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数次的回忆我与顾鸣谦的曾经,发现我与他之间永远都是十分单薄的。
    从头平淡到尾,只有分开的时候才是一场好戏。
    我甚至没有听过他的一句“我爱你”。
    依稀记得大学时期的一次聚餐,有个来自陕西的男孩玩了大冒险被罚用家乡话说一句“我爱你”,他面向自己心仪的女孩,用陕北的方言完成了这个大冒险。
    后来我随着考古团队天南海北的跑,把每一次行走都当成成长与旅行,我见过无数对恩爱的夫妇情侣,但是都没有这一句“我爱你”让我觉得纯真浪漫。
    后来的后来,听说他们结了婚,也有了孩子,可是在去年的时候离了婚。
    但是当时在饭桌上,我看到那个男孩子眼睛里闪着光,女孩羞涩的满脸通红,周围的人起哄大喊着“在一起”。
    婚姻尚有七年之痒,而没有任何保证的恋爱关系就更加不坚牢。
    曾经有人问我是否相信爱情,这个恶俗的问题让我陷入了尴尬,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他。
    什么是爱?
    最终问我问题的人也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说清楚爱是什么,在每个人的眼里爱都有它独特的释义。
    它没形状没气味,能时时刻刻纠缠着你,让你不得安宁。
    这是我关于爱的回答。
    至于那个还相不相信爱情的恶俗问题,我只能用一个更加恶俗地答案来回答。
    爱过。
    十年过去了,关于顾鸣谦的记忆不断地被我努力冲刷擦拭,后来我干脆放弃挣扎,我愿意承认我还在爱着他。
    但是所有的深爱都见不得光。
    而且曾经这对我的前夫程以山来讲,也显得有些不公平。
    似乎我们谁都没能交上好运,踏着迈向中年的魔鬼步伐,一步一步似爪牙,踽踽独行,渐行渐远。
    回到大连的第三天,我的老爹老娘终于从东南亚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这三天我在家里宅了个痛快,就连牙疼买的消炎药也是用的外卖。
    我躺在沙发上用手机看着网剧,心里吐槽着现在的剧越来越不靠谱了,女主开心愤怒都是一个表情。
    我出门迎接了他们,在与他们友好的拥抱会谈之后,把登山包内侧口袋里的手环递给了他们。
    这是非洲本土人用石头和木头手工制作的小玩意儿,上面刻的字是他们独有的语言,我资历浅薄,并不认识。
    不过一起同行的老教授告诉我,这上面的字是无病无灾平安快乐的意思,于是我用面包和巧克力交换了它们。
    “闺女,东南亚太美了!”陆女士不断跟我述说东南亚是如何如何,我听得极其烦躁,但是还是耐着性子保持微笑。
    看着他们手牵手的恩爱模样,我心生羡慕。
    “怎么样?这次回来还走吗?”老沈问我。
    “还得...”我看着老沈逐渐花白的头发,把那个“走”字咽回了肚子里。
    “还得再等等消息呢,过一阵子就评副教授了,老教授那边也有意向聘请我去母校当讲师,如果要是可以的话,我就留在北京了。”
    老沈的眼睛亮了亮。
    “我想了想,老教授那边还缺一个整理文案的助手,虽然没有大学讲师体面,但是不用上班,我准备跟他商量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可以每天宅在家里了。”
    老沈笑开了花儿。
    “行,我闺女这回也算是事业有成!爸妈这回脸上也有光!”
    我笑了笑,我知道老沈真正高兴的不是因为我真的事业有成。
    老沈一直对我说他希望我能走自己喜欢的路,这十年来,我从看到老沈的头上长了白发,再到发现他忽然有些驼背,去年非洲之行动身之前,他犯了胃病。
    似乎每次回来,我都发现老沈又苍老了一个度。
    不管我跑到了非洲的沙漠、东南亚的雨林还是南极的冰川,路上再多凶险崎岖,每次出发之前老沈只是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
    “闺女早点回来,回来陪爸爸喝一杯。”
    我自私的以为天地之间任我潇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回家的日子还不到半个月。
    直到去年出发去非洲之前,我破天荒的失了个眠,走到书房门前的时候,看到老沈抱着我的照片痛哭流涕。
    我站在门外颤抖着捂着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很想拥抱老沈。就是不敢走进去。
    我宁愿他那一刻就当我已经死了。
    好像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他和陆女士衰老的速度被放大了。
    人不能太自私。
    他们其实已经老了,所以我不能再做个任性的孩子。
    陆女士跑上跑下把她新买的包包和大衣分享给了我,告诉我如果背着这个高档的皮包出门该有何等体面。
    我微笑着拒绝了她,告诉她考古的姑娘们不管曾经是个多精致的女孩最后都得灰头土脸。
    “不是不走了吗?”他们马上紧张兮兮地问我。
    “不走了。”我笑着点了点头,难得看他们这么高兴。
    老沈和陆女士还在争论我到底穿卡其色的大衣还是红色的大衣好看,我悄悄上了楼,拨通了老教授的电话。
    “李教授,是这样的,我想了想,还是不去教书了。”我毕恭毕敬。
    “可是你的肺炎不好康复,长期跟着咱们团队恐怕不好。”李教授对我一向和善照顾,从某些层面上来讲,他与老沈相似。
    “是的,李教授,上次跟您聊天您说助手要改行去做地质勘测,所以我想...”我犹豫着怎么把事情说出口,李教授也差不多明白了我的意思。
    “君陶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以倒是可以,你做的文案我一向是最放心的,可是过一阵子你就要评上副教授了,我在想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屈才啊。”
    我索性实话实说,“我爸妈老了,身边也缺人照顾。”
    “那好,我让小张跟你对接一下,这事很好办。只要你愿意的话。”
    挂了这个电话之后,我彻底松了一口气,当年我因为顾鸣谦阴差阳错考上了考古系,业务能力居然也混成了高精尖水平。
    我给宋宜秋打了个电话,她说了一句“老子正在忙晚上临幸你”就挂了电话。
    宋宜秋的公司原来有两个人力总监的人选,各自拉拢阵营却被上司发现,最后当上总监的是宋宜秋这个不知道站队的愣头青。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又是一年实习季,宋宜秋忙着带公司新来的实习生,每天像老母亲一样教导他们,并把他们统称为“小崽子”。
    我闲得无聊,太久没有参与八卦和社会热点,我已经显得格格不入。
    “我出去走走。”我跟老沈说了一声就出了门。
    然而还没走几步我就发现我饿了。
    吃了几天的外卖我准备去高档餐厅消费一次,我对天发誓我不是个浪费的人。
    我在网上查了查,最后选中了一家评价五颗星的法国餐厅。
    应该味道还不错。
    当我翻开菜单的那一刻,我不禁感叹,果然这餐厅也贵得令人咋舌。
    因为研究生时期在欧洲待了几个月,我勉强认识菜单上的字,只点了一份我认识名字的“小菲力牛排”和一份“法式焗蜗牛”。
    这让我想起了宋宜秋在我去欧洲调研临行之前说的话。
    “到了欧洲那边,字你肯定都不认识,我告诉你一个万能点菜法,不会显得你见识短。”
    “什么点菜方法?”
    “你看名字差不多顺眼的,就跟服务生说this ne。”
    当时我失望地指责了宋宜秋狗嘴吐不出象牙,后来到了欧洲我发现宋宜秋的方法着实受用,于是我就这么口味随机地在欧洲吃了半年。
    想到这里,我笑出了声。
    我准备用宋宜秋的“万能点菜法”给自己点个汤,刚一招手,我却看到了坐在不远处桌子的顾鸣谦。
    冤家路窄。
    不过他没有看到我,我不想在高级餐厅闹出什么笑话,只能默默地祈祷他不要发现我。
    我保证我会狼吞虎咽地吃完这一餐然后赶紧滚蛋。
    我一直埋头苦吃,粗鄙的吃相招来了服务生嫌弃的目光,我心虚地低了低头,与最后一块牛肉做抗争。
    然而我还是被发现了。
    他走过来敲了敲我的桌子,这回我想装成看不见都难。
    “沈君陶。”他叫我,不过他的身边站着他的女伴。
    “嗨,好巧。”我主动跟他打了招呼,这样显得我宽容大方。
    “这位是...”他的女伴先开了口。
    我维持着叉牛排的姿势,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吃掉。
    算了,早点结束这个尴尬的局面吧。
    我把最后一块牛排塞到嘴里,咀嚼了几下快速咽了下去,心里默默吐槽着早知道要五分熟的就好了,这八分熟的牛排太硬了。
    “我是他老同学,我们一个高中的,大学的时候是同乡来的。”我看了看顾鸣谦被女伴挽着的手臂,想着不如做一次好人,谁也别给谁找不愉快。
    顾鸣谦始终没说话,他最好闭嘴,更不要提起他穿走的老沈的衣服。
    “我去结账了。”我站起身来微微颔首,不禁觉得刚刚的自己十分好笑。
    其实见了面也就不过如此,我也成功地应付了过来,何必用一块牛排把自己噎了个好歹。
    我缩在角落里看着顾鸣谦在餐厅门口与女伴分道扬镳,他把车开得看不见影子我才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我摸遍所有口袋也没找到烟,只能叹了口气看看路边有没有商店。
    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有一辆黑色宾利开了过来缓缓的跟着我,我脑子没有问题,知道这是顾鸣谦。
    我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头发。
    二十七岁的时候我没能经受住宋宜秋和理发店小哥的诱惑烫了一头老气的梨花卷,好在现在又变成了黑长直。
    顾鸣谦打开车窗,我似乎又闻到了那天晚上他身上的香味,我在等着他开口。
    “沈君陶,上车。”他对我说。
    他还真是一点也没变,除了把白衬衫换成了黑衬衫。
    换做是那个二十岁的沈君陶,应该屁颠屁颠地上了车,可是现在我是个三十岁的快要步入中年的沈君陶。
    王八羔子,还想泡老娘,我在心里暗暗地骂着他。
    “不用了,其实也没多远,”我友善地笑了笑,“我走一走,刚好吃多了。”
    “上车。”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所以他在跟一位三十岁的妇女玩霸道总裁这一套?
    我收敛了笑容。
    “谢谢你的好意,顾鸣谦,但是我想自己走回去。”
    我不管他自顾自地往前走,想着他一会儿自己觉得无聊就开走了,这大晚上真是让人不痛快。
    我听到车子熄火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顾鸣谦向我走了过来。
    “都跟你说了不用送我回家...哎!”他用力地拉住我的左手,让我无法挣脱。
    “顾鸣谦你他妈放开我!”我大声呵斥他,想让他松手,他拉着我往车子的方向走,我用空出来的右手给了他一耳光。
    顾鸣谦愣住了。
    于他而言,我沈君陶应该在他面前一直乖得像只猫儿,今天这幅扎了刺的模样想必他是第一次见到。
    不知道为什么,打完这一耳光之后我的心境好像又变回了二十岁的沈君陶。
    “对不起,但是你这算是性骚扰,我也是正当防卫。”我挣脱顾鸣谦的手,整理了一下外套。
    我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骄傲如他,忽然挨了我这万年奴才的一耳光,一定十分愤怒。
    他忽然弯下了身,把我拦腰扛在了肩膀上。
    “顾鸣谦!”
    “老实点!”他像一个绑匪一样语气恶劣地告诉我闭嘴,然后拍了拍我的屁股。
    妈了个巴子,我狠狠地蹬了一下腿。
    他把我塞进了副驾驶。
    我还没来得及解下安全带,他就坐了上来发动了车子。
    “你真有病,顾鸣谦。”我咬牙切齿地骂他,想让他把我丢在路边。
    “和你一样。”
    他不再回应我,我也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却逐渐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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