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恬和云重都不是爱热闹的人,但是日子特殊,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秉承着这样的想法,两人耐着性子,顺着人流龟速移动,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周围的小商品上,竟逐渐感受到了其中的妙处。
    七夕到底是少男少女的节日,气氛自然也要比平日要热烈奔放许多,就连推着木车卖花的小贩,都高声对着男孩子吆喝——
    “哎!小伙子!看这姑娘多漂亮!是不是缺了点什么?买束花吧!绝对衬得上她!”
    被点名的云重脚下一顿,接收到周围百姓投过来的善意目光,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骄傲,就好像是自己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着的宝物终于被别人看见了,对方还在夸奖这个宝贝真好,让他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满足的云公子当然不会在意这点小钱,掏出银子就接过了那小贩手中“衬得上宋恬”的花,仔细瞧了瞧,这才塞进宋恬的手里。
    这可能是宋恬见过的最不走心的送花方式,但是她依然相当满意。花是宋恬没见过的品种,也许是这个地方特有的,看起来热烈又娇艳,但是香气又是清淡悠长,果然是像极了宋恬。
    捧着花的宋恬满心欢喜,没注意到前面云重已经停下,一头撞上了他的背,捂着额角疑惑发问:“怎么了?”
    云重将她揽到身前,阻挡住周围的人流,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气派的门楼:“要去听戏吗?”
    宋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门楼上的牌匾写着“苏园”,字体飘逸,看得出来是大家手笔。往里看去,竟是小桥流水的景色,是一个挺有格调的小园子。
    宋恬其实不怎么听戏,也就是小时候跟着奶奶咿咿呀呀地唱过两句,勉强算是有点情怀。如今见到这样的情景,难免触发了童年的回忆,眼睛湿润有晶亮:“好呀。”
    就当是看了一场电影嘛。
    宋恬倒也没有想错,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人们获得感官享受的方式基本上都是通过舞蹈或者戏曲。
    整个园子并不算小,大约能坐上百号人,比得上现代的一个小剧场。两人进去时已经快要开场,云重拉着宋恬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在角落里找到两个空着的座位。
    刚刚落座,有侍者端茶上来,戏台上一声锣响,主角登场。
    其实宋恬看过的戏并不多,只是对经典桥段有些了解,更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戏曲是什么样式,因此本也就抱着些听天书的心思过来,争取不要表现得太没文化就好。
    但是,当台上的男旦第一句词出口,宋恬瞬间就坐直了身体。
    这出戏绝对算不上熟悉,她甚至压根就没听过,但问题在于,这竟然讲述的是一个穿越者的故事。
    整出戏的主线就是,在大秦还未建国时,那时高祖还是前朝的一个武将,因为皇帝昏庸不得人心,一直郁郁不得志。直到有一天,一位“天女”从天而降,才情卓绝,有勇有谋,一路为高祖出谋划策,帮助他成就霸业。
    然而,事业上的成功并不意味着感情也能一帆风顺,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天女”一定会是一国之后,可是没想到,她却在高祖登基的前夜不告而别,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她。
    有传言说,她是回到仙境了。
    世人大多会将自己无法完成的愿望寄托给神仙,因此对于戏文中的角色也多有渲染。但是宋恬很清楚,这不是神仙,世上根本没有神仙,这就是跟她来自同一个世界的穿越者。
    一场戏结束,观众们都意犹未尽,宋恬悄悄瞟了眼云重,见他面容平静,眼中却有些怅然,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云重,你……你觉得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云重看她,眼神坚定:“是真的。”
    笃定得让宋恬心尖一颤。
    “太子跟我说过,先帝的后位始终空悬,驾崩之后也只是与一空棺合葬,上面便写着那位姑娘的名字。”
    宋恬一顿,声音渐低,微不可闻。
    “那……你觉得她是去哪儿了呢?”
    云重笑,眼中的怅然散去,带上些许的玩笑:“大概是真的回仙境去了吧……神仙也有神仙的不易,幸好阿恬只是个凡人,不会不明不白地离开我。”
    宋恬一怔,心中的迷雾就这么被轻巧拨开,缓缓绽开笑容。
    “对啊,我不会离开你。”
    云重并不明白为什么一场戏就可以增进感情,直到回了宁府,坐在餐桌前点上蜡烛时,还依然在回味着宋恬的那句“不会离开你”。
    这顿烛光晚餐才是宋恬今天的重头戏,因为知道自己的厨艺是个什么水平,宋恬便识相地没有动手,而是全权交给了叮当张罗。而小丫鬟也没有让她失望,将任务完成得相当完美,菜肴精致又散发着香气,专门雕刻过的蜡烛摇曳地发着光,将两个人的脸都照得温暖至极。
    宋恬不太能喝酒,也不想让云重喝酒,便直接拎了壶茶过来,给杯里满上之后,端起来,冲云重扬了扬。
    “这是我第一次跟……我喜欢的人,一起过七夕。云重,我很谢谢你。”
    云重看着她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嗓子有点发干,吞咽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我也很谢谢你,阿恬。”
    气宇轩昂的小将军,仰头将茶水尽数灌进了嘴里,抬眸时,竟像是喝了烈酒一样,眼角微微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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