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们在整行李,我走到阳台接起电话。季寅生让我去他那把东西收拾了。
    我狂起来,“你丢掉好了。”
    他轻笑:“好。”
    笑得怪瘆人的,我想了想还有几个包在他那呢,不能扔,立马转口,“别别,我马上过去。”
    我真是有病,去之前还补了个妆,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开门进去,季寅生并不在,阳台透进来的光线像蒙了一层雾,我顺手开了灯。
    我四处走了走,还是跟之前一样的布局,只不过很多我随手乱放乱丢的物品都被规整摆放起来。我从卧室拖出我的行李箱,打开摊在地上,一股脑把所有东西往里丢。
    先不说他是不是要让我搬出去的意思,当下放寒假,我的确要收拾好东西回家的。
    卧室搬完,我踢着行李箱往客厅走,箱子和地板摩擦发出噪音,我弯腰想提起来的时候发现地板被擦出了划痕。糟糕!
    转念一想,这又算什么!
    我坐在客厅地毯上迭衣服,不时游目各个角落思索有没有落下的,突然瞥到茶几的置物层上有一大袋零食,全是我之前买的,季寅生在的时候不让我多吃。
    我抬抬屁股伸手够了出来,拆了一包薯片边吃边迭,想了想还差点什么,掏出手机打开网抑云。
    我跟着音乐胡乱哼哼,零食碎屑掉在行李箱里,黏在毛衣上,落进地板缝里,季寅生无法容忍的事,原来做起来是如此快乐。
    当我拆开第二包薯片,门锁拧动,我抬眼望去,季寅生回来了。他随意扫了我一眼,对着左侧说:“你先进去坐吧。”
    “好。”
    好乖的声音,略耳熟。我凝视着从季寅生身后娟娟轻盈走出来的人,不由讥笑,季寅生真够渣的,还没跟我断干净呢,就带人过来了。他就不怕我跟她打起来,闹的他难看?
    我牙痒痒,咬的薯片嘎嘣脆响。
    那个女孩子,便是我之前在湖边亭子里遇到的美术生,真被我凭着香水味猜中了,《闻香识女人》这部电影该请我去演。
    她乖顺地并膝坐在沙发上,腰背挺直,好奇地看着我问:“你是要走吗?”
    哇,什么话啊?我不走留下来3P吗?笑死了。如果她不是真的纯,就是高段位白莲了,我都自叹不如,那个水汪汪的眼儿,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小脸蛋,啧啧,季寅生福气是真好。
    我合掌拍了拍手,掸掉手里的碎屑,“对啊,给你让位呢。”我整行李的动作快起来。
    她沉默了,脸红起来。我不再看她,全身心注意力丢进行李箱里,包起来,合起来,拉起来。
    季寅生从卧室走出来,刚刚大概是检查我有没有顺东西吧,哈哈。他停至我旁边,看着满地狼藉,语有不耐,“吃那么多零嘴,不怕胃疼了?”
    我瞪他一眼,“关你屁事!”
    季寅生皱眉,感觉下一秒要拿鞭子打我的脸色。我毫不畏惧,反正都要拜拜了。狗东西,装逼装过头了吧,人都在旁边坐着呢,还假惺惺的,退休后干临终关怀去吧!!
    季寅生果然不再鸟我,那个女生糯糯启唇:“老师,我去厨房做饭啦?”
    我闻言惊诧,我的天,美术生的手,居然愿意为季寅生洗手作羹汤。我突然有些同情她,甚至可怜她,觉得她糟蹋自己,可我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评判她的选择呢,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我有些自大了。
    总算把所有东西塞了进去,我把行李箱立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我偷偷回眸看了一眼,沙发挡住了季寅生的背,仅露出来他的后脑勺、肩颈、肩胛,像一座小山孤零零地立着。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动静,季寅生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孤零呢,定是我的错觉。我转身出门,门被我大力甩上,一个掷地有声的句号,震给我自己听的。
    我拉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这儿来多了,我早已不像第一次那样会迷路。路灯亮起,行人的脸色依旧模糊不清,隐在灯光照不到的暗色里,每个人都有故事。
    寝室群里,寝室长艾特我:你走之前记得关好门窗。
    关好门窗,门窗关好…我眼前逐渐模糊,一个个被泪水打湿的光斑重迭交织,耳边似有人在讲话。
    “沉椿,把门窗关好。”
    “好的老师,可是能把窗户开一点吗,房间里好闷。”
    “发什么骚,你想让整栋楼听你叫床吗?”
    “对不起老师,我马上关。”
    对话猝停,高积云密布,一坨坨压在我身上,让我喘不过气来。对话复响。
    “老师,你压到我的胃了,好难受。”
    “小婊子,那是顶到你胃了。”
    “啊,可是我真的好想吐啊。”
    “忍着,别他妈吐在我身上…操!”
    “对不起老师,我没忍住。”
    高积云呼风唤雨,骤雨像拳头一样砸在我身上,好痛啊。
    “死婊子,恶心死了,让你吐,让你吐…”
    “对不起对不起。”
    ……
    “对不起对不起…”
    “沉椿,沉椿?醒了?”
    谁在叫我?我艰涩地撑开眼皮,医院独有的气味比颜色先映入我脑海,我揉揉眼睛望向床侧白大褂男人,“医生?我怎么在医院?”
    “你出车祸了,刚检查出来没什么问题,你让你家人来接你吧。”医生说完便走,衣袂飘飘,白的刺眼。
    我揉了揉脑袋,撑着坐起来,行李箱安静地立在床边,神思逐渐清明。
    “你醒了?实在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我循声回头,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见我没说话,他更抱歉了,“我急着回家,红灯刚过就启动了车子,没看到你走出来,实在不好意思,你看能不能私了?”
    “没事,是我闯红灯。”这就叫祸不单行吧?对面走过来一个人,如果我撞上去,那就是爱情,对面开过来一辆车我撞上去,那是车祸。不知道我要撞多少辆车才能撞见一个爱我的人。
    男人过来我眼前,我蹲着穿鞋,听见他又说:“你还是学生吧?刚放假回家?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你不是急着回家吗?你回去吧,医生说我没事。”我把他赶走了。
    他走后,我坐在床沿打开手机,看到半个小时前季寅生发来的消息:你有东西落下了。
    我心情实在差,想都没想回:你寄给我吧,地址是xxxxx,谢谢。
    我点开高铁管家,不出所料今明两天的车票全部售完。打滴滴回学校,再次出来的时候手边多了一只行李箱,我环顾四周,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手机震动,季寅生回消息了: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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