后室给自己做了些饭菜,另加一碗清茶。
    饭菜已备,他却感到有些疲倦,靠在椅背上,从怀中摸出一根红绳穿着两只小金铃铛的手链,握在手心里,喃喃自语道:“小森,你在哪里呀?我知道你一定还在人间,我现在在瓜州,过几日便坐船,准备到京城去。你现在已经在京城了对不对?那我们在京城见。”说完才埋头吃饭,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泪光。不错,这位赵半仙就是随着马车坠下山崖的赵品凡。
    半年前,周赵二人被捕快追赶,驾车的骏马中箭,马车跌落山崖。赵品凡失去知觉,等他醒来之后,发现是一位乡村的赤脚医生救了他。赵品凡连忙向那赤脚医生打听周小森的下落,赤脚医生却说只在灌木丛中发现他一人,手脚都脱了臼,并无其他女子。赤脚医生发现他的时候,他的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根女子用的手链。
    赵品凡这才回忆起来,马车坠入山崖的时候,他伸手去抓周小森,只抓住了她的手腕,想必就是那时,手链被他抓住了手中。可到现在却只有手链,不见伊人。想到这里,赵品凡满心悲痛,又急又苦,心火焚烧。
    待到伤势稍微好了些,能下地了,赵品凡便央求了那位赤脚医生,带他到发现自己的地方去寻觅。那片灌木丛中,除了一些马车的碎片,并无其他线索。赵品凡顺着悬崖一路找去,不但连周小森的半根头发都没发现,就连那马车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丝毫线索。问了几位经过的路人,有的是经常到这里打柴的樵夫,有的是经常到这里打猎的猎人,他们也说什么都不知道。
    赵品凡便怀疑周小森被抓入了官府,又到相邻的村镇和市集上去打听,也没有任何消息。万般无奈、没有一点收获的他,只好在赤脚医生家中专心养伤,并且向赤脚医生学习了一些中医问诊之术。
    他本来就是极其聪明之人,留学的时候又有过选修医学课程的经历,所以学得极快。那救他的赤脚医生是个大好人,见他聪颖悟性高,便倾囊相授,不仅在半年内将他所知道的看病法门一股脑地告诉了赵品凡,还把他的一本记录问诊心得的笔记、一本辩识中药的册子拿出来给他参祥。
    赵品凡深感其恩,学习得愈发努力了,并将两本册子都做了誊抄。再之后他便跟随着赤脚医生在附近出诊,白天是忙得脚不沾地,只是晚上心烦意乱,总是彻夜难眠,对周小森的思念和担心,像虫子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他想周小森杳无音信,不排除已不在人间,也不排除被抓回了眉山,还有可能也被人救了,却不知身在何处?这里不同于现代社会,想找到一个人真难。现在就算是他看到虫洞,有周游和黎辉来救他,没有周小森的消息,他也是断然不会走的,就算是游历遍宋朝的河山,他也一定要找到周小森的消息。可是到哪里去找呢,路线该如何决定呢,这一路该如何为生呢?总不能再找个集镇,停下来做小吃吧,现在他一个人形单影只,是什么心情都没有的。
    这些问题困扰着赵品凡,最后他想通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去找周小森。先回眉山,如果他不在眉山的话,就去京城,因为他们最后的约定地点就是京城。他想如果周小森尚在人间的话,找不到自己,也许会去京城等着自己的。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又有了目标和希望。至于这一路上,自己靠什么为生嘛,赤脚医生给了他启发。自己也可以一路问诊,赚些诊费,足够充当路费了。反正现在他对自己中西结合的医术颇有信心,治个小病什么的,还是蛮有把握的。
    打定主意后,赵品凡告别了赤脚医生,赶往眉山。他画了满脸麻子的妆容,打起了赵半仙的旗号,辗转回了眉山,眉山城中还是零零星星张贴着通缉周小森的海报,看到此情此景,赵品凡长长松了一口气。既然海报未除,就说明周小森还是没有被捉拿归案,否则的话,这些海报早就被摘除了。周小森没有被抓捕,这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但同时也说明真凶还没有找到,这让赵品凡的心中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既然周小森不在眉山,赵品凡也不在这里逗留,转身赶往京师。路过瓜州时,想着休整几天,赚些路费,便租了一处宅子,开了几天医馆。没想到碰到这样一位大富人家的小姐,至于她得的是什么病,赵品凡当然心知肚明,只是当着她的家人,不便说破而已。赵品凡看她是没出阁的小姐,所以才顾及她的颜面,虽然自己受了那恶婆子的猜疑和诋毁,却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学医先要学会做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自己忍了,能给病人减轻麻烦,也是好事一桩。再说了,那小姐给了不少的诊费,明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想到这里,赵品凡的疲劳和沮丧缓解了不少,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然后又举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就在这时,有人破门而入,赵品凡受惊,弹跳起来,想要躲藏起来,却已为时太晚。几个虎背熊腰的蒙面黑衣大汉闯入他的诊所,为首一人低沉道:“赵神医,跟我们走一趟。”
    赵品凡见来者不善,惊道:“你们是谁?要带我到哪里去?”
    为首的黑衣人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也不想和他纠缠,给另外几人使了使眼色。几个人一起扑将过来,赵品凡见情势不妙,抄起桌子上的杯杯盘盘向他们砸去,那几个人的手脚都很敏捷,很快躲了过去。二人蹂身扑来,一左一右夹击赵品凡,赵品凡把跆拳道和拳击都使了出来,但他那点搏击术,对付柱子还行。遇到真正的古代高手,就毫不起作用了。他瞬间被人制服,有人给他头上套了头罩,左右两个人夹着他,把他扔上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宽大的很,一路颠颠簸簸,不知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当赵品凡被按在椅子上,绑紧双臂腿脚,头上的头罩也被摘掉的时候,他看到自己身处一间奢华的大屋内,一个四十多岁的虬髯大汉站在自己面前,穿着紫色的绸缎蟒袍,看起来气势显赫、非富则贵。但满脸怒容,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小,一幅似乎要把自己吃掉的架势。
    赵品凡一惊,心想我初来乍到,得罪了此人吗?为什么要把我绑了来?
    那中年汉子皱眉喝道:“你就是什么赵神医?”
    赵品凡不卑不亢道:“鄙人确实姓赵,会点医术,但称不上神医。至于半仙二字,就是旗帜和噱头,相当于给自己做的广告。”
    那中年汉子怒道:“什么广告不广告的?我听不懂,休要胡言乱语。”
    这时一个一身锦服、满头珠翠的温婉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见到那个中年汉子一副要爆发的表情,连忙劝道:“侯爷怎么又发怒了?莫要生气,小心气大伤身,赵神医请来了吗?”看这架势,像是那中年男人的妻子。
    那被称为侯爷的中年男子强忍着怒火道:“人是请来了,不过看样子不太实诚,满口胡言乱语的名词,我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看他不像是个好人,而且这长相,也太不堪了,简直是给我侯爷府丢人。”
    赵品凡更加不解了:侯爷府把我弄来做什么?难道是给他们治病吗?如果是治病的话,为什么要在意我的长相?
    那侯爷夫人仔细端详了一下赵品凡,忽然笑道:“侯爷,你还别说,咱女儿的眼光还真不错。”
    赵品凡心中更加疑惑:他们的女儿又是谁?我跟她女儿的眼光又有什么关系?
    侯爷火道:“满脸麻子还叫不错?”
    侯爷夫人拍拍手,唤道:“蔡妈,打盆水来。”
    一会儿,赵品凡看到今天下午陪着那位华服小姐来看病的那个又凶又丑的黑老妈子端了盆水,从内堂出来,满脸横肉,脚步一颠一颠的,脸上的肥肉也随着她的脚步在震颤。
    赵品凡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位小姐家,他们把我抓来做什么?”蔡妈应该是为侯爷夫人马首是瞻的,一大一小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侯爷夫人看,在准备随时接收信息。
    侯爷夫人递过去一块绢帕,对蔡妈说:“给他把脸洗干净。”
    赵品凡挣扎道:“不用了,我的脸很干净。”蔡妈二话不说,用手帕蘸了水,直接向赵品凡的脸上擦过了。那动作简单粗暴到了极致。而且她晚饭时不知吃了多少大蒜,那浩浩荡荡的蒜味,像海潮一样向赵品凡扑面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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