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何华睡眠越来越浅,半夜惊醒已经成了常事,吃饭也越来越没有胃口,不到十天整个人便瘦了一大圈。
    “再吃一口,就一口。”左悠之端着粥碗,苦口婆心地劝,这粥是白粥,封何华这些日子不沾荤腥,连左悠之变着花样叫厨房给她做鱼,往往是吃个两三口便不肯再吃,也就白粥,能勉强多吃点。
    左家这些日子接连突击了几个盘踞在附近的曼部窝点,每日里个个全都忙得脱不开身,左悠之伤已无大碍了,虽说只能做些处理情报的活计,但总比没有强,因为封何华的事情,他把事情全推给了旁人,加上左竟之去了东海郡还没有赶回来,使得左家上下对封何华都颇有微词,左家族长更是明里暗里多次劝告过左悠之切勿失了轻重。
    封何华看了眼剩下的小半碗粥,不情愿地张口又吃了一口,就别过脸说什么都不肯再吃了,本来就是当太子养出来的骄纵性子,她说不吃,那自然肯定是不吃了,左悠之叹了口气,把碗放下,拿起切成小块的桃子,拿竹签子扎了,“桃子吃一块?”
    封何华看了眼,抿着唇,“不吃。”
    “本来身上就没二两肉,这样下去迟早要生病的。”左悠之捉着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封何华由他拉着,眼神在窗外游离,反正就是没胃口,不吃。
    “近几日,山下的蛮人都清理干净了,晚上我陪你去下边的镇子里走走?”左悠之心里估摸着或许到了夜市上封何华能有些胃口,便试着劝她。
    封何华总算没有再拒绝,左悠之松了口气,“竟之过几日便回来了,你到时候又有的忙,还是得多注意些。”
    “你放心吧,我没事。”封何华身子前倾头靠在他肩膀上,“你该去忙了,不该总叫旁人累着。”
    “我不陪着你哪能放心。”左悠之低声道,“况且,唐戈他做事稳断,还有衡安从旁协助,不碍事的。”
    那日左衡安拿了玉佩便去找了唐戈,唐戈亲口对左衡安承认了,说自己喜欢她,至于所谓的温柔贤淑,唐戈表示这并非他所爱,当初会被左衡安吸引实际上是因为见到了左衡安在紫衡外边痛打劫匪的英姿,从来都不是左衡安所伪装出来的乖巧模样,他甚至在等,看左衡安什么时候才会主动吐露真相。
    左衡安当时便气得直接哭了出来,说什么唐戈害她提心吊胆了这么久,也不好意思跟封何华说,自己生了一夜闷气后主动去找唐戈帮着他一块处理事情,之后便一直黏着了,封何华也是后来才从左悠之口中知道事情原委的。
    “算了,我陪你过去吧。”封何华嘴上这样说,却抱着左悠之的腰不撒手,左悠之摸了摸她的头发,“要臣抱殿下过去吗?”
    “你的腿伤还没好全。”封何华瞪他,然后站起来,“走吧。”
    唐戈好歹是朝廷贵客,这些日子清剿曼部也都是他的权限才叫本地官员愿意协助的,左族长特意给他在客房处单独划了一间做书房,左悠之刚进去,便看到他正伏在桌案前,同另一青年在那里谈论着什么。
    听到有动静,唐戈抬起头来,“左师兄。”
    他是亲眼见过太子和太子妃的亲密的,对于封何华的身份,自然也听了她的解释,默认了这女子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他旁边那个青年抬起头,笑道,“悠之……”
    竟是左道之,左悠之也很久没见他了,想起封何华说过的旧事,情不自禁握紧了封何华的手。
    左道之一眼便看到了封何华,他是认得她的,愣了愣,而后不着痕迹地继续道,“……姑娘也在啊。”
    封何华朝他点头,“少族长好久不见了。”
    以她目前的身份,自然不便喊左道之的字,便只得喊了个规矩的称呼,然后问唐戈,“唐大人,衡安呢?”
    “她同左大小姐在隔间里谈别的事。”唐戈答道。
    这个左大小姐指的自然是左弗引,唐戈与左衡安之事不是秘密,加上他们也没刻意去瞒,唐戈更是直接去见了左家的长辈,表示此番事了便回去禀明母亲和外公前来提亲,因为先前左族长有意撮合左司宁和唐戈,就算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左司宁自觉脸上无光,更是成日里连屋子门都不愿意出,躲在楼上练琴,经常能听到她的琴声。
    听到左弗引在,封何华也没过去见左衡安,和他们三个一道在这里看桌上那份地图。
    那是附近几座城的地图,有不少用红笔标着的地方,正是已经被他们拔除的曼部窝点,有一次更是险些抓到那位名叫神曼的祭司,结果关键时刻被她逃走了,但是始终没见到方宜所说的朵希曼,封何华心里猜测着怕是因为另一个在他们手上,这个便没现身。
    而那位神秘青年,却始终没有再出现过,就算那日同曼部打到最激烈的时候,也没见到他。
    “……衡安说,蛮人可能藏在天落山南边。”唐戈指着上边一道山脉,“我听闻少族长先前遇到方宜便是在天落山北面,天落山绵延南北,倘若他们真的在里面,怕是难办。”
    左道之早上才到,对于局势尚且一知半解,自然也没发言,安静地听唐戈说,时不时写些什么。
    “小弟才疏学浅,先前在紫衡时侥幸也读过那么一些史籍的,上边载了兴祖时,左大将军率军在断魂峡附近的山里,同蛮人兜了足有半个月的圈子,才寻着机会把蛮人击溃,尽管如此,也还是损失惨重,因此若他们真的藏身在山中,以左家和附近几个城的兵力,实在难办。”
    “那样必然要传信京中才是。”左道之说,“但那样的话,怕是时间上赶不及。”
    左悠之也赞同,“这些日子蛮人损失惨重,但他们绝对不止这些人,若是真的在天落山南,不等人来,他们便可借助天落山撤退。”
    天落山已经是最坏的打算了,至于其他几个猜测的地点,都被他们循着蛛丝马迹给否决掉了,虽说会派些人去,但数量绝不会太多。
    封何华盯着那张地图,她也是赞同曼部在天落山的,若是能趁此将曼部一网打尽,那后续自然要容易很多,因此也没作声。
    唐戈已经取了纸笔预备往南都传信了,又说起了左竟之,“竟之兄何时能回来?”
    “也就这两日了,”左悠之答道,“等竟之回来,便也能知晓关于方宜之事。”
    左道之不明白其中缘由,方才已有疑惑,此刻适时地问出声,左悠之便把那天的事情同左道之说了一遍,左道之不由蹙眉,“竟还有这事?”
    “得空我也该去见见她。”左道之说,“好歹当初也是我把她带到陛下面前的,若是真有过错,也该叫我承担一份。”
    忽然听到封何华颤抖的声音,“别写了。”
    应当是对唐戈说的,唐戈疑惑地停笔,然后听到封何华说,“曼部不在天落山。”
    “为何?”其他人俱是一愣。
    封何华深吸口气,看了眼身侧笑意盈盈的青年人,又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地图上的那个小点,“他们在青菱湖。”
    很明显,除了她其他人都看不到那青年的身影,她克制住心中升起的慌乱,“青菱湖附近不是有很多客栈吗?曼部之人便都在里面藏着。”
    “你怎么知道?”唐戈不知她的身份,问的也最直接。
    那青年微笑着点头,安抚地拍了拍封何华的背,封何华接着说道,“……你若是问我缘由,那我确实说不出来,但,不会错的。”
    她初时已经在心中编了理由,然而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唐戈半信半疑,还是左道之一锤定音,“既是如此,就要更改布置了。”
    左悠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但是也知道封何华不会信口开河,于是也赞同地同唐戈商量着更改布置,唐戈看他们坚持,又看了看封何华,便也同意了,却还是要派些人去天落山附近盯着,稍有不对立刻变更布置。
    这时左弗引和左衡安也出来了,左弗引望着封何华,眼神闪烁,左衡安对此浑然未察,“唐师兄,你和我两位哥哥商量的如何了,我同弗引姐姐商量好了,今天去清剿时,弗引姐姐和我一道去,记得把我们安排进去,我现在就和弗引姐姐去挑些适合打斗的衣裳。”
    “大小姐也要去?”唐戈愕然。
    左弗引笑道,“我也是学了些功夫的,听衡安说人手不足,索性就当去凑个热闹了。”
    左弗引平日里稳重,她说凑热闹,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封何华虽然没见过左弗引出手,但是左弗引自小受到的教育与左道之无异,想来她的功夫也不会比左道之差多少。
    左衡安又凑过来挽住封何华的胳膊,笑嘻嘻地对左悠之说,“哥哥,阿罗姐姐也该有件新的衣裳了。”
    然后拉着封何华便要走,封何华无奈地笑笑,“那我便同衡安去了。”
    “去吧。”左悠之说,“小心些别伤着了。”
    “哥哥你放心吧。”左衡安一遍拉着封何华一边拉着左弗引,兴致勃勃,“我前几日下山便看到了那家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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