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时不敢去看易然的表情,却又忍不住去看他——很难分辨,发泄完情绪的他究竟是比刚刚更加生气,还是已经彻底对她失望至极。
    看着哭得眼睛都肿起来的景时,易然终究是再次服软,先开了口。
    ——“正好,莞尔也赶来了...”
    短短四天、两次面对女朋友生死一线,再厉害的人也难以轻松接受,但即使易然这一刻心里再难过、再疲惫,他依旧十分清楚——害他们这样难过的并不是景时,或者说并不是她的本意...景时只是病了而已。
    ——“有她陪着你......我想......”
    景时的情绪已经恢复许多,有莞尔陪着,起码能保证她不会再出现任何意外易然是这样想的。
    毕竟他实在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时间!
    如果他们以后......尽管他也说不清楚以后怎样...反正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下来!未来、不可能每一次都有今天这样的巧合,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再也不会自己踩着凳子爬到窗台上去!
    他信不过林星程,所以易然才必须要逼着自己尽快恢复理智!
    ——“今天我们都太情绪化了。我觉得...或许...我们都该好好冷静一下。”
    易然说罢,努力克制住多看她两眼的冲动,转身就径直往门口走去。
    而一直一句话没说的景时,在他转身的瞬间,却突然像是突然被解除了定身术。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两步冲过去,一下子从背后用力环住他。
    “你别走!易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易然!”景时已经哭得不停倒抽气,连一句话都难说完整,却还是固执的死死抱着他,“对不起,易然!求求你别走!”
    “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易然能感觉到,背后一大片的湿热。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易然,你很重要!我没有不需要你!”
    “我只是很害怕,连我自己都讨厌逃避的过去,你要是知道了一定就不会再喜欢我了,你那么好!”
    “我也不是故意没有打电话给你!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我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我当时...如果不是看到了你,我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我错了,易然!你不要生气了!”
    平时磕碰一下都叫他心疼的小姑娘,这一刻生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易然心里的难受不亚于在楼下抬头看到她站到窗口的那个瞬间。
    易然喉结微动,忍住突如其来的一阵鼻酸,下定狠心这次一定要治好她的心病。
    可才握上她的手腕,景时便又哭得更厉害了。
    “奶奶去世的那天夜里,你不是说过,不论谁离开了我,你都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吗!”
    因为他依旧背对着景时,小姑娘连哭闹耍赖都没了底气,环住他的手臂渐渐松开,最后只剩下两根指头,试探的抓着他腰侧一小角布料。
    “易然!我所有做得不对的,我都愿意改!你不要走好不好!”
    景时不再那样放声的哭,只是抽噎着,连说话声音都弱了许多。
    他的小姑娘他最清楚,这是真的委屈了。
    见他依旧不说话,景时连最后抓着他衣角的勇气都快耗尽了,抽泣的声音也努力咬着唇忍住。
    ——是她一直以来太倚仗他的好脾气了,明明今天的事情已经......如果这是他的决定......
    景时的手终于渐渐松了力气。
    *
    就在景时最终轻轻退了一步,放开手的瞬间,手腕却突然被用力的抓住。
    “嘴上才说我很重要,很需要我,结果就对我只有这么几秒钟的执着?”
    易然终于转过身来,语气虽然还不算太愉悦,不过看着倒好像已经消气不少。
    不等那哭傻了的小丫头缓过神来,整个人就已经被他扯到怀里紧紧抱住。
    “别哭了,景景......”
    “我...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我只是...刚刚那样的情况,我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我真的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我都知道的。”
    刚刚明明还很能忍住眼泪的小姑娘,这会儿才尝到一点甜头便又哭起来,易然是既心疼又无奈的想笑,只能弓着身子不停地帮她抹眼泪。
    “要是你今天丢在鱼缸里的不是手机,而是我给你的戒指的话,我可一定气得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过,”眼看着景时一扁嘴又开始委屈,易然赶忙转折,“不过即使我今天离开了,明天也会回来的。”
    “抱着我就求我不要分手!从头到尾,你哪听见我提过一句分手了吗?”
    “昨天夜里,你大半夜发我那么一句,要不是你赶在时限前撤回,我可真要被你气死!你个小没良心的倒好,没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闹得我在楼道里一整夜都没睡着!”
    那一夜,景时也不记得究竟又哭了多少回,反正总有他抱着轻声安慰。
    中途...易然似乎还接了个电话一个什么...成医生、还是陈医生的。
    原来他上楼前正和那位心理医生通话。
    至于她那么点藏了十年的小心事,自然也是免不了被他一点一点全哄了出来。
    那年,景时还不满十六岁,陪父母一路去云南某部队视察,只因为觉得无聊,便一个人偷买了车票打算跑去四川玩儿。绿皮火车开得不快,要隔一夜才到成都,十几岁的小姑娘就在那车上、第一次遇到那种能上新闻的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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