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映真了解,沈睿其实是怕柳氏被人占便宜,她生的太妖冶,太妩媚,一个孤身女子时常下乡,和那些农户们接触,保不准哪一个不怀好意就惹得一身腥味。
    她便出主意,“其实你能够去义诊是极好的事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才一个人帮到的也是有限的,贴点钱进去都是小事,但更重要的是,你若想救更多的人,还不如和药铺合作。”
    若她想的没错,沈家名下原本就有药铺,义诊能够提升名声的事情让大夫们轮流做不就成了,有疑难杂症可以找她,她再出主意,岂非两全其美。
    就在她仔细和柳氏说完之后,柳氏才为难道:“可我认为他们都离不开我……”
    这就有点太博爱了些,她定定的看着她:“你并非是如来佛祖或者观世音菩萨,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不成的。”
    ……
    不知道是否是映真那席话起了作用,柳氏破天荒的没有再拿出药包了,平日她会主动看到别人有病,就会着急上前去,这次却美美的自己用膳,连沈睿都觉得稀奇,开了尊口:“怎么这般回来了?”
    柳氏想起映真说的话,也不再害羞,“夫君,你说我去找几家药铺合作,我出手几张方子,但是条件是让他们每个月都去义诊,好不好?”
    沈睿扶额,心道,你可终于想通了。
    紧接着柳氏又道:“那今天晚上你陪我,好吗?”
    她还是头一次说这种话,说完就低下头,压根不敢看沈睿,沈睿却没有想象中甩袖而去,而是声音沙哑着,“好。”
    本就是年轻夫妻,沈睿虽然累了,但劲头十足,还好行宫分给她们的屋子很不错,下人退到外面,听不到里面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一晌贪欢,沈睿腿都有点打颤,柳氏餍足的躺在他怀里,忽然道:“你是不是觉着喜欢我就不说,故意疏远我,然后让我死心塌地?”
    本来心满意足于柳氏不再每天跑出去义诊的他,突然跟被雷辟中一样,半天反应不过来。
    饶是平时能言善辩的他都结巴起来,“你……你在说什么呢?”
    柳氏见他结巴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终于有了点人气,顿时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样子,她掐了他腰间的肉一把,“皇后娘娘说了,你若是真的不喜欢我,她就认我做义妹,以后替我再择一位比你更英俊更年轻的夫婿给我——”
    “不行。”沈睿心里恼道,不用说了,肯定是李湛说的,哎,他的一世英名呀。
    柳氏“咯咯”直笑,又好像成了当年那个天真可爱率性的小姑娘,沈睿忽然就醒悟了,这么些年他不知道为何柳氏变得这样沉默了,以为她只是不适应,他本身就是个容易害羞的人,什么欲擒故纵都是骗李湛的,可现在她用这个法子来打破僵局。
    他咬咬唇,“别离开我。”
    说完又害羞的钻进被窝,和平日英明神武的样子完全不同,柳氏这才笑了出来,原来他是因为害羞呀,怕自己笑话,怕他在自己面前出丑,所以寡言。
    ……
    从那日起,柳氏很信服皇后,映真见她和沈睿如胶似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甚至柳氏约她微服去一家观音庙去拜拜,她也欣然同意。
    柳氏想求子,她想求皇子们康健,又有何不可呢?
    却未曾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映兰,此时,她又有了新的身份。
    第132章 歹竹出好笋    歹竹出好笋……
    崔凌风的妻子, 崔凌风何许人也,他是博陵崔氏子弟,年方三十, 便已经是一方大员, 有位族姐还是映真的大嫂。
    映兰也是无法,她久居吴家, 除了吴家主家人知道她的身份,其余的都不知道, 并且在她识破吴雅琴未婚夫骗婚的行径之后, 彻底俘虏了吴家三房人的心, 于是, 映兰得以在某些场合出现。
    她因为规矩好,性情好, 又懂琴棋书画,于是受吴三爷好友崔凌风所托,替他教导他那位顽皮的女儿。
    听闻崔凌风的原配夫人死的很早, 且当初是难产而亡,所以尤其宠这个女儿, 但他又疏于管教, 以至于回到崔氏族中被人嘲笑, 他这才开始着急。
    还好这姑娘来来回回也请了十多个先生嬷嬷了, 甚至把崔家送的嬷嬷们都赶走了, 却只听映兰一个人的话, 映兰去崔家的次数多, 一来二去,崔凌风便娶了她。
    今日映兰也是应婆婆崔老夫人之求过来求子的,不巧却遇到映真了。
    她表现的镇定自若, 好像完全不认识映真一样,若非映真早就知道她死遁的事情,恐怕也以为只是一个贵妇人。
    但你问映真想拆穿她吗?这样的戏码也固然爽快,但映真无意于这么做,八皇子已死,他的余党也慢慢烟消云散,范文君被送往庄子上,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八皇子故去,画上休止符了。
    苏映兰改头换面,还能嫁的这般好,那是她的本事。
    同时,她嫁了人,许多事情也就更加了断了,崔家为世家,崔凌芳是自己的嫂子,有她在,想映兰也不敢回京,就当没看到吧。
    “母亲,你在看什么?”跑的香汗淋漓的少女提着裙子过来,她梳着丫髻,穿着嫩黄色的半臂,活泼俏丽。
    这就是崔凌风的掌上明珠崔瑶仙,她今年不过八岁的年纪,上房揭瓦无恶不作,十分跳脱,好在有继母关心,她懂事许多,崔家许多人都真心接纳她。
    映兰微笑:“没看什么,丽君,你怎么跑的这么快?小馋猫,是不是肚子饿了呀。”
    崔丽君吐吐舌头,别提有多俏皮了,她歪着头道:“女儿肚子饿了,因为想吃母亲做的三梅糕。”
    三梅糕不过是映兰闲来无事做出来的糕点罢了,腊梅红梅和绿梅做的糕点拼盘,底下用蜜如琥珀的糖稀做成枝干,其实只是些巧思罢了,但让崔丽君出了一次风头,于是这孩子喜欢吃这些糕点了。
    她要吃,映兰也宠着:“好,今日回去就做。”
    在一旁的崔老夫人看的很是欣慰,原来她是不同意儿子娶个再醮妇人的,但是眼瞧着她对丽君这么好,又心地善良,这样的女人倒是比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要好太多了,况且吴家人和她崔家也是认识的。
    她有个妹妹嫁到吴家,她打听过,听说这姑娘以前跟着祖父母住,不太清楚品行,但是大归后,族里见过她的就没有说不好的,她这才决意定下来。
    崔家人走了之后,柳氏眼睛很毒,她对映真道:“那崔夫人和八皇子的侧妃生的好像呀,这天下间难道真的有一模一样的人么?”
    不过说完,她自己又傻笑:“指不定有,要不人家都说似曾相识呢。”
    映真无语,心道,这姑娘倒是颇能自得其乐,嘴上却附和了几句。
    派太子封禅,意义重大,象征着太子的名正言顺和皇上对太子的信任,随后映真在行宫见了不少大官夫人,听闻山东巡抚崔凌风的夫人身子有恙,她也并未追究,但是崔小姐她是见到了,是她祖母崔老夫人带过来的,小姑娘规矩零散的很,一看就是现学的,赶鸭子上架。
    “快起来吧。”
    她表现的如沐春风,崔丽君也松了一口气,又偷偷看了皇后娘娘一眼,在她心里皇后娘娘应该跟自己的祖母崔老夫人一样,是位年纪大又很有威严的老者,但是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皇后娘娘生的非常好看,恍若神妃仙子。
    且仪态万方,说起话来都令人生孺慕之情。
    又听皇后娘娘赏赐首饰给她,她就更满是孺慕了。
    以至于回家的时候,兴奋的一到家就让崔老夫人把那套首饰给她拿出来显摆,也并非是她眼红,她们崔家这一房,她父亲是独子,家境殷实,父亲又年少中进士,早年就发达了,她什么好东西都有。
    但是得到皇后娘娘的东西倒是头一次,而且皇后娘娘还夸她是个好姑娘,这就更让她高兴了。
    崔老夫人看着兴奋过度的孙女,对拖着病体出来的儿媳妇道:“你瞧,就这么个样子,皇后娘娘还夸她呢。”
    虽然老夫人嘴里是十分嫌弃,可是这种欲抑先扬的语气已经让映兰知道怎么回答了,她笑道:“还不是我们姐儿懂事,这女大十八变,是越变越好。”但她内心还是沉了沉,她很确定今天映真绝对是冲着她来的。
    好不容易,她再嫁了,崔凌风和八皇子是完全不同的人,他年少有为,心胸豁达,对自己温柔备至,不似八皇子那般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甚至八皇子在床上对自己那样,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苏映真却又想着破坏了。
    她心思沉重,但没人看的出来,包括她的枕边人崔凌风。
    崔凌风最是得脸的好时机,皇帝年轻有为,喜欢重用年轻人,只要他好好表现,不愁日后没有发达的机会。
    他甚至和她说起李湛,“皇上年富力强,听闻除了喜道之外,的确算得上英明神武了,打了几场胜仗,现如今重农桑科举,也不耽于享乐。正所谓,学得文武艺,售与帝王家,如今我算是明白这句话的道理了。”
    映兰不禁点头:“大爷说的是。”说完又清咳了几下。
    她着了风寒,近来不敢再出去,崔凌风想妻子对丽君视如己出,故而愿意陪她出去,但是妻子身体孱弱,稍不留意就得了风寒,他实在是愧疚的很呀。
    别的不能补偿,但若日后他能做京官,是一定要让妻子享福的。
    **
    自然映真没有那样的心思,她赏赐的姑娘家岂止只有崔丽君一人,连泰安知府的女儿也得了赏赐,这原本就是例行的赏赐,来之前这些东西就打听清楚,按照规矩发下去的,何至于针对人。
    她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因为德荣小宝宝一岁了,开始会说话了,什么母后父皇都叽里呱啦的说的有模有样的,几个孩子无事都专门逗着他玩儿。
    这次苏恂没有跟过来,因为他长兄东临过来,他长姐要出嫁,他要留在家里,但他托了燕洲和太子要把山东和泰州的风光都写信告诉他。
    围在这里的燕洲便笑道:“恂哥儿还以为咱们是出来玩的,可惜我也就看了一圈山。”
    “赶明儿咱们出去吃驴肉火烧。”
    燕洲眨了眨眼:“咱们只听说过河北的驴肉火烧,难不成泰安也有?”
    “有,还有什么豆腐宴,吃野菜,五花八门的,咱们来一处,总得尽兴,不至于成日介在这儿装菩萨。”
    燕洲悄悄拉了拉太子的袖子,太子也会心眨眼。
    少年们早就按捺不住了,不过这何止小孩子呢,连大人都是。
    李湛就回来换了身衣裳给映真看,“怎么样?像不像商户,像不像,像不像?”
    他特意换着宝蓝色绣着元宝的衣衫,这是布匹商人常常打扮的模样,但是吧,他个子太高,背挺的太直,脸上桀骜不驯,一看就是个反叛人物。
    她摆摆手:“我都跟你准备好衣裳了,你就别穿这些了,简直拾人牙慧,花白鹤自己都不成了,还记得花白鹤那书里什么魔教教主伪装成商人呀。”
    李湛噘嘴,“你可就记得花白鹤了。”
    但是看到映真拿出来的一套绣着翠竹的袍子和比夹之后,把自己的冠子也换成了璞头,顿时整个人都跟洗练出来的翠玉一样,温润如玉。
    他可太喜欢了,一边看还一边摸:“真好看,这是你何时跟我做的呀?怎么不跟我说。”
    “就是要给你个惊喜呀,平日里我做个小衣裳你都瞧来瞧去,好不容易得空做了,哪里能告诉你。”
    这就是惊喜吗?
    他好喜欢呀。
    所以他又要拉着映真转圈圈,映真却按下他,“你就消停点儿吧,你小儿子现在可会学舌了。”就怕说出去,人家说皇帝是个不庄重的人。
    李湛按压住兴奋点头:“嗯,没人的时候这样。”
    “好。”映真点了点他的额头。
    她越点,他就把脸凑过去,嘻嘻哈哈的闹着,把小孩子都闹的不成。
    好在李湛也忙的很,过来玩一阵了,听说有官员过来,他让人服侍换了正装出去,映真便带着德荣出去走走。
    这一出去,倒是看到了映雅的儿子去病,他正坐在一旁,看着宗室子弟和侍卫们蹴鞠,乖巧的托着腮。
    早就听闻肃亲王喜欢小儿子,所以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东巡也不例外,即便肃亲王世子请求过来,他也不理,还是带了小儿子过来。
    对小孩子映真向来很宽容,不会因为他娘就讨厌他,于是主动的和去病打了招呼。
    去病羞怯一笑,“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些起来,我见你身子骨越发好了,日后肯定能够同他们一样的。”映真摸了摸他的头,孩子的头发带着黄色,一看就是常年病弱。
    去病摇头:“我只要看着他们玩就很开心了,大夫说过,我的身子骨肯定不能动的。”
    映真安慰了他几句,见他虽然病弱,但说话很有条理,且心胸居然豁达的很,还对她说:“娘娘,我父王是见我身子弱,总怕我日后见不到大齐的美好河山,所以带我出来的。世子哥哥那里,请皇后娘娘放心,我是万万不想的。我出来的时候,父王都准备把王位让给我世子哥哥呢。”
    站在不远处的肃亲王听了个正着,有些扼腕,他那是以退为进,肃王之位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他和王妃苏氏都是脑筋转的极快的人,这孩子倒是单蠢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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