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容蹲下来,摸了摸墓碑上容易的名字。
    “爸爸,我该怎么练才不会觉得难受呢”
    她不愿意离开段家,爸爸妈妈没有不要她,待她和亲生女儿一般无二,哥哥姐姐姐夫也对她极好,可陶梅玉生下了孩子,一直僵持下去,孩子渐渐长大,家里的情形又会如何?她不能阻止父母和孙子亲密,也从没有想过这么做,但她和陶梅玉绝无和解的可能,卡在中间,也会让段思齐左右为难。
    如今看来陶梅玉的目的就是把她从段家挤出去,才能报了前世的仇恨,段思容不背锅,也和她水火不容,唯一顾忌的只有家人,陶梅玉应该不懂这一点,或者说她故意忽略,仍然将她当做前世的仇人。
    那么,段思容和袁霄承结婚是最好的选择,可以自由回娘家,也可以避免和陶梅玉见面,可偏偏有个谢蔷菲。
    生身父母都等于孤儿长大,段思容得到二十余年庇护,反而在今年发现是其实是孤儿,还和舒卉云一般碰上不好惹的婆婆,她简直是父辈命运的集合体。
    段思容不知道和袁霄承结婚会是什么结果,她不想年少的情爱最后落得一地鸡毛,停留在最美的阶段是最美好的,可段家长辈没有中止婚礼的意思,如果段思容拒绝,想必也不会被强迫,顶多看一看老太太的脸色,但这之后,段思容没有留在燕城的理由,远走高飞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可能,离开过得就是前世在国外的日子。
    段思容从打击之中缓过神还没来得及不甘,世界已经变了个样儿,摆在面前的都是岔路,她进退两难。
    风吹着柏树,没有回应。
    不过有只喜鹊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了两声,很讨人喜欢。
    段思容笑笑,无论如何,她会先保障自己,如果陶梅玉的诸多手段只是为了毁掉她,那绝无可能。
    离开烈日陵园,又到埋葬徐琳琳的墓地,她不能埋进烈士陵园,也不能和容易骨灰合葬,去世之后拿了容易的衣物和贴身物品合葬,墓碑上写的是两个人名字。
    虽然徐林林的墓碑也有人探望,但年份久了,陵园也渐渐老旧,段思容和许叔叔商量之后决定给徐林林迁坟,烈士陵园附近有一处新的墓园,整体管理比这里的更好,徐林林住在那里,和容易的墓碑更近。
    不过段思容相信,两个相爱的人,身死之后精神也是永远在一起的。
    许叔叔还有工作,但给段思容介绍了两个靠谱的朋友,帮忙做这些事,段思容在两个墓园之间往返,很快确定方案,又算了一个不错的时间,将徐林林的骨灰挖出来,换了新的骨灰盒,陪葬的还有段思容为他们精心挑选的衣服。
    “爸爸,妈妈,现在的父母待我很好,你们不必担心,我会经常过来探望你们,女儿不会给你们抹黑。”
    段思容觉得有女儿买的衣服陪着,至少没那么孤单,如果真的有在天之灵,他们二位也应该瞑目了。
    办妥这件事,段思容在玉州逛了逛,不过她离开玉州时年岁尚小,有关的记忆都在部队家属院,如今就连那里也该换了模样,她置身其中不过是个最普通的过客。
    段思容到玉州市里最大的百货商场购置给许叔叔一家的礼物,次次来都麻烦他们,礼貌必须要有的。
    买完礼物出来,段思容老觉得背后怪怪的,好像是有什么人盯着,她没有立刻往后看,百货商场附近也有市民摆的流动摊,段思容停在一处,选了小姑娘最喜欢的发带,以及包装新颖的镜子,准备送给许叔叔的小女儿。
    摊主热情的说:“这镜子只有燕城才有,正流行呢,你看看!绝对好货!”
    段思容立刻将镜子放下,她不确定背后跟的什么人,刻意拿着镜子反而会让跟踪的人知道她的警觉,她进入商场买的不是贵重物品,身长没有戴金银首饰,更谈不上露财,如果是小偷大可不必选她为目标,她立刻脑补一些人贩子剧情,如果不是人贩子,那有可能是仇家,离开燕城没有父母保护,一些人总可以伺机而动,她只能警惕的四处观察。
    现如今摄像头都是少数,玉州是欠发达的内陆地区,部队驻地附近安全无虞,但市里还有地痞流氓小混混流窜作案,百货商场附近时常有警察巡逻,段思容很容易就找到两个穿警服的高大警察,刚要走过去假装问路停留一会儿,却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思容?”
    段思容回头一看,不由皱眉:“姜师哥?你怎么在这儿?”
    姜天明一脸诧异:“我还想知道你怎么在这儿,我们来玉州博物馆采风啊,你不知道玉州出土过汉朝的服饰吗?”
    “我想起来,刚才吓一跳,还以为是谁呢。”
    姜天明温文尔雅:“抱歉,可能吓着你了,没事吧?我来帮你提着东西?”
    段思容避开他,如同回避好闺蜜的男朋友那么单纯,玩笑地表示:“还是别了,我自己可以提,你工作那么忙,丛雯没有怨言啊?”
    “丛雯也出差了,我比她还要早两天回到燕城呢。”
    “原来是这样,那还是我错怪你了。”
    两人停在路边说了一会儿话,段思容轻松自在,好似没有发觉任何异常,问了一些有关博物馆的事情,当即表示过两天也要去学习一番。
    姜天明表示:“那你可要尽快过来,我们后天就走了,你早点来我们还可以交流一点经验。”
    他似乎对段思容的事一无所知,也不问她为什么来到这里。
    段思容从善如流,微笑着答应他的提议。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段思容看了看手表:“我得走了,时间不早了,还得回去拜访亲戚,对了,你知道正兴街怎么走吗?”
    姜天明摇头,陪段思容一起去问警察,又给段思容送上公交车。
    车走之后留下一道尾气,姜天明又回到刚才走过的摊贩。
    “刚才那个穿的很时髦的姑娘买了什么东西?”
    摊主生意没做成不大高兴:“什么都没买,看了一圈就是不花钱,亏的穿那么漂亮,还以为自己是燕城来的嫌弃我进的货啊!”
    唠叨到一半,摊主又笑眯眯的。
    “小伙子,买点发带送给女朋友,我一看就知道你识货。”
    姜天明松了一口气:“好,我看看。”
    那么段思容刚才拿镜子纯属是偶然,她看不上这些东西才是正常。
    在摊贩这儿停留了片刻,姜天明走到暗巷子里与人交谈起来,与此同时,躲在人堆里的年轻人也渐渐冒出头,循着段思容离开的路线跟过去。
    段思容回到招待所确定没有人跟踪才稍稍安心,不过晚上一人住在招待所还是有点害怕,她自小被保护的太好,很少一个人睡,现在脑补许多东西更加不自在,又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许叔叔,只是无凭无据的也不知道后续怎么做,万一麻烦人家还徒劳无功呢?
    叩叩——
    段思容听到敲门声一激灵,暗想是不是有人跟过来她没有发觉,现在装成外人来敲门想做什么?
    左思右想了半天,段思容还是决定打开门,这里是部队招待所,隔壁就住着兵哥哥来探亲的媳妇,进出都是穿制服的,安全感绝对满分,于是在开门之前谨慎的问:“谁啊?”
    “我。”
    来人掐紧嗓子回答了一句,让段思容觉得有些耳熟。
    “到底是谁?”
    “你猜猜看。”
    段思容绷紧脸打开门,果然不意外的看到傅振谦站在门外。
    “傅谦谦,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一巴掌招呼在傅振谦的手臂上,大夏天的连层布都不隔着,当然打的他手臂生疼,还不敢抱怨一句,可怜兮兮的表示知道错了。
    “我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看你警觉性怎么样,现在看还不错,不过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啊!”
    段思容甩过去一记眼刀:“还给我贫?”
    傅振谦老实了:“不敢不敢。”
    “刚才也是你在背后跟踪我?”
    傅振谦大喊冤枉:“不是,我问了许叔和招待所前台才知道你去市里,我跟踪的别人。”
    第145章
    段思容和傅振谦一起去许叔叔家里拜访,家属院早已翻新,住的都是新房子,不过惊喜的是从前房子还未拆除,依稀能分辨出段家和傅家住过的房子。
    傅振谦指着一棵樱桃树:“喏,那是不是咱们俩栽的?”
    小时候条件不好,内陆春天没几样新鲜水果,段思容喜欢吃樱桃,可家属院里没有,过季之后呢市面上也难找,有次买了樱桃分给三个孩子,段思齐提前吃完,段思容人小,牙还没长齐,理所当然被段思齐当成目标,抢走了剩余水果。
    段思容没哭,因为段思毓给了她一小撮,结果还没吃完,又被傅振谦抢了。
    “要不是因为你当年大哭,也不会费心巴力种一棵樱桃树,结果树是栽上了,咱们一次都没吃着。”
    樱桃树苗还是傅爸爸找来的。
    现在樱桃树长得粗壮茂盛,大概是他们小时候期待中的模样,可是错过了上市季节,只能望着一树翠绿的樱桃叶发呆。
    傅振谦悄悄拍拍段思容脑袋,在她发怒之前飞快说:“咱们俩还在樱桃树前拍过照片,要不然再拍一张?”
    “什么时候的照片?”
    “段思容你太没良心了,那张照片就在你们家,你都没注意到是在这里拍的?”
    段思容诚实的摇头:“没有。”
    傅振谦忿忿的,想做出什么威胁动作,最终屈服于段思容淡定的目光里,他要是敢把她怎么样,回燕城有一堆人等着收拾他呢。
    “我去找许叔拿相机。”
    许叔叔亲自过来给他们拍了照片。
    “你们这组照片有意义,过段时间这老房子真要拆了,不过这樱桃树我得留着,你们得赶到樱桃熟了的时候回来吃。”
    傅振谦一口答应。
    离开许叔家,他们也不好在驻地久留,一路走回招待所,太阳完全落下去了,路边虫鸣鸟叫不断,静谧的夏末里已经有了初秋的清凉。
    “你怎么过来了?”
    “我闲的呗,趁着还没开学就当是旅游了,你是不是不地道,出来都不喊上我,亏我当年想离家出走的时候还带上你呢!”
    段思容乐了,傅振谦十二岁的时候和人打架,没打赢不说还被傅爸爸训的狗血淋头,一怒之下打算离家出走,还叫上段思容一起,结果被段思容带到刚开业的冰室,一块冰淇淋吃掉一半小金库,钱花完,俩人若无其事的回家了。
    现在却事情掉了个个,是段思容逃离了燕城,谁也没说。
    傅振谦藏着隐忧:“你不会想溜走?”
    段思容翻个白眼,若无其事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和你不一样。”
    其实她还没想好,如果真的走了,会辜负很多人。
    “哼,是么。”
    她不愿意多说,傅振谦还是没有揭穿,顿了顿又说:“其实一切都没有变,你不要太在意,如果你在意了,反而让揭穿这件事的人得逞了。”
    段思容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想来也是,这是陶梅玉信誓旦旦能打倒她的底牌,玩的就是心理战。
    “大嫂昨天和你们家老太太吵了一架,你知道不?”
    “啊?为什么?”
    “老太太让她去检查孩子性别,可能背后说了你的什么话,嫂子很生气,也没在家里呆,直接回来了,不过老太太也气的不轻。”
    段老太太生气是觉得自己被骗了,而舒卉云和陶梅玉不和,她老人家乐得站在陶梅玉那边看笑话,反正无伤大雅。
    傅振谦拽了一根狗尾巴草,继续分析:“你其实也明白,什么都没变,只不过别人不单纯,想要利用这件事罢了,你就是段家的女儿,和谁结婚是在这之前就确定的事情,只要对方不改变心意,你也不必因此自卑,只要你不在意,没有谁能用这件事伤到你。”
    段思容听了闷闷道:“没想到被你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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