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松开了苏皖的手,慢悠悠道:“去,将这些黑衣人全部一剑封喉!”
    苏皖看向那些跪在地上,已经被治服的黑衣人,那些人全是生死营的下人,全是自己苏醒后照看过自己的人!
    最小的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和姜沥生死营突围成功后,这个小女孩曾经帮自己梳过头,还羡慕地说自己可以成为女谍,而她却只能做个下人。
    可如今,这小女孩成了女谍,不过却是来送命的。
    “殿下,不如将这些人关入府中大牢,细细盘问,看是谁将她们派来的。”苏皖是在下不去手。
    “你是在替她们求情?”太子看着苏皖的眼睛,讥讽道。
    小女孩朝着苏皖吐了一口痰,怒骂道:“不要再假惺惺了,要杀便杀。”
    说罢,便咬破了嘴里的毒丸,七窍流血而死。
    其他的黑衣人也这般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望着满地的尸体,苏皖终于体会到了那句话:完不成任务,便只有死路一条。
    郭朗细细查探了死者的衣着,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线索。
    “将这些尸体扔向深山喂狗。”太子吩咐道,随即抓着苏皖戴上了马车。
    马车继续向山上盘旋前进,苏皖定了定心神,闭目不语。
    “你似乎很伤心?”太子冷眼看向苏皖。
    “没有。”
    “那为何眼圈发红,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那女孩太小了。”苏皖叹了一口气。
    太子见问不出什么,索性也懒得问了。
    马车到了感业寺,苏皖随着太子走进西院,见到一位挺着大肚的年轻妇人和一个中年妇人跪在地上,双手举着香火,虔诚跪拜。
    她的心底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之感,好像之前哪里见过她们,可又说不上来。
    苏蔽插好香火,扶着苏夫人起身,转身的那一刻,看到太子身旁的苏皖,身子一颤,手里的篮子跌落在地上,篮子里的供果滚落得到处都是。
    她颤颤巍巍地指着苏皖:“你竟然,你竟然还活着!”
    苏皖根本不明白眼前这个美丽的妇人在说些什么,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太子。
    苏蔽走上前,抓着苏皖的手臂:“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吧?假装中毒,变成老妇,然后离开,眼睁睁地看着殿下羞辱我,将我赶出府。然后,你又美美地回来,坐享其成?”
    随笔恨得咬牙切齿:“你从西津来京都的那一刻,是不是就算计好了一切?假意接近我,然后看着太子战败,说服我替嫁,现在眼看着殿下一步步收复失地,你的滔天荣宠就要来了!就要来了!”
    苏蔽置若癫狂,又是怒,又是笑,表情煞是可怖。
    苏皖平静地道:“你是否认错了人?我只是一个戏子,殿下好心收留了我。今日还是和姑娘第一次见面。”
    “住嘴!满口谎话的狐狸精!”苏蔽怒喝,掀开了苏皖的上衣,后背下方露出了个蝴蝶的胎记。
    看到胎记的那一刻,太子的耳朵轰鸣,他不敢相信,这个自己打算要把她当做苏皖替身的女子,竟是苏皖本人!
    他连忙解下自己的披风,包裹着苏皖:“她认错人了,你先出去歇息。”
    第51章
    苏皖被这两个人说得云里雾里, 还有这胎记?她走出房门,扶着院子里的石柱,头痛得仿佛炸裂般。
    屋内, 太子冷冷地看向苏蔽:“我当日可以饶你一命,今日便可将你的命取回!”
    苏蔽红着眼:“曾经,你说过,这辈子只会爱我一人。如今, 你竟然为了别的女子要娶我的性命?”
    太子闭上了眼, 一字一顿道:“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没有把握住。我被废了储君之位回京都之时,你本可以嫁给我,可你没有。你离开八皇子,我把你安置在府内,承诺打了胜仗会回来娶你,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害了皖儿!”
    “皖儿, 皖儿!叫得好是亲热!”苏蔽挺起大肚, “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啊,顺带把你的孩子一起杀了!”
    苏夫人拉着苏蔽, 小声劝道:“算了。”
    苏蔽推开她的娘亲, 向寺外奔去。
    太子抱起昏了过去的苏皖上了马车,他轻抚怀中的苏皖, 整个人激动地微颤。
    “皖儿,皖儿。”太子咧着嘴笑着,泪水从眼角滴落。
    他轻轻地喊着,生怕将怀中之人吵醒。
    回到府上, 太子连忙唤来姜沥。
    姜沥跪在地上:“不知殿下叫来奴婢,所谓何事?”
    “你老实摘来!你是何时遇见若姬,也就是你阿妹的?你真的从小和她在戏坊长大?从前我不问,是觉得无关紧要。今日你若是有半分虚言,我便将你的舌头连根拔起!”
    姜沥在衣袖下抠着手指,想着太子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不敢再撒谎,便道:“一个月前,我们戏班一路北上进京唱戏,在离京都一百里的小郡县的溪水边,见到了一个女子。她浑身湿透,似乎受了很重的伤。班主见她容貌绮丽,便救下了她。她忘了过去,不记得自己是谁,班主大喜,便收留了她,唤她若姬。”
    太子捏紧拳头,青筋暴怒,让郭朗将班主即刻抓来。
    苏皖醒来时,已是深夜。
    她睁开眼,微弱的烛火下,是太子趴在床边的疲惫脸庞。
    口里甚是干渴,苏皖支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太子醒了,看到苏皖,将手放在腿上,局促地问道:“你醒了?”
    “我有些渴。”
    太子连忙起身,命下人端上热茶。
    他捧着茶杯,小心地吹着,然后尝了尝,觉得不冷不烫,才递给苏皖。
    苏皖接过茶杯,轻轻抿了口,眼角的余光细细打量着太子,只见太子站在不远处,痴痴凝望着自己。
    一杯茶喝完,空气安静得有些尴尬。
    “饿了吗?我这就让王嬷嬷去煮面。”
    “等等!”苏皖叫住了转身欲走的太子,“我身上的胎记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真的是王妃?”
    太子揪着衣角,点了点头。
    苏皖眉头轻蹙:“那个女人呢?是我的阿姐?她怎么怀上了你的孩子?”
    苏皖一个个问题就像一根根羽箭直戳太子的心口。
    他额头冒着汗,后退了几步。
    “难道你娶了我之后,一直觊觎我的阿姐?你馋着她的身子,我们姐们共侍一夫?”苏皖厉声喝道。
    “不是!你阿姐的孩子是她的夫君八皇子的,八皇子厌弃了你的阿姐,将有身孕的她给休了。你瞧着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奈何她在这院子里搬弄是非,总之,今后你莫要见她了。”
    太子坐在苏皖身边,紧抓着她的手,眼神炙热,眼里全是怜惜担忧的模样。
    苏皖只觉得背脊发冷,她推开太子 ,叫道:“我要见阿姐姜沥,我要见她!”
    太子无奈,值得让姜沥进来。
    站在门外,太子望着苏皖抱着姜沥,瑟瑟发抖。
    姜沥轻轻拍着苏皖的背,安慰道:“没事,先别想那么多,好好歇息。”
    太子见姜沥吹灭了烛火,便离去了。
    他吩咐郭朗:“千万不能让苏蔽接近王府,更加不能让她再和皖儿说一句话!”
    苏皖躺在床上,听到门外的人已经远去,她迫不及待起身,轻声问姜沥:“阿姐,我真的是王妃?我身上的胎记怎么回事?”
    “你的胎记是门主照着死去王妃的样子做的,真正的王妃已经身中剧毒离世了。清醒些,若姬,眼前之人不是你的夫君,而是杀父仇人!”
    姜沥劝诫着,突然心头传来一阵抽痛,她撑着床沿,咬着嘴唇,痛得有些无法呼吸。
    “怎么了?阿姐!”苏皖起身扶起姜沥。
    “无碍,可能是蛊毒发作。生死营的规矩你是清楚的吧?”
    苏皖点了点头:“刺杀不了太子,我们都得死!”
    “你明白就好。”姜沥摸了摸苏皖的发丝,退了出去。
    她咬着牙,望着天空又大又圆的月亮,不知自己还能看几晚。
    皇宫里,陛下正批阅着奏折,看到扬州接连洪灾,人们死伤无数,气得将奏折仍在地上。
    萧贵妃端着银耳羹走了进来:“陛下,夜深了,喝碗银耳羹润润嗓。”
    陛下接过银耳羹,喝了起来。
    萧贵妃捡起奏折,笑着道:“冕儿已经不小了,他的两个哥哥都已经上了战场为国而战。他近些时日时常抱怨无聊呢。”
    “赈灾之事岂可儿戏?我自有分寸!”
    萧贵妃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点了点头:“全听陛下的。”
    陛下放下汤碗,将萧贵妃拉到自己的身旁,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还是贵妃善解人意。”
    夜,孤寂的夜。
    萧贵妃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寝宫里,只有一枚淡淡的烛火,点燃着她无法驱散的寂寞。
    她就这么孤零零地坐着,直至天空也已经大明,她依旧没有挪动一丝一毫。
    进来伺候洗漱的宫女吓了一跳,静默站在角落里,身子不住地颤抖。
    萧贵妃莞拿出铜镜,照了照。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惶恐,拼命拿着胭脂往脸上涂。
    妆越涂越浓,越涂越厚,细纹盖住了,可看到铜镜中怪异的自己,她不禁悲从中来,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沐浴,宣八皇子进宫。”萧贵妃吩咐了下去。
    沐浴后,萧贵妃恢复了她的高贵与清丽。
    她端庄地坐在寝宫里,等着来人。
    八皇子赵冕兴奋地走了进来:“母后,你唤儿臣进宫,可是为了南下赈灾之事?”
    萧贵妃屏退了宫人,冷声道:“赈灾的事,还轮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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