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声线温柔,但她语气却是难得的强硬,又带着一丝烦躁。
    陈锦绣愣了一下。
    阮绾干净柔和的杏眼看着她,开口微微颤抖:“陈姑娘,妾身是二爷的弟妹。”
    陈锦绣脸微红,娇俏动人,染上小女儿家的羞态,她不好意思地说:“四夫人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阮绾缓缓地摇摇头:“没关系。”
    她有什么错呢!不过只是因为想知道心上人的喜好罢了。
    她这个年纪,少艾怀春,是正常的。
    而且是她心胸狭隘,没有控制好情绪,她不应该,也不能生气的。
    脑中闪现刚刚顾老夫人笑容和蔼地拉着陈姑娘说话的画面。
    老夫人应当是很满意陈姑娘的。
    她要是懂事灵巧些,说些顾铮的好话,帮着撮合,两家人都会乐见其成。
    到底影响了气氛,陈锦绣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幼安枕着手臂,手指头戳戳阮绾的眉心:“绾绾不要皱眉。”
    阮绾弯唇:“知道了。”
    幼安看着她:“绾绾,你刚刚怎么啦?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幼安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生气,刚刚瞧见,都吓了一跳。
    “我心情不好吗?没有呀!”阮绾摇头否认。
    幼安清澈明亮的眼睛不放心地盯着她。
    阮绾依着美人靠,手指摁着额头:“幼安我,我……”
    “没关系,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了,等你以后想告诉我了,再告诉我。”幼安体贴地说。
    “好!”阮绾点点头,握着她的手攥了攥。
    幼安害羞地缩一缩手:“我手心里都是汗。”
    即便现在天气暖和了,她手心脚心都还是冰凉凉地冒着冷汗。
    “刚刚陈姑娘说她家有看内症的大夫,要不然……”阮绾给她递绢帕擦手。
    “算了,我现在这般已经很好啦,再说我家中有大夫,宫里又有这么多太医,他们都没有法子让我痊愈,就不麻烦永定侯府了。”
    幼安看着阮绾绢帕上绣的小兔子,都有些舍不得擦手汗了。
    阮绾无奈地亲自动手帮她擦:“只是一条帕子罢了。”
    幼安嘻嘻笑着,好奇地问:“不过,永定侯府要与卫国公府结亲了吗?”
    阮绾心里麻了一下,满是苦涩,她说:“还不知道呢!”不过很快就能知道了吧。
    “绾绾……”幼安看着她眼角的泪水,愣住了。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阮绾低头眨去眼泪,手指竖在唇前,轻轻的“嘘”。
    “幼安,我和你不一样,他和他也不一样。”
    “我偷偷的把他藏在心底,远远地瞧着他,就足够了。”
    幼安双腿跪坐圈椅,趴在书案上,久久都不能从阮绾的话中回神。
    幽幽地叹了一声气。
    周津延额角跳了跳,把手中的卷宗放进书架,阔步走向书案。
    “怎么了?”
    光这小半个时辰,都数不清她叹了多少气。
    幼安摇摇头。
    周津延拍拍她的撅着的小屁股。
    幼安一惊,忙往旁边躲了躲:“不能拍。”
    周津延轻咳一声,“小腹疼不疼?”
    幼安点一点头,朝他伸胳膊。
    快来月信,她这几日小腹痛,胸也有些疼,不过她没好意思说。
    周津延抱着她,帮她揉肚子,她揽在怀里小小的一个,他实在忧心。
    “说说,今天怎么了?总叹气。”
    “到小日子了,多愁善感罢了。”幼安轻呼一口气。
    周津延眯了眯眼睛,知道她没说实话,但今儿没有发生什么事,有人看护着她,她也没被欺负。
    周津延不想她有事瞒着他。
    目光深沉地俯看她:“好好说话。”
    “宗主爷放心,我没事儿,有事儿的不是我。”幼安就知道他不好应付。
    周津延先前只是暂管司礼监,皇帝临走前,特地下了旨,正式擢升他为司礼监掌印。
    官升一阶,自然要改了称呼。
    这会儿她说的是实话了,但能让她忧愁的,也没几个。
    今日进宫的,那便是阮氏了,周津延不再多问,只说:“不许忧思过度。”
    “我知道。”幼安嘀咕。
    周津延瞧她不知道,把医嘱当作废话。
    正想说话,外头响起敲门声,周津延身体一震,瞥了一眼幼安,他心里存了上次的阴影。
    不过好在幼安有了经验,只把脚放下,坐好了,看是何人。
    “宗主爷,辽东来人了。”外头小宦官禀道。
    周津延眉梢微动,但没有太过意外。
    先前地方兵乱,最安静的反倒武力最为凶猛的辽东虎威军,也只有这一处总兵不是他的人。
    异常安分,就显得诡异,现在终于有了动静,却是直接派人来了京师。
    幼安忙从圈椅上起身,站在书案旁,低头装作侍墨的宦官。
    周津延狭长冷漠的凤目里闪过笑:“传。”
    进来三人,为首的是辽东总兵张方隆手下掌管粮草的参将余海丰。
    “末将见过宗主爷。”余海丰躬身请安。
    “余将军不必多礼。”周津延抬手。
    “末将此番进京一是替总兵贺宗主爷高升。”他从拿出一份厚厚的礼单。
    幼安垂着手,脚趾头在皂靴里无聊的翘动,忽而听见屋内没了声音,悄悄抬眸,却发现他们都在看自己。
    她傻了一下,连忙小跑到余海丰面前,接过礼单,呈给周津延:“宗主爷。”
    周津延深看了她一眼。
    幼安咬唇,撒手,退到一边。
    周津延随手翻阅礼单:“总兵有心了。”
    “宗主爷客气,除此之外总兵特地孝敬您的四位蒙古舞姬。”
    幼安小身板僵硬,猛地抬眸看余海丰,再看向周津延。
    那目光简直要把周津延手里的礼单烧了。
    周津延神色淡漠地合起礼单:“第二件事?”
    “其二,总兵想要三十万石粮草。”余海丰道。
    周津延手指在案上敲了敲,笑了一声:“张总兵好大的口气,西北停战半年,所需粮草也不过二十四万石。”
    “辽东近年来虽太平无恙,但粮草有备无患,万一西北战乱,难保蒙古各部落不会趁机进犯,粮草便是我辽东将士的底气。”余海丰徐徐说道。
    话尽,又加重语气:“粮草足了,将士们才能安心备战。”
    “这是威胁?”周津延嘴角噙着笑,颇有些瘆人。
    “末将不敢。”余海丰道,他身后的两个小将跟着弯腰赔罪。
    “几位将军风尘仆仆,先回驿站休息吧,此事稍后再议。”周津延没一口否决,淡声说。
    “是,末将告退。”余海丰带着两人离开。
    随着屋门关上,周津延转头看幼安。
    幼安过分白皙的面颊鼓得像两只包子,整个人都气嘟嘟的,头顶冒着火光。
    周津延眼中带着笑意:“善善过来。”
    幼安哼哼两声:“咱们宗主爷好大的权势,都这样了,还有人送姬妾。”
    “哪样?”周津延脸色淡了下来。
    幼安自觉失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然后在周津延黑压压的目光下,跑掉了。
    呵!
    气死他得了。
    周津延深吸两口气。
    幼安跑出门,就开始后悔了,又拉不下面子回头找他。
    回到吉云楼,难过到小日子提前到来。
    月挂柳梢,幼安翻来覆去的在床上躺了两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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