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会议上,对面设计院想抢到商业园那片主要商务建筑的设计资格,因此在方案上下了苦工。
    对面的总工边汇报,边抽空往沈琅那边看了眼,发现这位花瓶美女正侧过脸,跟欣赏风景壁画似的欣赏光屏里的男人。
    肖闻郁的脸很适合上大屏幕,眉眼轮廓分明,鼻梁修挺,五官深邃如电影明星。只是他不敛气势的时候太凌人,在场的没几个人敢注视光屏,沈琅带着纯欣赏的心情,目光自他的下颚落下去,移到衬衫领停住。
    没打领带。
    纽约时间是凌晨,肖闻郁摘了领带,只穿一件黑色衬衣,正垂眼看资料。他全身浸在酒店暖黄色的顶光灯色下,少了凌厉,多了分静默长久的温存意味。
    对面总工还在注意沈琅的动向,发现这位花瓶总算不看光屏了,改成玩手机了。
    总工嗤笑。
    沈琅没察觉对面人丰富的内心戏,找到肖闻郁的号码,给他发了条信息:【肖先生什么时候回国?】
    发完后,沈琅心说不知道他出国后手机号换了没有。她刚从手机屏上抬起头,就见光屏里肖闻郁目光顿了顿,往镜头方向看了眼。
    能收到?
    沈琅被他挂电话快挂习惯了,猜到这回肖闻郁不能无缘无故挂视频,她顿时来了新鲜感,饶有兴致地连着发了几条。
    设计院还在进行汇报收尾阶段,就听光屏里的甲方老板忽然出声打断,问:“华慕的方案呢?”
    旁边的结构师悄声提醒:“沈工,该我们了。”
    设计院的总工闻言简短收尾,信心满满地坐回去。他们的方案已经金玉在前,有对比才有衬托,他在等着沈琅出丑。
    沈琅起身,打开ppt。
    “贵院的方案对于商务楼入口位置和人流动线组织的介绍似乎太过简单,缺少因果逻辑。”沈琅不久前问项目总包拿到设计院的中标方案,在完善深化的基础上,对商业园的主要商务建筑楼进行创新,给出了对比方案,“功能分区也并不合理。”
    沈琅开口连着两句话,简洁明了,都是在驳斥对方设计院的方案。
    对面脸立即黑了。
    肖闻郁的眸光落在屏幕上。会议室的镜头只能扫到她白皙精致的侧脸,长睫卷翘,红唇翕张。
    沈琅在自己的领域内有足够的发言权,轻佻不刻意,傲慢得有底气。她轻慢骄矜的神情一直都很好看,轻佻逗人的神情也招人,沈琅像是天生有引人瞩目的特权,这点肖闻郁早在八|九年前就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并且在内心某个见不得光的晦暗角落里,对其有占有欲。
    华慕事务所这一边的方案中,建筑群以环状各自独立又相互联系。沈琅给出的平剖立面图清晰漂亮,一场汇报下来,设计院的总工脸色从难看到若有所思。
    会议持续两个小时,最后商业园主要建筑群的设计资格不出所料地给了华慕。
    视频会议中断,光屏黑屏的下一刻,沈琅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跳出一条信息。
    肖闻郁:【方案很好。】
    沈琅回了两个字,两个音节暧暧昧昧百转千回,还带着点留白。
    沈琅:【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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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周末,许许到沈琅公寓里过夜,由衷感慨了句。
    “这年头不用skype不用微信、只用短信聊天的人都快灭绝了,你俩好土。琅琅你不会是撩了个老男人吧?”这位前沿时尚杂志编辑对沈琅短信骚扰人的行为表示怀疑,边敷面膜边问,“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啊?是不是那种你给他发条‘吃饭了吗’他给你回一条‘吃了’还附带手机自带微笑表情的那种?”
    沈琅端着水杯从厨房里出来,半靠着磨砂玻璃门,弯唇一笑:“他不回我短信。”
    许许来了劲:“还是高冷款的?”
    “纯情款的。”
    “国宝啊。”许许出于职业需要,每天跟时尚圈内各类长袖善舞五光十色的人打交道,就没见过纯情款的。她问,“他多大了?”
    听两句调情的话就挂电话,当面调侃两句就体温升高,这么纯情的能有几岁?
    沈琅喝完水,客观评价肖闻郁:“十八岁吧。”
    十八岁,纯情款,平时用短信聊天。
    “这也太纯了吧。”许许面膜都贴不住了,新奇道,“你们这是打算发展柏拉图恋情?”
    沈琅闻言又笑:“不发展恋情。”
    行,她还打算玩弄人家感情。
    别说许许了,就连沈琅自己都觉得新鲜。这么多年围着沈大小姐前后殷勤的男人不少,金融男大多圆滑油腻,建筑这行的理工男又不够知情识趣,突然冒出个久别重逢的肖闻郁,长相非常对她胃口,性格也不讨厌。
    沈琅回忆起那天会议上肖闻郁只穿黑衬衣的一幕,他作为成熟男人,对她确实有着足够的性吸引力。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腻腻歪歪,沈琅对肖闻郁感兴趣,当然也就想分出点时间去亲近他,给自己枯燥忙碌的工作找点轻松感。
    不过沈琅没想着认真,毕竟她和肖闻郁还有利益关系在。
    “不投入感情是好事,谈感情多伤身。”许许拍着脸,突然想到她今晚的正事,“对了琅琅,你猜周末我要去见谁?”
    许许:“你那位大嫂。”
    沈琅顿了瞬:“宓玫?”
    “没想到吧?她上周刚回的国,我们杂志社明年的开年正刊封面打算邀请她来拍封面,这周末要去山顶取外景。她听说我跟你关系好,还想托我约你出来见个面。”许许想不通,“不过也真够奇怪的,我给了她你的手机号,她反倒不要。”
    宓玫是沈琅大嫂,她大哥沈立新的妻子。五年前宓影后在她事业的上升时期嫁入沈家,不久后跟着沈立新移民去了美国,一直息影到现在。直到上个月丈夫车祸身亡,宓玫这个名字才逐渐重回大众的视线。
    当时沈立新的遗体被运回了国内举行葬礼,宓玫却没跟回来。
    沈家兄妹感情不深,沈琅跟宓玫更是不熟,除了当年在拉斯维加斯的婚礼上见过几面,再没别的印象。
    “她不要我的手机号,是不想跟我有私底下的交集,她连我大哥都不想见,应该也不太想见我。”沈琅了然,解散长发上床,靠进松软的抱枕里,“但她又让你约我见面,大概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给我。”
    许许感叹:“所以我说感情伤身……你哥不在了,对她打击不小吧。”
    “要我说,琅琅你这周末不如就跟我一起吧,也省得你们私下见面尴尬。”许许提议,“去西郊三个小时的车程,就在山顶上取几个镜头,我估计出片快,当天去当天回,挺方便。”
    .
    b市西郊的群山上早早地下了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漫山雪景,红梅开遍。
    沈琅跟着许许的车走,杂志社的车后面紧跟着宓玫团队的车。她在上高速前跟宓玫打过照面,女人戴着墨镜,摘下来,镜片后是漂亮而明显憔悴的一双眼。
    “琅琅。”宓玫悄无声息地息影五年,早就快被人淡忘,回国后只能在二三线杂志上露脸。她对沈琅微笑,声线客气温柔,“麻烦你为了我多跑这一趟了。”
    沈琅笑:“也不麻烦。”
    西郊山区被分为两片山域,矮的那片被划入风景区,缆车和人工休息亭一应俱全。而杂志社要取原生态的景,另辟蹊径,打算爬“晚驼峰”。
    “这山看起来是陡了点,不过上山的山路都是探过的,这一条是自驾游路线,开上去肯定安全,去年我自己就来过两回。”跟沈琅同车的摄影师笑着解释,“叫‘晚驼峰’是因为这座山的晚霞最漂亮,你们哪天要是有空,最好能来看看日出,这里日出也特别好看,来了不看可惜了。”
    车越往山上开,车窗起雾越明显。许许被颠簸的盘山道颠得五脏六腑乱搅一通,一脸生无可恋地靠着沈琅,脸色苍白地拒绝:“你看我这样,我还来什么啊?不来了我再也不来了。”
    沈琅也不好受,她没接话,阖眸小憩。她倒不是晕,只是敏感地觉得周围越来越冷了。
    越到山顶寒气越重。
    两辆车沿着盘山路一路驶上去,停靠在路边。剩下到山顶的一段距离需要步行,一行人下车,沈琅裹紧羽绒服踩着积雪往上走,许许紧赶两步,问前面的人拿了几片暖宝宝回来。
    “我们拍完黄昏的景就回市里,下午山上的温度估计会更冷,贴上这个好受点。”许许说,“不该喊你来的,太受罪了。”
    “行了,我暖多了。”沈琅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笑说,“你再说两句贴心话我更暖和。”
    山顶红梅成簇,人迹罕至。
    到地方后,杂志工作人员开始忙着准备前期工作,临时搭出一片休息区。宓玫有意避开众人,挑了个位置坐下,沉默片刻后,温声问沈琅:“立新他……”
    三个字刚出口宓玫就哽咽了下,她颤着眼睫,没问出后半句。
    “葬礼上个月就办过了。”沈琅知道她要问葬礼的事,三两句简略而过。
    宓玫转交给沈琅一方小盒子,灰色绒面的戒指盒,里面躺着一枚精致的女士戒指。她说:“你帮我还给他。”
    沈宅祠堂前,沈立新的遗物盒内放着同款的男士戒指。
    生生死死说着很容易,身边人要往前走却很难,宓玫像是要彻底撇清过往几年的记忆,沈琅也没有硬拖人回忆过往的毛病。她收下戒指盒,没说别的,离开去帮许许的忙。
    “宓玫居然没哭,我以为她跟你聊完还得带着泪痕来补个妆。”许许在山顶寒风里冷得直搓手,边抖边跟沈琅说,“看看看看来今天能顺利出出出片。”
    许许估计也想不到她立了个flag。
    拍摄过程很顺利,一行人在暮色四合的时候收工,刚拆完挡风板收起反光板等一系列拍摄用的器材,等一踩离合器才发现了不对劲。车动不起来。
    下车一看才发现两辆车的车胎都被冻住了。
    冻得整整齐齐。
    “下午温度高,积雪化水掉后又结冰,连着轮胎铁链一起冻住了。”司机下车查了一圈,上车找出根撬轮胎的不锈钢棒,“就是我这辆的车后胎冻得严重,哥们有没有力气大的?下来两位帮我个忙,凿开就行了!”
    两位男摄影师应声下车。
    车内信号时断时弱,沈琅下车打了个电话,刚想上车,手机又嗡声震动起来。
    肖闻郁的电话。
    沈琅在寒风中从容依旧,语调慵懒从容得像在暖气房里喝咖啡,她接起电话,含笑说了句:“肖先生。”
    也就说了那么一句。
    说完这句后,沈琅手机彻底黑屏,无情地被冻关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质是个甜文,对手戏会很多的,放心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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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山上天黑得快,黯淡的天色很快自天际沉落下去,周围的温度几乎垂直下坠,几位跳下车帮忙凿冰的大男人都被冷得够呛。
    沈琅把手机揣回羽绒服兜里,额头忽然挨了冰凉的一下。借着车灯,她呵着白气抬眼看,细细茫茫的碎粒正往下飘。
    下雪了。
    “琅琅,干嘛呢?”许许开了条车窗缝,被灌进来的冷风冰得浑身一震,颤着声喊她,“快快快上车,车里暖和,这天冷冷冷冷死了。”
    十五分钟后,宓玫团队的车胎冻冰被顺利凿开。团队助理过来打了声招呼,杂志社跟着来的两位小姑娘搭了他们的车提前离开,此时只剩下了沈琅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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