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从御书房出来,一路出了内宫内,中宫门,直至上了马车,赵江鹤眸间的波澜不惊才敛去,眼底隐隐笑意。
    他知晓,顺帝从一开始心中属意的户部侍郎人选就不是他。
    户部才出了早前大事,如今朝中多少双眼睛都看着,户部侍郎虽是副职,却是如今朝中最举足轻重的副职之位,放这位置上的人,除却是东宫的亲信,还一定是陛下信得过的人。
    陛下召他入宫,并非真是想擢升他。而是想看看,在他离京的这段时日内,东宫属意的名册里怎么会有他而已。
    今日踏入御书房的第一刻起,他就见到顺帝在看国中河流和水利工事图。
    恰好他早前呈递给东宫的,就是一份水利工事详参和多年在乾州处理水患和心得,以及推及到别处的利弊权衡。
    顺帝应是看过他呈上的水利工事详参后,才寻他来御书房问的话。
    所以,顺帝即便要擢升他,也不是在户部,而是在工部。
    但工部侍郎的位置已有陆挺。
    陆挺是宴书臣的嫡系,在户部的动荡之后,是要有人能撑起户部。
    若是他没有想错,陛下真正要用的人,才会放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留给东宫他日做人情。
    有宴书臣背书的陆挺,才是顺帝心中真正属意的人选。
    只是从他口中听到陆挺这个名字,顺帝意外,也定然没有想到他能猜出自己的心思。
    他要说清楚的,只是为何要用陆挺,旁的事情,他无需管,也不必管。
    从一开始,顺帝心中空缺的职位就是陆挺手中交出的工部侍郎。
    东宫属意的人选是他,但顺帝拿不准他,所以才想借机试探他的心思。
    他心中清楚明了。
    若是他真的应了顺帝户部侍郎的提议,那他如今还会在户部,继续做他的户部员外郎。
    但从这一刻起,他已是顺帝心中的工部侍郎人员。
    且是,至少。
    赵江鹤嘴角勾了勾,陆挺已是工部副职,虽然平调也是暗地里的升迁,但若是陛下想要陆挺做的并不是户部侍郎,而是借东宫名义,擢升陆挺至户部尚书。
    那他应当,还不止如此。
    赵江鹤淡淡垂眸,他在户部这一年做的事,旁人都看在眼里。
    他说不适合户部侍郎的位置,是说给顺帝听的。
    他其实要比如今户部中的所有的官吏,都更适宜留在户部,而且是一定。
    ******
    二月初,赵锦诺同东昌郡驻军一道已行至勺城附近。虽然驻军对她多有照顾,但行径速度同普通人相比还是很快,少了各地关卡的盘查,同行无阻。
    二月初便到了勺城。
    眼下,正在勺城到府城的途中的凉茶铺子处小歇,饮马喂草。
    勺城是周遭的交通要道,不少商旅都会在勺城中转行程。
    这间凉茶铺子近乎坐满了人。
    似是看到了一队驻军,凉茶铺子中的行人都看了看,看似乎又因为此地是同行要地,见到驻军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也只好奇看了看,便又继续喝茶的喝茶,说话的说话。
    卢风同冯涛和赵锦诺一桌,卢风给赵锦诺倒水,即便有驻军在,冯涛还是下意识探视了四周,确认没有危险,才静下心来。
    赵锦诺刚端起茶杯,正好听邻桌的人在议论,“都听说了吗?陛下此趟回京,朝中升迁了不少人,早前的工部侍郎陆挺陆大人,调任户部任尚书了。”
    父亲在户部任员外郎,赵锦诺下意识被几人说话吸引。
    另一人又道,“陆大人过往就在户部任过主事,对户部上下的事务熟悉得很。再说了,户部工部本就不怎么分家,一个给银子,一个要银子,陆大人这般升调也是合情理的事,但早前的户部员外郎赵江鹤的调任就有些奇怪了。”
    赵锦诺之间微微一滞,眸间微诧。
    说到父亲身上了。
    父亲也调任了?赵锦诺意外。
    她是十月底才离京的,眼下不过三个月,父亲入京任户部员外郎还是去年五月的事,不足一年的时间就升迁?
    赵锦诺心中顿了顿,好奇父亲升迁至何处了。
    邻桌那人果真继续道,“要说来,这赵江鹤的升迁才是厉害的,户部侍郎,兼任工部侍郎,一人身兼六部两只,早前朝中是有先例,但那是宴相。”
    此话一出,连卢风都愣住。
    户部侍郎和工部侍郎都是六部副职,虽说确实户部和工部不怎么分家,但能身兼两职足见得陛下青睐。而赵江鹤,正是阮大人的岳父,夫人的父亲,卢风不由看了赵锦诺一眼。
    赵锦诺也明显诧异。
    邻桌另一人又道,“宴相当初兼任工部和吏部两部侍郎,是有背景的,宴相同陛下的关系,朝中谁能比得过?可这乾州赵家,没听说什么由来?”
    旁人便笑,“那是你孤陋寡闻,赵江鹤的填房是吏部侍郎王望舒的嫡女,赵江鹤的女婿是兵部尚书阮鹏程大人的儿子阮二公子,阮二公子没有人没听说过的吧?年纪轻轻便已是鸿胪寺少卿兼翰林院编纂,当下做主使出使南顺国中去了。阮二公子同宴相什么关系?那是宴相的义子。这乾州赵家是什么由来不要紧,光凭这京中的几大权贵世家,赵江鹤的出路也不会差。”
    众人纷纷感叹。
    不过,邻桌中还是有一人道,“但我听说,这赵江鹤赵大人还是有些能耐的。早前在乾州任知府时,一扎根便是十年,若是换了旁人,在乾州这样的地方,又有这样的资历许是早就呆不住了。听闻后来户部出事,是宴相将赵大人调回户部的。赵江鹤早前任乾州知府时,水利便治理得好,早些年不是乾州一带,一到汛期就洪灾泛滥吗?这些年何时听过?这赵大人算是厚积薄发,还听说户部的差事也办得好,所以又得了东宫青睐,要不,光是靠着姻亲的关系,也走不到如今这位置啊!”
    “也是!”众人又纷纷附和。
    赵锦诺低眉饮茶,没有出声。
    卢风也佯装不察。
    冯涛似是此刻也才想起,旁人口中的赵江鹤,是夫人的父亲……
    ******
    勺城一段小插曲很快过去,二月十六,赵锦诺跟随驻军抵京。
    周亮和柱子自晌午起便在南城门处等候,黄昏前后,终于见到东昌郡驻军的一队带了马车同行。
    城门口,驻军这一队头领同赵锦诺作别。
    赵锦诺道了声谢,这一路能这么顺利,多亏了随行的驻军,赵锦诺又请他折回时代问范逸好。
    军头领应声。
    分开后,周亮和柱子才上前,亲切唤道,“二奶奶!”
    在路上时,赵锦诺让人提前送了信到家中,所以周亮和柱子今日来城门口迎接。
    赵锦诺简单问起了家中父亲母亲情况,还有大哥和大嫂的婚事,周亮和柱子一一应声,赵锦诺这才颔首点头。
    见阮家家中有人来接,冯涛也同赵锦诺请辞,“夫人,既已抵京,我等也要折回复命。”
    冯涛一路从南顺送她至京中,赵锦诺感激。
    “谭悦有消息,记得让人送信给我。”赵锦诺嘱咐一句。
    韩涛拱手。
    他受侯爷之命前来,人已送到,便想尽早回京,侯爷身边还需有人。
    等送走冯涛。
    卢风便也请辞,“阮大人吩咐过了,夫人在京中若是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下官,下官虽在鸿胪寺挂职,但夫人若有要帮忙的事,下官许是真能帮忙。”
    卢风言罢笑笑。
    赵锦诺也听出的言外之意,卢风的身份果真不是鸿胪寺一个小小官吏那么简单。
    等同卢风道别,赵锦诺才撩起帘栊上了马车。
    离京三个月余,她委实有些想念家中,想念宋妈妈,阿燕,还有砖砖了……
    赵锦诺靠在马车一侧,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回京的踏实感涌上心头,也忽得想起,早前阮奕说的正月末离京,那差不多应是二月中旬抵达慈州,那也就是这三两日在江船上回苍月了。
    这一路都没有阮奕的消息传来。
    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感觉好久没二更了,,
    第132章 不对?
    赵锦诺身着男装, 不便在阮府门口露面。
    马车从偏门入内,一直行至苑中。
    马车刚到苑中,赵锦诺便听到了砖砖急切的声音, 似是扯着绳子就往马车处想撵, 而后是钉子唤着砖砖“慢些”。
    赵锦诺忍不住笑开。
    马车停稳,柱子掀起帘栊,赵锦诺踩着脚凳下了马车,欢喜唤了声, “砖砖!”
    三个多月没见赵锦诺,砖砖见到赵锦诺简直欢脱到不行,再一听赵锦诺唤它, 整个狗都兴奋得直接扑过去,扯得钉子踉踉跄跄。
    最后砖砖将赵锦诺扑到,亲切得蹭了又蹭。
    赵锦诺“咯咯”笑出声来。
    宋妈妈和阿燕,海棠几人见了,都跟着笑了笑。
    杜鹃还是吓得皱了皱眉头,似是心有余悸, 心想着畜生就是畜生。
    赵锦诺伸手安抚, “好了, 砖砖, 乖。”
    二月初春, 春寒料峭, 赵锦诺觉得地上尚有几分寒凉,不敢久待。
    海棠心细,上前扶她起身。
    赵锦诺朝海棠道了声谢,砖砖其实听话,这回是许久未见她了, 就想围着她转。赵锦诺干脆蹲下,摸了摸砖砖的头,认真叮嘱道,“砖砖,先去北阁等我,我去见过爹娘后再回来看你,好不好?”
    砖砖低声“呜”了一声,似是怕她又要走。
    赵锦诺埋头蹭了蹭砖砖的头,莞尔道,“好狗狗,听话。”
    而后再起身,摸了摸它的头,示意钉子牵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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