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宫通往太液池底的秘道在哪里,楼画语听姬瑾和楼画诗不只一次说过。
    只是她从来没有进去过,这次那根两人合抱的柱子立在水中,楼画语走过去,打开秘道。
    就见水哗哗的朝里涌,那下面居然还没有被水淹。
    楼敬辕看了一眼,将手中的八卦棍往背上一插,直接走了进去,伸手扶着楼画语:“姐姐小心。”
    “陛下。”关雎她们跟着进来,脸色发白:“颜铁明就来了,陛下要不要等等他。”
    “我和十一下去就行,你等下关了秘道,免得一直淌水进去。”楼画语朝她笑了笑,沉声道:“如果我没有出来,你就直接和颜铁明出京,去护国寺避水吧。等临帝回京,就好了。”
    “陛下。”关雎却站在秘道口,看着楼画语被扶了下去:“我是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吗?”
    楼画语抬眼看着她,前世那么艰难,到最后,她还是要随自己一块去死,这次怕也一样。
    有些东西在变,有些东西却好像永远不会变。
    “那你等我上来。”楼画语抿了抿嘴,小心的避开隆起的小腹,在楼敬辕的扶持下,一步步的踩着柱子上的台阶朝下走。
    这柱子中间不大,台阶却很稳,而且很长。
    楼画语走到下面空阔的地方时,这才发现是一个秘道。
    只是凌乱的堆着土,好像被什么拨开的。
    楼敬辕用火石点燃了旁边的油灯,将八卦棍取下来给楼画语撑着,一手扶着楼画语朝前走:“去哪?”
    楼画语看了看,按着姬瑾所说的方向, 朝着原本该困在钱摩的石室走去。
    这下面四处凌乱,还很潮湿,不时有蛇虫之类的被惊开。
    但可能是感觉到不安,也没有咬人。
    楼画语身子重,衣裳又都湿透了,走得很艰难,幸好楼敬辕半扛半抱,将她朝前带。
    还没走到石室,前面就火光闪动:“你还是来了。”
    楼画语抬头,就见道路的尽头,苗阳端着一个烛台,朝楼画语道:“进来吧。”
    “你们真的还在这下面。”楼画语苦笑,撑着八卦棍朝里走。
    到了石室,里面一应都还在,也不见外面一样的凌乱,反倒干净整洁。
    苗广一身夷服,端坐在最里面的石井里,伸手在摸索着什么。
    “以前钱摩也是在那里摸索的对吗?”楼画语看了一眼,累得坐在石凳上:“苗阳,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苗阳拿着竹筒给楼画语倒了杯水:“只是做原本该做的事情。”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楼画语倒也不怕他水是放蛊什么的。
    苗阳看了一眼石井里的苗广,苦笑道:“钱摩在,我们一直进不来,所以我们只能接近永顺帝,让他带我们靠进钱摩。也多谢他,让钱摩用命施了幻生之术,我们才有机会摸清这地底布下的巫术。”
    也就是说,如果钱摩不死,这水就进不来。
    楼画语心中也大概知道了,苗广一步步的谋划,帮着永顺帝在暗中推进,怕就是想要让钱摩心灰意冷的离开这池底。
    只是她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弄瞎钱摩的眼睛。
    而且以钱摩的巫术,苗广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要怎么样,你们才肯让水停下来?”楼画语握着杯子,看着苗阳:“我以为你和我们是一样的人,却没想到目标差这么远。”
    苗阳抿嘴苦笑,看着楼画语:“那块开国玉璧,就是从暗河泉眼处取的。那玉璧常年潜于暗河之中,沾染了地底龙气,本是镇水的。”
    “夷太祖为了自己的私心国运,取了玉璧,引了龙气入京,这水就压不住。全靠巫术压制,没有其他办法。”苗阳将手中的竹筒递给楼敬辕。
    摸着石桌,嘲讽的笑道:“可现在再也没有真正的巫圣了,南疆巫圣一脉,在你娘那里已经绝了。”
    楼画语心神发恍,抬眼看着苗阳:“你直接说吧,到底要如何才能让水停下。”
    那块玉璧本来就碎了,雕成的玉簪和玉勾,也被小诗拿走了。
    就算有,谁知道那个口子在哪里,还镇水,龙气……
    这玄得没边了,也就只有前世的姬瑾信这些。
    苗阳转眼看了看苗广所在的石井:“还有一个办法,那个石井就是阵眼,钱摩一直在那里镇坐。”
    “前世你大火烧了蒹葭宫后,我虽幻生而回,却也看见是钱摩以命镇住了水。因为姬瑾……”苗阳说着,低咳了一声:“大概是姬瑾平息了巫神的怨气吧。”
    “所以呢?”楼画语直接站起来,朝着那口石井走去。
    苗广坐在石井里,抬眼看着她:“就算这会停了,那泉眼依旧在,除非有人常镇在这里,还是要巫术大成的人,要不然也没有用。”
    “也就是没有办法。”楼画语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休息巫蛊之术。
    南疆多水,现在如果全部涌入京都,就算灾民转移了,可难免会伤及人命。
    “有。”苗广看了楼画语一眼,轻声道:“以命献祭,可以暂时停止,后面就看运气了。”
    “割肉喂蛊,以祭巫神吗?”楼画语这会心平气和,看着苗广:“是不是?”
    苗广双眼眯了眯,双手紧贴着石壁:“你听楼九娘说的?”
    楼画语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钱氏不让她们学巫术了。
    一旦学了巫蛊之术,要不就得永远镇在这下面,要不就要和苗广他们一样,引水入京都,总有一件是要做的。
    而且都不是好事!
    “有用吗?”楼画语突然感觉有些好笑。
    “巫圣血脉有用。”苗广扭头,看着楼画语:“可就算你献祭了,也不过是平息了水患,前朝夷教那些人,还是会攻入宫中。”
    “宫中没什么人了。”楼画语伸手摸了一下石井,一手扶着小腹:“可这时间有点急了。”
    如果再晚上一点,她生下了孩子,她倒也可以和姬瑾一样献祭一次。
    可现在腹中有着孩子,她怎么甘心。
    “所以五娘还是带人逃吧,夷教的人就要入宫了,就像当年夷仕宗屠戮那些蛊师一样,他们也要杀掉护国寺那些世家之人。”苗广依旧坐在那里。
    微微叹息:“这水不是我想压就能压制得住,也不是我引出来的。”
    “如果我肯献祭呢?”楼画语扶着小腹,靠着墙坐下来:“至少可以换很多人活下来,对不对?”
    漠北战报虽没有传回来,但姬瑾对匈奴自来都是不败的。
    只要京都水患平息,前朝夷教的人,根本不足为惧。
    有小诗在,这暗河的水也不会再涌了。
    这天下盛世,依旧是姬瑾的。
    至少这次,那些暗中的势力,强壮的世家,全部都没有了。
    四方皆平,姬瑾能当一个好皇帝吧。
    果然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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