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您了半天没说出个什么。
    她想说您能不能先松手。
    然而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因为太怕了,她压根不知道谢朝言这举动是个什么意思。
    或者说其实没什么意思,意义已经很明显了,她就是不敢信, 没反应过来。
    “其实这张照片放在这,本来没什么含义的。”他慢慢把照片放回了笔记本里,就着这个姿势, 手从她身前伸出, 放回笔记本上。
    苏暮心快跳了两拍, 眼睁睁看着他缓慢的动作。
    “也不过是张照片罢了,对吗。”
    “……是。”她回。
    “可是暮暮,当我今天做出这样的事时,这就不仅仅是一张照片而已, 你懂吗。”
    他这声暮暮叫得很亲昵,像是早已习惯一般,即使在苏暮听来很陌生。
    她都不知道她和谢朝言什么时候这般熟了。
    如果之前苏暮一直觉得他很好,人畜无害,那么现在就压根不确定自己之前的认知。
    “我不懂。”
    她说:“我真的没看到什么,或者你可以就当没发生过行吗,我就当不知道。”
    谢朝言不置可否的低笑了声。
    他指尖抚着笔记本的边缘页,一页页地轻翻,视线垂着,像是思考她这话的可行性。
    然而哪有可能。
    当不知道,怕是他今天要是真当不知道让她走了,转眼她就躲他远远的,或者往后把他当什么豺狼猛虎的避着。
    他也不知道该说这小姑娘是天真还是精明,倒知道用这种话来哄他。
    “其实我真的没那么好哄的,这话你要是对谢予说,或许他会很天真地信你,但是在我这儿没用。”
    苏暮的心尖随着他语气淡漫的话轻颤了下。
    “我不想,至少现在不想。”
    不想什么?
    这种时候好像问已经没什么必要。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对方什么意思不可能到这种地步还不清楚,无非就是对方的想法、目的、想要的是什么。
    “从很早以前谢予第一次丢下你,把你丢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这样的女孩在我身边,我会怎么做,我是不是做得一定比谢予好,最起码不会让你难过,不会让你失落,我知道那些都是空想,只能想想,不能表露出来,因为这些要是让人知道,那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觊觎别人的女朋友,那个人还和我那么亲近。”
    “可是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真的不是个很好的人。”
    “我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会有杂想,会有贪念,会有自己想要的,和他的表面完全不同。
    这才是真正的他。
    苏暮听在耳里,极度不敢置信,过了好久才反应一般。
    她睫毛轻微的颤了一下,发怔地看着眼前的家具,面前的台灯、笔记本,还有一切一切属于他的东西。
    他喜欢她。
    苏暮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光线昏暗,她只听得到他声音,看不到他的脸。
    可是她知道那种轮廓,清冷的,削瘦的,让人如沐春风。
    他是个很有韵味的男人,苏暮向来清楚,她只是没想过有一天会和这样的男人有这样的私人交涉,在无人可知的时候,无人可知的地方。
    “谢予知道这些吗?”她问。
    “他那会来过了,我跟他好好谈过。”
    “什么时候的事。”
    “几小时以前。”
    苏暮感觉好像有什么在心里重重落下,波澜不止。
    原来那会不是她幻听,是真的谢予。
    他真的来过了。
    或者他也看到自己在谢朝言这儿,那会估计自己还在睡觉,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误会?
    可是这些她压根就不知道。
    苏暮忽然觉得非常不能冷静,她想走,极度的想走。
    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
    苏暮想都没想地就往外跑,从他怀里挣出来,往门口那儿跑。
    然而没跑出几步手腕又被拉住,苏暮去挣,说话声音开始发颤:“我是谢予的女朋友,你忘了他吗?”
    谢朝言置若罔闻,很耐心地把她拉回去,面对着她,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你还这样做?无视你跟他的关系,对我说这些话,做这些事。”
    苏暮的眼泪毫无征兆落了下来,那是情绪到达一定程度的表现。
    其实全程她都很害怕,心里清楚着,不过是强忍强撑,这会儿算是完全发泄出来。
    谢朝言抬手要去帮她擦眼泪,被苏暮偏头避了开。
    小姑娘这会很怕他,看也不敢看的。
    他都清楚。
    谢朝言却没停,触上她的脸颊,说:“我承认我确实趁人之危了,在这种时候说这些,但我现在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动作细致地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
    苏暮动也不动,身子紧贴着墙,不肯看他。
    谢朝言静静看面前那张俏丽的脸,对这样的话不置可否,权当没听见。
    小姑娘一流泪眼睛就泛着雾气的红,我见犹怜,叫人心疼,谢朝言其实没想这么早让她知道的,时机不对,让她知道了,她肯定是要躲着他或者有其他不可知的情绪。
    事实证明确实这样。
    即使她和谢予感情出了裂缝,他们不和,那也是他们的事,和谢朝言无关,他现在说这些,那他就是罪不可赦的那个。
    可现在谢朝言竟然不觉得后悔。
    “暮暮,我想你能留在我身边。”
    “你如果害怕或是拒绝我或是讨厌我都可以,我不会固执地要你一定答应我或是怎样,但是。”他话语顿了下。
    苏暮这才往他这儿看了眼,就见男人垂着眼睑,叫人看不清他这会情绪,他说:“我希望你可以先冷静个两天,好好想想再给我答复。”
    这种事能给什么答复?
    苏暮想说她现在就能给出一个答案,她和他没有可能,他们两个人之间就不可能存在这种关系或者感情。
    完全不行。
    她想说话,也是这时,楼下大门的门铃响了。
    有人敲门。
    两人之间空气凝滞。
    苏暮不敢吭声了,只能看他。
    -
    苏暮本以为是谢予折返,她都没想好要是谢予这时候过来她该怎么跟对方说。
    然而不是。
    来的人是林央,很让人意外。
    林央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踌躇,因为不确定是不是这儿,加上这会儿很晚,外头基本都是黑的,一个人大晚上在外头怎么说都害怕,但是,听朋友说了大致情况后林央还是担心不过,所以才想过来找她。
    她费了很大工夫才弄到谢朝言的住处。
    “我有点担心暮暮,就找人问了您这儿,想过来接她。”瞧见后头的苏暮,林央赶快过去拉住她的手,然后礼貌向谢朝言道谢:“谢谢您照顾她,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以后这种事有她朋友照顾,不劳烦您了。”
    来意表达得很明显。
    谢朝言淡应了声。
    林央没多说,更没敢多看那个颀长又温雅的男人,简单扯了两句带着人就走了。
    走得很急,苏暮匆忙拿起自己衣服,然后毫不犹豫的入了浓墨的夜里。
    身影清寂的男人站在门边看着,屋内的壁灯仍亮着,流淌着浅浅的灯光,映照在他身上。
    街道,女孩有一刻的回头,像是心有余悸地朝这个方向看。
    之后回头,快步走了。
    凌晨四点多,再过一个多小时天际就会露白,整个城市会苏醒。
    林央暂时带着苏暮去了最近的一家便利店,算是短暂落脚,想等天亮点了两人再回去。
    过去的一路无言。
    到了店里,身上寒气祛了些,林央松了口气,问:“要不要吃点什么?多少暖点。”
    苏暮摇头。
    “那喝点什么吗,他们说你昨天喝大了,这会还没清醒吧,多少醒醒酒。”
    昨天。
    现在一提起昨天苏暮心里乱得紧。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沉默很久,苏暮说:“误事。”
    林央心里清楚,她今天能过来就是清楚两人之间会有什么事才深夜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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