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回到西楼的房间后,脸上那抹在公婆处掩饰的悲痛便淡了下来。她坐在椅子上,西洋镜里女人的脸有些恍惚。
    她什么时候送过他纸鹤?
    这个疑惑自回省长府邸的路上便从未停过。
    “你依然是在我孤立无援时送我纸鹤的妹妹。”所以随舟哥哥会喜欢她都是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纸鹤?不,不会的!
    傅瑜心头涌出一抹恐慌,怎么可能呢?他们认识了十多年,他风雨无阻的送她回家,每年送她生日礼物,留洋时每次任课老师斥责她功课,都是他帮自己辅导
    如今却来告诉她这些好都是因为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她的鼻尖里一点点酸了,有种顶替别人的屈辱和厌恶在胸膛里蔓延,她傅瑜何至于沦落到做别人的替代品。
    女人心里虽这么想,脑子却鬼使神差的开始猜测那些纸鹤到底是谁送的。
    纸鹤纸鹤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炸开,还未脱口而出,身后便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她转头看去,一身黑衣的男人向她走来,脸侧那道疤凛冽吓人。
    “来!”傅瑜正准备大喊,脑袋便被黑洞洞的抢口抵出,那冰凉金属的触感直接让她软在凳子上。
    “傅小姐别声张,我没打算伤害你。”低沉的嗓音透着寒凉,萧恒放下了枪,“谈笔交易如何?”
    *****
    清晨,天还未大亮,几束微光破开层层笼罩的黑暗,从霍公馆二楼撩开的窗纱照了进来。
    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窸窣声。
    霍随舟一步一步走近,看着大床深处,仅仅只有一团的人儿,若不是那张小脸露在外面,怕是发现不了床上有人。
    这样娇小的人却将他的心一点点揪紧,呼吸之间全都是她。
    年年,之前晚上我在书房忙碌的时候,你总是会探出个脑袋,小声的问夫君你怎么还不睡呀,天挺冷的,要不我也陪着你吧。
    然后就拿着个珠绣坐在旁边一针针的戳,还时不时偷偷打哈欠。
    昨晚我坐在书房里等啊等,等那抹身影再来叫我一回,哪怕悄悄觑几眼,我都会不顾一切跟你走,但我坐了一晚上你都没来。
    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霍随舟满腔酸楚,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渴望,深处轻轻抚摸熟睡的脸蛋,滑腻的触感从指腹一直蔓延到心里。
    只有睡着的时候你才会那么乖。
    男人满足的同时又倍感苦涩,女人却在他的温柔抚摸下呢喃着什么,嘴唇嗫喏,细小的声音若有若无。
    年年,你在说什么,做梦了吗?
    霍随舟缓缓凑近她耳边,渐渐听清那小女人用紧张的声音在呼唤着:“阿恒阿恒”
    他愣了一瞬,心顿时被挤压一般,沉闷的钝痛往四处窜袭。
    傅年正梦到他们往山下滚的情景,男人的身子死死裹着她,一双大手护着她的头和腰,零碎的山石全往他身上砸啊,掉啊。
    那闷哼的痛吟就在她耳边,一声一声,血腥味都飘进她鼻尖了,她哭着,唤着,却没有办法帮到他。
    “阿恒!”
    无力至深的恐惧纵使在梦里都攫紧了她的心,傅年低叫出声,猛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张男人的脸,在黑暗中被掩盖了大半,唯有那双眼里的怔忡被一览无遗。
    傅年恍惚了半瞬,看清面前的人后慢慢往后缩,眼底的担忧淡去,一点点变冷,变凉,她将脑袋埋进被子里不想和他有任何交谈。
    霍随舟顿了一会,涩涩开口,“我今天要去荆州一趟,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男人说荆州风土人情重,街头有许多好看的小玩意,她不是最喜欢这些小东西吗?有没有想要的?
    可女人没理他,只埋在被子里,仿佛睡着了一般。他凝着被子里的蝉蛹半晌,收回想要抚摸她的手:“年年,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停留了一阵,床上的人儿始终没有一丝一毫动静,他只得转身离开。
    走至庭院停车场时,霍随舟习以为常的往二楼西窗,那里空空荡荡,窗纱飘来飘去,却再不会有那抹黑色的影子。
    男人看得眼睛都酸了,才开门上车,车子驶离霍公馆,在铁门处稍稍放缓了速度,霍随舟探出头,沉声吩咐:“不准让任何人进霍公馆!”
    一天没有萧恒的行踪,他便一天都不敢放松警惕。
    前排的卫兵点头,几辆福特汽车冲入暮色中,眨眼间消失在苍茫暗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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