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澄看着乔楚急切的样子,愈发觉得好笑,摇了摇头,转身走进洗手间,打开了浴霸和花洒,一边脱着衣服一边答道:“我是干什么的你不是都很清楚了吗?我可不就是犯了法的,要不你把我扭送了吧,还能落个英勇市民的名声。”
    二十八
    于是乔楚最后还是走了。
    边澄拿回来的钱他一分不敢动,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对边澄一点都不了解,难以置信他有过那样肮脏的过去,也就自然不敢期许有什么干净的未来。
    他灰溜溜地回家了,证明了父母的英明决断,一家三口冰释前嫌,顺理成章地飞去澳洲继续了他的辉煌人生。
    只留下边澄一人,住在那对他来说过分华丽的公寓里,守着那十万块,啼笑皆非。
    他只好再次去找张姐倾诉,张姐陪着他喝了一场大酒,最后借着酒劲,抓他的肩膀说:“甭管怎么着,到最后不是落了十万块吗?”
    “这叫落了吗?这是我偷的我爸妈的!”边澄抹了一把眼睛,“我还说出来赚钱寄给他们,到最后反而跑回去偷他们的!”
    “你有这个心气儿就行啊!”张姐笑着说,“真要靠在这场子里混着打工,多早晚能挣出钱来?要想发财还是得自己当老板,当老板就得有本钱,你这本钱不就来了吗?”
    边澄愣了愣,然后笑着摆摆手说,“连乔楚都创不了业,我还想拿着这点钱当老板?”
    张姐抿了抿唇,又与他碰了一杯,说:“他的眼界跟咱们不一样,他是想着当世界五百强的,可是咱们……十万块钱,说实在的开个小店做小买卖完全够了!你又聪明、会学,反正这钱都已经在手上了,花了也就花了,还不如用起来!”
    边澄看了看张姐,问道:“你说的是认真的?可是我……我不会呀,做什么小买卖?”
    张姐轻轻一笑:“姐姐我在这混了半辈子了,也有点积蓄,琢磨好长时间要开个发廊了,你这十万块,不如拿来算入股,咱们一起发财怎么样?”
    二十九
    如果说在这个城市里只有一个人值得相信,边澄认为那就只能是张姐了。
    他毫无保留地把那十万块全数交给了张姐,然后再次搬回到了逼仄的小隔间,告诉自己,过去这几个月不过是一个笑话、一场梦。
    只是尽管他这样想着,一切终究是不同了,一方面是曾经那样亲亲密密地爱过,而今少了一个人在身边,另一方面则是乔楚曾带他体验了太多原本不属于他的富裕的生活,吃的、穿的、用的、玩的,这些没有了,似乎比少了爱情更让人难以适应。
    虽然他反复告诫自己原来如何现在还该如何,可是细枝末节的事实在太难做到,吃饭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多点个肉菜,买衣服的时候他会情不自禁地想看看名牌,流行的电影上映他也总是一部都不想错过,就连卷纸、洗发水、牙膏、刮胡刀片,他都无法控制自己得买个贵几块钱的。
    原本省吃俭用,一个月的工资能存下一半,现在尽管涨薪拿提成、钱赚得越来越多,却始终一分钱都剩不下,连换个好点的房子都做不到。
    不过张姐的发廊倒是一点一点真的开起来了。
    钱给了张姐之后,很快店铺就盘了下来,装修前前后后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边澄得了空就跑去店里,指手画脚地出主意,虽然最后没有几条能被采纳的,他却也乐在其中,每天两个人到路边喝酒撸串,一起畅想着店面开起来之后赚了大钱的未来,不亦乐乎。
    只不过正式开业后,一切却没有预想的那么顺利,第一个月店里门可罗雀,第二个月稀稀拉拉一天未必有一位客人,第三个月,第四个月,直到半年过去,店里的收入都连房租都无法抵过,更别说店员的工资了。
    生意不好,两个人心中着急,也就开始都有了怨气,每天发愁到底该怎么继续做,聊着聊着不是越来越灰心、就是谁有想法都说服不了谁。
    三十
    勉勉强强撑了一年后,虽然还是持续不断的亏损,但从账面上来看,至少看得出收入还是在缓慢增长的,两个人又用简单的数学算了算,照这个速度,再过一年,所有的投资花完的时候,也就是该开始赚钱的时候了,而等到再回本大概还需要一年,而那之后,就可以说是躺着赚钱了。
    有了这样的底,边澄心里也舒坦了几分,虽然每天看着还是赔钱,却也至少有了点希望,而他自己工作的收入,即便常年月光,好歹数目上也是在提升的。
    于是他咬着牙继续忍着,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个店上,等着再熬过两年就真的苦尽甘来了。
    然而还没过一年,张姐那边却出了事,老家的父亲突然病倒,家里的积蓄不够用,要想活命,就得往重症室里烧钱。
    边澄认识张姐快三年了,总是听着他有事没事数落那个逼他结婚、骂他变态、把他打着赶出家里的父亲,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张姐却决定要把店买了去给他爸治病。
    边澄没有立场反驳,他那十万块在这个店里一点说话的分量都没有,然而眼看着再咬咬牙就能进入到开始回本的阶段,现下放弃转让实在是最最亏本的低谷,怎么想都是怎么不合算。
    于是张姐说:“你要是觉着卖给别人咱们亏太多,要不你想办法弄钱,我卖给你,我亏多少没所谓,主要是用钱着急,你买下来,后边继续经营你也有经验,可以慢慢把钱赚回来。”
    边澄被张姐这话点醒,思来想去的确很有道理,然而自己这两年一分钱都没攒下,又上哪弄钱去?上火了好几天,边澄下定决心,要再回家去拿钱。
    三十一
    但是这一次没有上一次那么顺利了。
    边澄轻车熟路地溜回家,却没有在那老地方找到银行卡,他心中焦急,像个入室劫匪一样翻箱倒柜地找了许久,终究一无所获,最后却被突然回家来的父亲逮了个正着。
    三年没见,边澄看着仿佛苍老了十岁的父亲,还不知该开口说什么,便迎面被打了一耳光,接着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
    边澄从小淘气,父亲也没少教训他,可是因为长得漂亮又会说软话、装可怜,再怎么闯祸也没被这样打过,而且他自觉心虚理亏,也不敢躲、也不敢挡,硬着头皮咬牙挨着,口中一面认错、一面也不得不如实说了眼下的困境。
    父亲听他回来还想要钱,愈发地愤怒,一边打着一边骂着,他才恍恍惚惚听明白,原来妹妹边静趁着假期跑出去打工,结果发生事故,一度性命垂危,现在抢救回来了,可是半张脸已经被彻底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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