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钟妙仪的感情来得那么浓烈, 可能是他真的太缺爱了。钟妙仪每夜悉心教他识字的时候,卫辙就想着若是她以后能这样继续教他的孩子就好了。
    知道她是女子后,卫辙就克制不住自己,总是在偷偷看她了。
    他装过好几次病,更假意不留神,被人射中过,这目的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她有更多的时间照顾他。
    卫辙就是想跟她在一起,长长久久的那种。
    钟妙仪叹气:“卫辙,我二十二了。”
    “你是嫌我年纪比你小?”他盯着她的眼睛,就见她垂眼轻轻摇头说是她觉得自己年纪大了。
    年纪大还是小,在卫辙这里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大事。
    他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又不是她的年纪。
    他年少丧母,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才有了现在的地位。
    要是旁的世家子,十八岁时肯定是离不开父母家族荫护的年纪,卫辙却是与他们不同的,他比他们要早熟,比他们要沉稳,更比他们有本事。
    严将军是他的义父,隐约有将爱女嫁他的意思,卫辙心底清楚自己想娶的是她,早就向严将军明确拒绝过。
    好在他义父心胸开阔,没因这事疏离他,照旧待卫辙亲如生子。
    他知道让钟妙仪很快接受她,是不可能的事。
    卫辙就道:“过两日要下一场大雪,等雪停了,子仪再走也不迟。”
    钟妙绎被他说服了。
    她的白马已经跑远了,根本寻不到它,钟妙仪只好与卫辙同乘一马回城。
    皇帝同贵妃只是在木苍短暂停留一日就离开了,她的生活又恢复到从前,要不是钟妙仪确信自己那日真见过江采薇,她都会恍惚以为那就是一场梦。
    木苍的雪,就像卫辙说的一样,下得极大,甚至连下了半月,将通往应州的官道都埋塌了好多。
    战火已经烧到淮河,独独木苍这个地方一片安和,这座城是卫辙拼了一次次命守下的。
    可皇帝却在追击叛将的时候,在龙南山生死不明。
    朝州城在皇帝落难后,一觉被刘贼占领,顾翼将军不得不带贵妃退守木苍,守住天祁西北最重要的一道防线。
    钟妙仪想不到她会再次见到江采薇,更想不到她的身份回暴露得那么快。
    顾翼将军私下找她去开解贵妃时,卫辙听到顾翼喊她的称呼是丽妃娘娘。
    当夜,卫辙就来到她的房间。
    他问:“你从前的孩子是陛下的?”
    钟妙仪愣住了,半晌才答:“是别人的。”
    她的经历远比他想的要复杂许多。
    身份则更复杂。
    她做过皇帝的妃子,卫辙站在她面前,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终于明白那日她见到帝妃两人面色的异常,她是怕皇帝将她这个逃妃抓去吗?
    钟妙仪道:“我出宫假死一事,陛下是知道的,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这辈子都无法那么顺利,就走出那座禁宫。所以,卫将军你不必担心我会拖累你。”
    “我从未觉得你是拖累。”卫辙将她拥入怀中,“丽妃早就死了,你算不得再是皇帝的女人,就算你是,臣夺君妻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我怕我也会不顾一切地做出来。”
    他就是个武夫,不喜受世俗的约束。
    钟妙仪被震住了,年少时她喜欢过卫翀,可卫翀身上担得重任太多,与其相对应的,他受到的约束也很多,他不敢忤逆卫老将军的任何一句话,更不能作出娶她的承诺。
    卫辙与他真是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要是她早几年遇到的人是卫辙就好了。
    钟妙仪难得没有推开他,只轻声说:“承蒙将军不弃。”
    卫辙道:“江贵妃身上怀着孩子,情绪很不稳,需要人开导。我听顾翼说,她与你是从小就认识的,你往后不如换成女装,这样出入她的院子也方便些?”
    “好。”
    他很快让人送了十套裙裳过来,看卫辙看着她第二日换上他买的雪青银纹袄裙,心里都是满满的充实感。
    “送你的。”他将一支点翠银嵌梅花簪插在钟妙仪发上,毫不吝啬用言语赞美她,怕是在来前就学了好多话,就等着现在来夸她。
    钟妙仪道:“多些将军夸赞,我现在该去陪贵妃了。”
    卫辙颔首,让出一条道给她。
    ……
    刘施年带着上万叛军要攻打木苍,依局势来看贵妃实不宜再继续留在这儿,劝江采薇回京的重任交到了钟妙仪身上。
    京中有消息称苏婉仪已经怀孕了,且月份要比江贵妃大,顾翼送贵妃回京,未尝不是担心苏婉仪的孩子先一步抢了新帝的位置。
    卫辙为保江采薇顺利回京,不仅让人乔装成贵妃先回京,而且还找到了一位易容师,为江采薇易容。
    钟妙仪想不到的是,卫辙除了让人秘密送贵妃回京,甚至还将她也送走了。
    前方战事紧急,她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后来才知道卫辙为护木苍殉国了。
    他没有妻儿,在世的亲人更是一个也没有。
    可以说,能为卫辙扶灵的人一个也没有。
    最后还是他的下属给他建了一个衣冠冢。
    碑上的署名是卫辙之墓,妻儿一栏是空的。
    战事消弥后,钟妙仪一人骑马又去了一趟木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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