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是个女强人。”弟妹小声说,“我们能有几个像你这样?”
    于渃涵说:“别,别。我觉得你这样也挺好的,天天有时间有闲钱,想出去喝下午茶就喝下午茶,想做马杀鸡就做马杀鸡,省心,清闲,也不操心赚钱养家。我这见天儿忙得跟狗一样的,什么女强人,自我安慰罢了。”
    弟妹似乎没听出来于渃涵的意思,以为于渃涵在这一刻由衷的羡慕自己,心里想着,原来于渃涵嘴上说着什么女人独立自主都是嘴硬,便说道:“姐,你也怪累的,有合适的话还是找个男人照顾自己吧,你总是这么单着,我们这些做家人的也不忍心。女人归根结底还是得结婚生子的……”
    说完,她还看了一眼高司玮。
    于渃涵本来还想阴阳怪气地逗一逗她,听她这话出来,立刻就没了兴致了。她是不是许久不在这个家里出现过了?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跟她蹬鼻子上脸?看高司玮几个意思?
    “我觉得吧,这事儿我爸妈唠叨唠叨我也就算了。”于渃涵说,“你丫谁啊?”
    三弟看于渃涵脸色都变了,立刻给自己老婆开脱说:“姐你别生气!她就是说话不走脑子,其实还是关心你,想为你好。”
    “没脑子自己跟家待着啊,出来霍霍别人干嘛?”她指着弟妹说,“你成天到晚工作也没有闲的跟家吃屁,正事儿不干净添堵,我没说过你什么吧?谁给你的脸啊还‘关心’起我来了?你也别跟我讲你那些个什么育儿经,我就一要求,你爱干嘛干嘛,爱想什么想什么,甭跟我这儿发牢骚,怎么着非得让我骂你才痛快是不是?大过年的是不是得回忆回忆这家里到底谁说得算啊?”
    她一跳脚,她爸妈只能嘴上说两句,除了干生气,实际上也管不着她什么。她哥她弟只顾拦着她,免得她真动手打人。心里都一个个埋怨老三家的媳妇哪壶不开提哪壶,确实是蠢了点。上赶着送人头,这能怎么办?
    于家的大小姐谁敢惹?
    弟妹开始哭,大过年的哭哭唧唧不是什么好事儿,大家安慰了几句,也开始觉得她烦了。于渃涵拿着自己的烟出去,说要散散心,也没人敢阻拦。
    于渃涵骂完就觉得爽了,她压根儿就懒得管什么“大过年的”这种设定,谁让她不爽,她就给谁找麻烦。反正大不了抬屁股走人,天王老子都治不了她。
    “姑。”于漫也跑了出来,找到了于渃涵,“你真厉害哦,这么说她,她屁都不敢回一句。”
    “这还算轻的呢,你姑今天我脾气搂着点了。”于渃涵说,“她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听听就算了,别忘心里去。无论什么事情,多一些经历就是多一些经验,总没有什么坏处。她觉得好姑娘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回头让个傻逼男的买个包就骗回家生孩子了?她自己乐意过那样的生活谁都管不着,麻烦她自己对自己要求严格点,别出来自以为是地教育别人就行。大家互不干涉谁也别搭理谁,这件事儿又不难。”
    于漫大笑两声,说道:“你好像在暗指小叔当初给她买了个包她就跟小舅在一起了一样。”
    于渃涵说:“要不你以为呢?你小叔当初还上学,买包的钱都是跟我要的。妈的,早知道是这么个玩意,我把钱烧了都不会给他。”
    “好啦,你别生气啦。”于漫说,“她爱说什么说什么吧,反正她不敢跟你怎么样。姑,以后我也要像你这样。”
    于渃涵说:“像我这样有什么好的?你看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大概也都觉得我有问题吧,这么大岁数不结婚。”
    于漫说:“但你可以拥有一整片森林呀。”
    于渃涵问:“一整片森林有什么好的?”
    于漫想了一下,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渃涵说:“行吧,我告诉你,你谈多少恋爱,买多少包,这东西太具象了。大家为什么喜欢这样,其实很简单,因为能够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也许你以前不懂,但是以后,选择一定要自己做,别你爸妈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些话说出来太糙,但事实就是,谁给你钱,谁就能当你爹。你看你三婶也就会叽叽歪歪,她敢跟你小叔闹么?她不敢,因为你小叔要是踹了她,她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为什么能在这个家里大声说话,因为没人能经济制裁我。我当初让你爸妈断了你的生活费,你可能埋怨过我,但是一个人要独立,就要学会自己生存,不依靠别人。你如果以后不想受这个气,不想被我这样的人骂,就自己争点气,懂?”
    “我懂我懂。”于漫说,“姑,你要好好监督我。”
    于渃涵说:“滚,自己琢磨去。”
    两个人在外面又磨叽了一会儿,高司玮出来叫她们回去。于漫先进去了,高司玮在门口拉住了于渃涵,问道:“你没生气吧?”
    于渃涵说:“我生什么气,这要是也生气,我早气死了。”
    高司玮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这种人如果不是靠婚姻攀亲戚,一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他们不配。”
    “他们不配,就你配啊?”于渃涵随意开了句玩笑,没想到高司玮真的“嗯”了一声,转头就进去了。
    第59章
    回去之后,大家仿佛都无事发生一样,于渃涵把烟掐了,也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这样祥和的气氛一直延续到这顿年夜饭结束。
    因为于渃涵喝了酒,所以送她和谭兆回家的任务就落在了高司玮身上。他其实很想跟于渃涵找时间单独相处一会儿,可一整天忙忙叨叨的也没时间顾得上,现在还有谭兆这么个大号电灯泡,就弄得他很别扭。
    话不能直接说,他干脆给于渃涵发消息。当于渃涵看到屏幕上亮起高司玮名字的时候还有点意外,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结果就看他发来一句话。
    “晚上有空吗?”
    对于高司玮这种有话不能好好说的性格,于渃涵有时候觉得可气,有时又觉得有些可爱。她飞快地回道:“没有。”
    高司玮只能等红绿灯的时候回复信息,于渃涵从后视镜里看着高司玮的脸,过了一会儿,自己收到了一行省略号。
    紧接着,她看到高司玮继续在打字。
    “不要说谎。”
    于渃涵进行了严格的表情管理才控制好自己没当场笑出来,她干脆不理高司玮了,高司玮又给她发了一连串东西。谭兆往前探头说道:“你不要开车的时候玩手机了,注意安全。”
    “是啊是啊。”于渃涵也说,“小高,你跟谁聊天呢?不用这么着急吧?哪怕是工作的事情也非得赶这一时半刻吧。”
    “不是工作。”高司玮把手机熄了屏扔到了一边,很冷淡地说,“我女朋友。”
    “啊?”谭兆和于渃涵都是大吃一惊,但两个人震惊的重点肯定是不同的。
    “什么鬼?你谈恋爱了?有女朋友了?”谭兆大喊大叫,“这太可怕了吧!什么样的女生会跟你在一起啊!是不是想不开?是图你长得帅?还是图你的钱?总不能图你人好吧?你有这东西吗?”
    他一番轰炸别说高司玮皱眉了,连于渃涵都想打断他。于渃涵完全没想到一贯高冷的高司玮能出这么一张牌,打得她有点措手不及。而且人家还一本正经,说得好像真事儿一样,这能怎么办?
    于渃涵只能说一句抱歉,其实大家都是演员。
    “你谈恋爱了?”于渃涵一副完全不清楚内情的样子,表现得也非常八卦,“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没告诉我啊?你确定你是在谈恋爱吗?别是被人给骗了吧。”
    高司玮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于渃涵,情绪毫无起伏,说道:“被骗就被骗吧,有些人一辈子连个上当的机会都没有。”
    于渃涵还没说话,谭兆又抢道:“哇,哥,你好想得开!”
    “行了!”于渃涵拍了谭兆一下,“别往跟前儿凑了,猴子一样,消停点。”
    “哦。”
    于渃涵对谭兆说:“我当初见你的时候还以为是个沉默中二少年呢,没想到话也这么多。”
    “我话多吗?我只是问问。”谭兆说,“我又不是自闭,为什么不能说话?”
    于渃涵回想起刚刚见到谭兆时的模样,那种特别傲气还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跟自闭也没什么区别。现在看着倒是开朗了一些,也许生活不同,接触的人不同,记挂的事情不同,心境真的会有所改变吧。
    高司玮把于渃涵和谭兆送回了家,于渃涵关上了车门,跟高司玮摆了摆手再见,就和谭兆上楼了。
    刚上去没一会儿,于渃涵就收到了高司玮的消息。
    “我还在车库里。”
    “啊?”
    “你让谭兆睡觉去吧,我在车库等你。”
    于渃涵看着手机一脸问号,谭兆是什么没断奶的小孩儿么?她让谭兆去睡觉谭兆就去睡觉了?高司玮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喜欢玩偷情?
    不过她又脑补了一下,觉得偷情好像是挺好玩的。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古人说的话果然都是很有道理的。
    时间本来就很晚了,谭兆回家就开始打呵欠了,去冲了个澡,打算躺床上玩游戏玩到睡觉,跟于渃涵说了声“晚安”就关门了。
    于渃涵等了一会儿,看谭兆门下缝隙透露出来的光消失之后,发消息问高司玮还在不在。高司玮很快回答“还在”。
    于渃涵看了一眼时间,距离进家门时高司玮给她发消息那会儿,已经过去了三四十分钟。他到底是有多无聊,就在地下车库里干等么?
    她有点无奈,默默地裹着大衣下了楼,果然在那个位置上看到了高司玮的车。
    “好巧啊。”于渃涵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仿佛早上要上班恰好碰到了高司玮一样自然而然。只是现在时间不对,没有人会在大年初一的凌晨去上班。
    “巧。”高司玮说,“新年快乐。”
    于渃涵说:“所以现在要干嘛?坐车里聊人生?要不我出去买两桶泡面咱俩吃泡面?”
    “不用了。”高司玮发动了引擎,把车开出了车库。
    这个时候的路上别说人了,连只蚂蚁都没有,只有路灯相伴,一辆车在路上飞驰,车尾灯拉出红色的影子。
    高司玮把于渃涵带回了自己家。
    于渃涵之前没怎么来过高司玮家,她的手指划过桌子,扫了扫房间里的装饰,觉得这真的是高司玮这种人会住的地方。没有什么复杂装修,没有乱摆的杂物,一切收拾得干净整齐,非常没有生活情调,也看不出来这个人平时喜欢做什么。
    “干嘛带我回你家?”于渃涵说,“太老土了吧。”
    高司玮说:“家里比较好。”
    于渃涵问:“哪里好?”
    高司玮说:“就是家里的好。”
    于渃涵笑了笑,走上前,伸手整理了一番高司玮的衣领,慢慢悠悠地说:“你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挺唬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里也纯得跟小百花一样,不识人间烟火。”
    高司玮握住了于渃涵的手,说:“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么?”
    于渃涵说:“我可不想知道。”
    高司玮说:“可我偏要让你知道。”
    于渃涵觉得高司玮家的床不是很好睡,硬邦邦的,硌得浑身疼。不过可能睡硬板床对腰好,如果再给于渃涵一个机会,她一定选择不去了解高司玮的内心戏。
    她只想再赖会儿床,可大初一的总有很多事情得做,她打算离开的时候,高司玮问她要去哪儿,于渃涵说先回家换衣服,再去串门。高司玮有点不太想让于渃涵走,嘴上没说什么,行为上有点腻腻乎乎的。
    于渃涵对什么都不太留恋,但纵横情场这么多年,她也能看出来高司玮的意思。现在的自己对于高司玮而言还处在新鲜劲儿上,她能理解,只是觉得没必要。越是腻歪着,越是会加速这种新鲜感的消解,来得快去得也快,情绪总是很饱满的。
    她不再拥有那么饱满的情绪,对于高司玮的温存,她总有些无力应对的感觉。
    可是说没爽到、不开心,那也是睁眼说瞎话。
    “我走了,这几天比较忙。”于渃涵说,“你要是这几天无聊可以在北京周围逛逛,哦对了,《fi》他们剧组过年不休息,你可以去探班。”
    “嗯,知道了,我自己有安排。”高司玮提起之前他们所说过的那个都市剧的事情,过完年就要开机了,他这几天正好有空,还有点细碎的工作可以再看看。提起名字,于渃涵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是哪部剧,高司玮说:“就是你把秦展塞进去的那个剧。”
    “啊?后来没换人吗?我怎么记得换了?”于渃涵有点糊涂了,“没换吗?”
    “……没有。”高司玮说,“你是装糊涂呢?还是在干嘛?”
    “嗨!这不是根本不关心无关痛痒的人么。”于渃涵开始给自己找理由。她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不可能每一件都事无巨细的记着。更何况那种纯粹的金主行为她也没少做,总不能哪笔风流账都找个本子写下来吧?斤斤计较还当什么金主?
    “你倒好,亲热的时候觉得人家是小狼狗,转头就成了无关痛痒的人了。”高司玮说,“我哪天在你这里是不是也会变成查无此人?”
    “那不能。”于渃涵信誓旦旦地说,“你跟他们又不一样。”
    高司玮问:“哪儿不一样?”
    于渃涵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把大衣一披,在高司玮脸上一吻,直接说:“我先走了,再见。”
    “诶你……”高司玮都来不及拦下她,就让她这么溜走了。
    于渃涵总说他这跟别人不同,那跟别人不一样。可是在他看来,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论长相,他并不觉得自己比于渃涵若干前男友能强多少,以于渃涵挑剔的性格来说,这是基本要求。论事业,那他更比不了那些上市集团百强企业的高管总裁们。
    以前他站在岸上,根本不理解那些在红尘之中翻涌的人到底在想什么。现在大概是懂了,觉得是一种魔障,让他变得不像他。
    谁不能感慨一句一入后宫深似海呢?
    说到底还是君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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