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这么一哭,赵品凡不由得想起了赵雨,心中所有*的部分都被刺痛了。他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到时间要开庐诊病了,你照顾宝儿,我去问诊了。”
    这一日他都昏昏沉沉的,那些脂粉病患们望着他议论纷纷。中午时分,檀小姐给他送了午饭来。有病人问他:“这女人是谁?”
    赵品凡也没有解释,只是低头吃饭。那饭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何种味道?他丝毫不知,只觉得味如嚼蜡。脂粉病患们议论得更加厉害了,有人说:“一定是他娘子呗。”
    又有人说:“他娘子相貌一般,似乎配不上他。”
    “听说家世显赫,是瓜州檀侯爷家的女儿。”
    “那他们为什么不呆在瓜州?非要跑到这里来。”
    “大概是夫妻不和,赵大夫先跑到这里来,他娘子又追到这里来。”
    “那还到处骗人,装纯情款款,还非说自己来寻找娘子。”
    “莫非是想再骗个女人?”
    “卑鄙小人,太坏了。”
    “这个病我们还看吗?”
    “不看了。”
    “我也不看了。”
    “走。”
    “我们都走。”
    午后病人少了一半。
    檀小姐又抱着宝儿,出来给他送了趟水果。病人又走了许多。傍晚时分,所有的病人都消失不见了。
    赵品凡难得早早打烊,但是心情却无比沉重,他心不在焉地走进内室。
    看到饭桌上摆了一桌热菜,都是精美的瓜州菜式。檀小姐在逗宝儿玩耍,那宝儿生的十分可爱,应该是睡饱了觉,眼神非常机灵的,四处乱看。
    赵品凡哪有心情吃饭,闷声不响的躺在床上。
    檀小姐做小伏低,柔声道:“赵相公,好歹吃些饭菜吧。”
    赵品凡将头转向里面:“我不饿,什么也不想吃。”
    檀小姐声音更加婉转了:“那我给你盛碗鱼片粥可好?”
    赵品凡声音冷冷的:“不必了,吃不下。”
    “那茶总是要喝的。”
    赵品凡没有说话,檀小姐慌忙去倒了杯热茶,屋子里顿时茶香四溢。
    檀小姐也不吵他,只是很安静地陪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赵品凡问道:“你拿谁的钱买的做这桌饭菜的食材?是从檀府带来的银子?”
    檀小姐点点头。
    赵品凡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恼火道:“以后不要再用檀府的银子。”
    檀小姐接过银子,脸上露出一丝不经意察觉的微笑,赶忙道:“是。”
    赵品凡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对檀小姐道:“我给你银子,只是不想花檀府的钱,可不是准备要养你和宝儿。”
    说出这些话,自己也觉得难堪。这件事让他哭笑不得,又发作不出来。可是这檀小姐明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这倒似乎成了非要赖上他的意思。
    他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檀小姐也很不对劲,她什么都不和她父亲解释,她父亲送她来,她就来,对自己温柔至极,似乎做好了和自己长时间过日子的准备。他想无论如何也要和她好好谈谈了。
    他问檀小姐道:“你怎么打算,一直带着宝儿住在这里吗?”
    檀小姐默默流泪:“赵相公,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在瓜州的时候,就不想来。可我父亲说,我既已做下如此丑事,让檀家蒙羞,就要听他安排,否则他就要和我脱离父女关系,把我和宝儿撵出檀府,让我无家可归。我还能吃些苦,可是宝儿还这么小,我该怎么办呀?他说他已经查知你在晶城,非要送我来,我母亲也劝过了,我也劝过了,都没有用。所以我只好来了,赵相公,你就容我和宝儿在这里暂住几天,也许他气消了,我就找个借口说想我母亲了,然后再带宝儿回去。”
    赵品凡一愣,觉得她说的话有哪里不妥,但是又无法反驳她。他心中憋闷,又觉得*如果同处一室,自己今后更是百口莫辩了。
    于是走出医庐,在街上闲逛。
    北宋的夜市已经非常繁华了,赵品凡来此之后,总觉得人生地不熟。每个晚上,给病人看完诊后,就一个人独闭医庐,或自饮自酌,或研读医书,或静想心事,从未到宋朝的夜市中去流连。今日是不得以为之,天气虽凉,但夜市依旧璀璨。灯火通明、音乐袅绕、香气逼人。
    赵品凡在医庐中时完全没有胃口,檀小姐的瓜州菜一筷子没动,现在觉得饿了,要了些jiu菜面条,在jiu馆里独饮了一番。
    jiu馆里也有新出的《小报》,就挂在竹架子上任由人阅读。赵品凡一个人无聊,又好奇王安石和自己聊完后,将《小报》改为了什么风格,于是便抽取了一份翻阅。
    只见《小报》上最多的是介绍新法的文章,有一篇署名“野狐老人”的《读孟尝君传》。赵品凡知道这篇短文是王安石写的,读起来还是那么铿锵有力、有见解,有逻辑。心想王安石为了推广新法,可以亲自撰写文章刊登在《小报》上,着实是听进去了自己的建议。
    除此之外,还有更加确凿的事实证明,王安石确是听进去了他的意见。另外还有一篇长文题目为《俊朗郎中,娇妻报到》的香艳话本小说,写的就是自己和檀小姐的事,署名“愁多了不痒公子”,也不知是何方人士?
    赵品凡读了两句,越读越气。文章虽然没用真名,但显然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显然是在影射自己,把自己写成一个风流无赖,在瓜州时借着行医之名,把檀小姐骗到了手,然后始乱终弃。珠胎暗结之后,独自一人跑到晶城来,故伎重施,再次借着给人治病之名,欺骗广大女患者。提醒广大女子,千万要擦亮眼睛,不要再上当。
    赵品凡越往下读,就越怒火中烧,自己洁身自好一人,硬生生被抹黑成这样,恨不得把手中的《小报》撕了。心中郁闷,心想:这个王安石是怎么搞的,为什么允许这种胡编乱造、捕风捉影的文章在《小报》上发表?而且还是诋毁自己的,自己和他谈得那么投机,他不至于翻脸不认人呀?后来转念一想:王安石不一定知道自己的确切身份,而且是自己鼓励他在《小报》上刊登八卦文章的,就算他拿自己先开刀,凭他的性格,也是完全能做得出来的。
    他又独酌了几杯,冷静下来,暗想:这个写文章的人,也未必是在坑我。难怪这文章一出,再加上檀小姐抱着宝儿来外堂晃了几晃,女病患就锐减。这样一来,很快就没有女病患来缠着我了。可是没了女患者,我又靠什么吃饭和养活檀小姐,还有她的儿子宝儿呢?话又说回来了,她们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写这篇文章的人,又究竟是谁呢?不是小森,她这样坑我,可对她真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王安石雇人写的?更不像,他也没必要动这个心思。是不是檀侯爷雇人写的?就为了拴住我、绑定我?有点儿可能,但是檀侯爷粗人一个,怎么会用这样攻心的办法?檀小姐吗?有可能,我倒要回去问问她。
    想到这里,赵品凡更加郁闷,jiu馆外月朗星稀、一路彩灯飘散在护城河中,美丽的皇城就荡漾在护城河中。
    赵品凡从jiu馆出来,路过烟花之地、茶肆歌楼,有穿着妖艳的女子拦他,他摆手疾行离开,晕晕乎乎地回到医庐。
    他眼中的门、灯、月亮、人都逐渐变为了双影。他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一个*的身体将他扶起,然后他闻到一股摄魂的香气。
    他再也支撑不住,感觉两条胳膊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忽然明白是什么人在这么做了,着急地想摆脱那个女人,那女人却更加用力了,在她耳边吹气如兰道:“相公,你喝多了,我扶你去休息。”
    赵品凡用尽全身力气说:“不用”,可是那女子却不理他,然后有人把他驾了起来,直接扔到了床上。
    又有一团绵软的东西压了下来,赵品凡浑身滚烫,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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