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她和褚怀希在学校食堂吃饭。
    褚怀希是个欧气满满的少年,商场抽奖可以连续叁次抽到冰箱彩电,他说自己前几天在街边中了大红花机构的活动大奖,获得一个免费补课的机会,又看见宣传海报上印着翁沛的名字,就填写了资料,没想到当天骑着电动车回家的路上就被小货车撞倒,把一条腿摔骨折了。
    翁沛有点心疼,又给他盛了一碗西红柿蛋花汤:“那你还来补课啊?学习也没必要这么拼……这样吧,你要是有什么不懂得,到我的住所来问或者让我过去给你补习,补课早起晚归的,睡眠不足,恢复得慢。”
    褚怀希点头:“好,谢谢小沛姐。”
    暑假食堂里没有开空调,只有老式风扇在头顶旋转,他的脸被热气蒸得微微发红,低头举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喝汤。
    傍晚送褚怀希到校门口,他怀里的那只兔子一直趴在小主人的手臂上朝翁沛看。她莫名觉得物随其主,兔子也呆萌呆萌的。
    褚家姑父来接他回家,褚怀希降下车窗,举着兔子的一只前爪跟她拜拜。
    她送别褚怀希,沿着林荫道走回去。这个天气挤公交车受罪得很,她宁愿自己多走几步,散步的时候吹吹小风,看看络绎行人。
    天边云霞徐徐,身边掠过的车铃声清脆,灌木丛的叶子落在地面上,走着走着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香气,抬头一看,最早的桂花已经开了。
    她拐了个方向,去影城买了一张票和一大杯奶茶。
    观影中半途睡着了,电影院的灯亮起,右下方开了半扇门通行,她慢吞吞站起来,最后一个离场。
    下楼时手边逆行的扶梯上走来一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女孩,抱着一只巨大的玩具熊,同行的男生站在她身后低一阶,谈笑间伸手抓住扶梯边,是一个下意识的保护姿势。
    走出综合体建筑群就被如水的黑暗吞没,路灯稀少,像海上灯塔。
    手机震动了两下,翁沛低头一看,是陶珞问她到家了没有。
    她打了一行字发过去:【刚看完电影,准备回家。】
    沿着那一排桂花树走,越往前越偏僻,有一种即将迷路的预感。
    陶珞的消息弹出来:【来我这儿?】
    【不想,我上了一天的课了。】
    【给我也上一节。】
    翁沛心中莫名想笑,刚想和他说自己貌似在外面迷路了,下一秒他的位置共享就发了过来。
    她循着手机上的实时导航走出了那片阴森森的树荫,一路走到一家灯光迷离的酒吧门口。
    导航终止,她走进去,乐声嘈杂,舞池缭乱,一路拨开人潮和男人们探究的目光,费了一番劲才找到他所说的卡座。
    相泽卿也在,看见她便举了举手中酒杯:“还怕你找不到路呢,陶珞去洗手间了。”
    对于翁沛,相泽卿总有惋惜的意思,请她坐下喝了两杯后就开始瞎扯:“你什么时候甩了陶珞,可以考虑一下英俊聪明的哥哥我。”
    翁沛抿了一口酒:“我们没有在一起,你别脑补了。”
    相泽卿说:“你这就不厚道了啊小沛同学,没有在一起,那你手上戴的是什么?”
    翁沛把戒指转了转:“这是旅游景区的纪念品。”
    “难道是我眼花了,你摘下来我瞧瞧。”
    翁沛把戒指摘下来递给他。相泽卿打开手机照明功能,将戒指翻来覆去端详了一遍:“嘿,我跟你说,这东西可……”
    “你倒是闲得慌,”一只手伸过来,尾指勾住戒指,强行从他手里攫走,“一有空就扮泰迪,到处发情。”
    陶珞拿走那枚戒指,又扔回翁沛怀里:“让你保管,你就随随便便拿给其他人看?”
    翁沛接住戒指,听相泽卿在那里嚷嚷:“我是泰迪,你是什么?”
    “是人。”
    “少来了,你这个衣冠禽兽!”相泽卿把身边的小姑娘搂过来,“小沛,我邀请你周末参加我们单身青年的烧烤派对,你想不想来呀?”
    翁沛说:“我在兼职,脱不开身。”
    相泽卿惊得张大了嘴巴,看看陶珞又看看她:“你们真是……一对奇葩。”
    他口中的这对奇葩出了酒吧,回到陶珞就近的单人宿舍里,在门后拥抱,衣衫半褪,唇舌相亲。
    翁沛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条腿被他捞起来。
    内裤都来不及脱掉,只拨开那一小块布料,硬得发烫的性器就不由分说地顶进去。
    “戒指呢?”他摸到她光秃秃的指节,将阴茎半抽出来,喉间发出的声音低而缓。
    兴头上停下来,翁沛失神般看着他。
    “在包里……”
    陶珞完全退出她的身体:“戴着吧。”
    “万一被我弄丢了怎么办?”
    他转身拧开书桌上的灯:“不重要。”
    “好。”
    她重新抱住他的脖子,臀部接触到的是冰凉的书桌,陶珞很有耐心地操弄那个已经合不拢的小穴,动作太温柔了,倒让性事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场春梦。
    前后晃动的视线里,她仰头看见身后很高的书柜,柜子上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医学书籍,离她最近的那两本,书脊上印着“精神疾病”之类的字眼。
    她想起情绪障碍与犯罪的某些内容,抑郁症、欣快症以及性欲亢进,忽然就笑出了声。
    但是这样渴而热的状态下,笑声非但不爽利,反而嘶哑难听。
    陶珞深深地顶进去,第一次在她体内射了精。
    “笑什么,”他在她的喉咙上咬了咬:“去洗澡。”
    澡自然是要洗的,洗完不愿意穿脏衣服,就套了一件他的T恤,盖着被子躺了没一会儿又迭到一块儿去。
    她岔开腿坐在他身上曼声呻吟,陶珞的手从她圆润的肩头摸到背沟、臀尖,又沿着同样的路线返回,替她拂开散落颊边的几络头发。
    第二天两人出门去吃早茶,隔壁宿舍的同学刚好也要出门,打过招呼后,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们笑。
    翁沛退后小半步,躲到陶珞身后低下了头。
    周五傍晚,补习班下课,她点过作业本数目又在办公室逗留了会儿,走出校门却看见相泽卿开着骚包的新跑车泊在那里,吸引了一众路人和学生的目光。
    “就等你呢。”相泽卿冲她打了个响指。
    翁沛坐上副驾驶座,相泽卿使了个坏心眼,说:“陶珞他还不知道你会去。”
    “我到时候就说是你绑架我来的。”
    “哎跟你们学法律的女孩子聊天,真的容易把天聊死。”
    这种不伦不类的山中小别庄聚会,说是烧烤,谁知道到底是要做什么。
    翁沛比陶珞先到,在房间里休息了十几分钟,拿出卷子批改。她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即使有空闲的时间,也会想方设法填占。
    忙乱可以压住闲想。
    约莫六点半,陶珞上楼来找她,看见她在改卷子,说:“要不要吃点东西?”
    翁沛把笔帽盖上:“你这个会做饭的人,竟然没有被征用去当烧烤小哥?”
    陶珞说:“他们不敢。”
    他们不敢征用陶珞,但是敢征用翁沛。
    铁签串好新鲜食材,刷好酱料,整齐搁在烤架上,翁沛默默把一盘蘑菇切好。
    这一堆都是小姑娘,个顶个的水灵漂亮,身材一绝。
    那些不愿意沾阳春水的坐开远远,话多的围成一圈,不知怎么的就开始打趣陶珞刚上大学那个学期,吃饭时候对面坐着A,去图书馆旁边坐着B,上课又成了C,惹她们发笑的主要原因还是这些女的都是主动贴上去的,前仆后继,源源不绝。
    翁沛切完了蘑菇,又在串羊肉,她脑子里在想对付补习班那些非主流少年的对策,没有仔细听她们刻意说出来的话。
    给鸡中翅翻面的时候,旁边一个女孩子忽然抓起胡椒粉和孜然粉,不由分说地洒了一大把下去,正好洒她面前的食材上。
    翁沛受到两股气味同时冲击,连忙捂着口鼻躲开,来到树下咳嗽。
    她咳得泪花都出来了,因此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关掉水龙头,正巧听到隔壁男洗手间有两个人在聊天,其中一人说起自己申请留学的那所学校去年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实验室事故。
    刹那间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狠狠往下扯了一把,一些不可说不可念的人和事,隔着数百个流逝的日夜,依然为她保留了最原始的沉闷的剧痛。
    派对她再没心情参加,自己吃了点陶珞送上来的东西,就站在窗前发呆,一直站到夜雨淅淅沥沥落下。
    这大床房有一扇落地窗,窗外是寂静树林,夜色雨雾中显得格外清冷孤寂。
    陶珞回来得早,没怎么搭理她,自己拿着衣服去洗了澡,然后穿着浴袍坐在床头读一本笔记。
    翁沛吹干头发爬上床,躺在他旁边辗转好久不能入睡,于是问道:“在读什么?给我催催眠。”
    “小学生日记。”
    翁沛莞尔,闭着眼睛道:“你看这个做什么?”
    “打发时间。”
    陶珞摘掉眼镜,把笔记本搁到一边,熄灭了壁灯,房间里陷入黑暗。
    他伸出一条胳膊,似乎有过瞬间迟疑,最终还是落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跟哄小孩一样,他说:“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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