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把老夫人哄得心花怒放,连声笑道:“哪里的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忽然听是曾氏也笑说:“姑娘真是太会说话了,我们来到京内,孤零零的也没什么别的亲戚,当然巴不得跟贵府里常来常往的才好!”
    门口处沈珍之抿嘴一笑,对柔之道:“这个女孩子果然很会说话,把二婶子都哄住了。”
    此刻沈奥等已经按捺不住先掀起帘子跑了进去,只有如如还跟在沈柔之身旁,抬头看着她。
    柔之便握住了如如的小手,领着她一起往内走去。
    里头已经一阵闹腾,是沈奥沈逸振跟如眉三个行礼,笑声不断。
    柔之珍之进内的时候,却见里头曹亦寒跟那女孩子都是站着的,曹公子倒是罢了,毕竟见过,独那女孩子生得真是出色,生着一张圆润娇嫩的鹅蛋脸,虽年纪不大,但一身的温柔敦厚气质,此刻虽不曾开口,但看其形貌,就知道是个极有教养的大家闺秀了。
    柔之他们打量的时候,那女孩儿也正抬眸看了过来,当看见沈柔之的时候,她的眼中却也透出了隐隐地诧异,继而遥遥地向着柔之微微一笑,缓缓垂眸。
    老太太见他们都到了,忙唤到跟前,指着曹亦寒跟那女孩儿道:“你们的表哥是见过的,这是国公府的三小姐,她年纪比你们两个小,快去见过吧。”
    曹亦寒看着柔之,含笑道:“柔柔表妹,我妹妹青莲。”
    柔之才转身,那女孩儿已经碎步走了过来,虽走的快些,垂在腰间的禁步却毫无声响,她先向着柔之屈膝行礼道:“表姐。”
    沈柔之忙也屈膝还礼:“表妹。”
    等青莲跟珍之也互相行了礼,老夫人忙叫她们又坐了,大家便说起闲话。
    柔之心里记挂着该怎么把谢西暝的事情跟曹亦寒说起来,未免有些心不在焉,幸而老夫人兴致高,倒也没察觉异样,但除了她跟沈奥等小家伙之外,其他的曹亦寒、青莲以及珍之曹氏却都发现了。
    珍之看着沈柔之时不时地打量曹亦寒,心里越发以为柔之是跟她似的动了私情,她心头一转,便跟老夫人说道:“在这儿坐了半晌了,倒是该请表妹去我们房内坐坐,不知可使得?”
    老夫人毕竟也说了半晌话,有些乏了,听了这话笑道:“很是,我一时忘了,倒是该叫你们相处相处。”
    曾氏看看柔之又看看曹亦寒,笑道:“叫哥儿也一同去吧,毕竟都是自家亲戚,也不必避嫌。”
    老夫人本没有多想,突然得了这句,忽然想到一事,便忙也道:“是这么回事儿,柔之,带着你表哥表妹去逛逛吧。”
    柔之正愁没机会,听了这话心头一喜,竟没留意曾氏跟老夫人的异状,忙起身道:“是。”
    于是这些人都行礼退出,沈奥他们正也要跟上,却给曾氏拦住了。
    大家出了上房,青莲便笑对柔之道:“先前太太回府后,不知何等的称赞表姐,我心里盼着相见,今日一见,果然是惊为天人。”
    沈柔之摇头笑道:“不过是穷乡僻野来的野丫头罢了,蒲柳之姿而已,姑娘不笑话已经是好了。”
    青莲也笑:“想不到表姐是这样诙谐的人。”
    这会儿曹亦寒听见了,便道:“柔柔又何必自谦呢,我们太太可不是常常夸人的,那样赞你,我们阖府都知道了。”
    青莲看了眼哥哥,说:“可不是吗?非但是太太,连哥哥也是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呢。”
    曹亦寒忙咳嗽了声,青莲抿嘴一笑。
    沈珍之陪着他们走了会儿,便故意地跟青莲搭话。意思自然是给柔之跟曹亦寒相处的时间,谁知青莲也是个最聪明不过的,也有意于此,于是两人便往前先行了一步,隔了些距离。
    从在老太太上房看到柔之的瞬间,曹亦寒的目光就多在她身上了,此刻更是频频地相看,望着柔之微微垂首,凤眸的眼角微挑,像是无端有万种风情摇曳在上,忍不住竟有些口干舌燥。
    越看越觉着令人心折,正盘算要跟柔之说些什么,却听她说道:“这两天表哥有没有听过京内有什么奇闻?”
    曹亦寒微怔,忙道:“倒是不曾听过……难道妹妹听说过什么奇闻?”
    沈柔之不过是想起个头儿,见他问,便道:“我只是随口一问,毕竟表哥是京城人士消息灵通的。”
    曹亦寒微笑:“我知道了,必然是你在这里住的气闷,不如你们索性就搬到府内去,我们府内也有几个兄弟姐妹,他们见了你必然喜欢……”
    沈柔之见他胡扯起来,忙道:“这个倒是不必麻烦了,对了,我这里倒是有一件事。”
    “啊?是什么?”
    柔之故意皱眉道:“今儿一大早,都察院忽然来了人,把、把小西带了去,我正担心是为什么呢。”
    “都察院?”曹亦寒的双眸睁大,此刻笑容才退去了:“小西、就是姑父的那个……”
    他毕竟是大家公子,那个“外室之子”却说不出口。
    沈柔之点点头,认真地说:“我想、表哥你在京城中认识的人多,不知能不能打听打听,小西到底怎么样了?”
    事关都察院这种机要之地,曹亦寒这种世家公子也忍不住皱眉,虽然他在京内认识的人不少,但他年纪尚不大,又不是官场上人,相识的也不过是些世家子弟……
    可是他又不想在沈柔之跟前折了面子,当下便道:“既然表妹说了,我当然要替你想法子。放心,我会拜托人去打听的。”
    “多谢表哥!”沈柔之大喜,这才露出了笑容。
    她这一笑,就连原先阴测测的天色都好像瞬间晴了几分。
    曹亦寒心头荡漾,忍不住走前了一步:“妹妹,你……”
    柔之见他直直地看着自己,正觉着不大对头,就听到沈奥的声音道:“长姐!”忙转头,却见是沈奥牵着如如的手走了来。
    如如远远地看看她,又看看曹亦寒,忽然撒开沈奥的手向着她跑过来,到了跟前,便张手抱住了她的腿。
    就在柔之想方设法之时,都察院中,谢西暝终于跟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男人见了面。
    此时的谢西暝还不知道,跟徐麒臣的这一次正式会面意味着什么。
    他们两个都捏着一张底牌,但同时他们两人又都隐隐地意识到对方手中拿着的是什么牌。
    所以接下来要怎么走,是王不见王,还是玉石俱焚,没有人知道。
    第34章
    虽然沈柔之操心谢西暝的安危, 不惜找曹亦寒帮忙,但对于当局者的谢西暝而言,他当然不担心杀人的罪名, 跟那件小事相比, 他要见的徐麒臣才是重中之重。
    昨晚上定远王府那么一闹,有了小扬王罗枢出面, 定远王谢礼思量半宿,已经有了主意。
    王妃因知道他把谢西暝放走了,自然不依不饶, 谢礼给她闹得头疼,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 喝道:“别叫了,你是不是想整个王府都给你那个宝贝兄弟陪葬?”
    王妃吓了一跳, 还以为是她自个儿撒泼太过,于是便含泪带委屈地说道:“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只是王爷说了要给我兄弟报仇的……怎么就又放了他呢?”
    定远王道:“我不放能行吗?小扬王亲自来了,我要不给他这个面子,明儿皇上跟皇后就得找我。”
    “小扬王有这么大本事吗?”王妃还以为是定远王怕了罗枢。
    谢礼道:“呸!那也不过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我怕他个什么?我怕的是咱们理屈、丢人在先!”
    “什么?这、王爷是什么意思?”
    谢礼咬牙切齿,先挥手叫侍从们都退下了,才握紧王妃的手腕道:“我问你, 你那个兄弟平日里拈花惹草的也就罢了, 为什么这么狗胆包天地对着罗枢下手?真他娘的是属畜生的, 脑子都长在了xx上……要不是小西杀了他,小扬王就要闹出来,你说是你扛着还是我扛着?老子什么都可以扛!但觉不能背着那种龌龊的罪名,想想就恶心!”
    王妃吓得脸色也变了:“什么、什么……”
    “你如今还不给我乖乖的?再闹就把你扔出去!”定远王怒道。
    定远王说的粗俗而直白, 王妃本是明白的,可又不敢信:“王爷?这、这不是真的吧……是不是他编出来的?”
    “编出来的?亏你想得出来!他再怎么样也是个小王爷,是个男人,这种龌龊腌臜的事情,要不是真的他会编出来?你当他是什么人?”谢礼且说且用力将王妃的手腕甩开。
    王妃往旁边一退,的确,她那位兄弟平日里逛青楼,养娈童,家里也有好几个姬妾还不够,她是知道的,只是惯着罢了。
    偏偏小扬王生得清秀如处子,加上年纪不大,也许那混账东西色迷心窍昏了头也是有的。
    一念至此,她忍不住心都凉了。
    定远王不理她,只说道:“事到如今,就不必提以前了,只是小西杀人的事情传遍了京城乃至天下,若不想法儿解决了这件事,惹急了罗枢再掀出来,倒霉的还是王府!”
    王妃到了这个地步终于不敢再挑拨了,只小心翼翼地看着定远王:“那、那现在该怎么做?”
    谢礼说道:“当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少不得……咱们低个头吧。”
    当下就同王妃商议了几乎通宵,次日一大早,谢礼先派人往扬王府走了一趟,又即刻收拾同王妃进宫面圣。
    王妃跪地,声泪俱下,说起当日王府血案,其实并不是谢西暝所为,其实是自己兄弟喝醉了酒,不小心跌倒在山子石上撞破头而死,自己当时因跟恼恨谢西暝向来轻视自己,加上当时谢西暝恰好路过,急怒攻心之下,认定了是他下的手。
    定远王也说道:“臣当时也是听信了她的话,以为是西暝杀人,所以才打了他,谁知那孩子年纪虽小气性很大,他见我不相信他,就放了火逃走了。昨儿无意中知道他回了京,便把他叫到王府,毒打了一顿……是扬王及时赶到说了实情,臣逼问这妇人,她才终于承认并不是亲眼看见了犬子杀人,这一切不过是个误会。”
    皇帝听完两人所说,皱眉道:“当初你命人追杀你儿子,朕就觉着你做的太过,就算真的杀人,也要把他带回来问明白了再处置,何必急着要杀?要是有个误会,却先害了他的命却是无法挽回了,现在看来,果然给朕料中了。”
    定远王道:“臣也不知竟是这样,是利令智昏的听信了妇人之言,如今弄的儿子也不肯认我了,口口声声地要跟臣恩断义绝,宁肯去认别人当爹呢。”
    皇帝道:“父子无隔夜之仇,只怕是那孩子的赌气的话,你好好说说就是了。”
    定远王叹道:“皇上不知道,西暝年纪虽不大,性子却很倔强,先前的追杀害得他几次性命一线,加上昨晚上差点打死他,他已经恨上了我,昨儿头也不回地跟着沈承恩走了。”
    “胡说,再怎么样也是你儿子,骨血亲情是打不断的。”
    “臣虽然也有些后悔,只是从没有爹给儿子低头的道理,所以也任由他自生自灭吧。何况当初事发,他居然不好好解释还放火,就算我有错,他这样岂不是火上浇油?”
    “你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急躁?”皇帝笑了笑,又道:“你刚才说的沈承恩,是不是先前进京述职、如今在顺天府任通判的?”
    “正是那人。”定远王皱眉,“他倒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收留那个孽子!我质问他,他说什么……觉着谢西暝不是个穷凶极恶的,所以大胆收留了。”
    “你对亲儿子喊打喊杀,还不许别人护着?这沈通判倒也是个聪明人,”皇帝叹息,想了会儿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们都说了,便把此事交给都察院再核查一遍,查证无误公告天下就是了。”
    “皇上!”定远王忙道:“公告天下要怎么说?还求皇上顾及老臣的体面……”
    “你自己不反省,还敢求这个,”皇帝哼了声,说道:“这件事朕叫徐麒臣来做,看他如何处置吧。”
    “那个徐麒臣?”定远王皱眉:“落在他手里只怕不会好看啊。”
    皇帝道:“不好看也是你们自己弄出来的,好歹没有干出亲爹杀死儿子的人间惨事,就算真不好看,也是该给你们长长记性!”
    定远王这才不言语,王妃却忙磕头求饶。
    在谢西暝到都察院之前,小扬王罗枢早叫人把定远王串供的话告诉了他,所以谢西暝了然于胸。
    都察院几个堂官退下后,徐麒臣大人姗姗而来,虽然早有准备,但看到那人莫测高深的脸,谢西暝还是情不自禁地咬紧了牙关。
    “谢小郡王,委屈您了。”徐麒臣淡淡地,向着谢西暝一拱手。
    谢西暝才不跟他姓这些虚套,坐着纹丝不动:“徐大人,要如何治我的罪,请直说。”
    徐麒臣淡笑道:“言重了,定远王亲自跟皇上解释了当初命案经过,皇帝下旨让微臣查证,若是查证属实,自然不敢为难郡王。”
    谢西暝不想看他,垂着眼皮道:“那徐大人要怎么查?”
    徐麒臣道:“很简单,请郡王将当日事发经过完完整整跟我说一遍。”
    谢西暝道:“若是我不想说呢。”
    徐麒臣微笑:“怎么小郡王像是有气,我也只是奉旨行事,您这是在跟我置气吗?”
    倒不是有气,而是有仇。谢西暝冷哼:“徐大人位高权重,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我可不敢得罪您啊,只是事情过去很久,我记不清了。”
    “这样啊,那么就委屈郡王在都察院多住几天,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起来再说,”徐麒臣竟不勉强,转身要走,却又回头看向谢西暝:“不过我刚才来的时候,听人说都察院外头有人探头探脑的,像是沈家的人,应该是不放心郡王所以来探听消息的吧,就让他们也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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