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什么的一应都是俱全的。
    宋重锦欲言又止,王永珠被皇后召见,苏大总管进来禀告皇帝的时候,他也听到了。
    此刻他要去前头官员轮值的地方,那永珠怎么办?
    苏大总管多精明,一眼就看出来了,趁着送人出来的功夫,小声的提点:“宋大人请放心,每位主位娘娘宫中都有给宫外女眷留宿的地方,定国夫人在皇后娘娘宫里自然也一切都安稳妥当。”
    宋重锦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这些宫廷的规矩,他不是从小长在京城卫国公府的,自然不知道,因此格外的谢过了苏大总管,才跟着内侍去歇下了。
    话说王永珠在长春宫用了膳食,又陪着皇后说了回子闲话,皇后也暗示了,虽然她也不知道皇帝这么着急召见她们回来为何,只是听皇帝偶然说漏了嘴,听了一句龙脉什么的,想必十分重要。
    王永珠心里就有了数,恐怕皇帝知道所谓的龙宫地穴坍塌的消息了,这才按奈不住,急急召他们回京。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大早,早朝后,皇帝处置了几件紧急的大事后,就匆匆赶到了长春宫。
    皇后十分识趣,见皇帝来了,就指着九皇子为借口,带着伺候的人退了出去,将王永珠和皇帝留在了书房。
    外头一并由皇帝身边的人接管,其他人等都不敢接近。
    皇帝的神色看不出来太焦躁,只做闲话状,先问王永珠见到碧珠没有。
    王永珠这才一五一十的将碧珠如今的现状都说了,皇帝听得眼神闪动,有几分失神,没想到当初那个柔弱得需要托庇在他身后的小丫头,如今已经是草原的王太后了。
    世人谁能料到,琉璃姬这样被人当作玩物,无人瞧得起的女子里,还出了这样有一个人物。
    不过很快他就将这点感叹抛之脑后了,这些都不重要。
    如今最重要的是齐乐的下落:“朕听说齐乐失踪了?失踪是在草原王城的别院里,当时你跟宋卿在场?可有什么蹊跷?”
    王永珠一推三五六:“这个属实蹊跷,当初臣妇和夫君都在别院,晚上齐乐还召见我们一起用了晚饭,第二天就听说齐乐失踪不见了。寻遍了附近,都没有她的行踪,想必是遭遇什么不测了吧。”
    皇帝见王永珠这油盐不进的模样,也着实头疼,不过事关重大,他也就不绕弯子了,直接开口:“朕不喜欢绕弯子,就直接问了,今年年初,你带着一行人进入了云中县境内的群山中,大半个月才出来,是去做了什么?”
    王永珠还没回答,皇帝又追加了一句:“当初跟你进山的那些人,可都在朕手里——”
    话到了嘴边,又吞回去的王永珠眉心一跳,稳了稳神,才缓声道:“既然都瞒不过陛下,那臣妇就直说了吧。”
    “陛下应该知道,臣妇的婆婆是齐大学士的孙女,当初齐家被抄家流放,她被卫国公赎买回去,养在外头。还是齐乐留在京城的人手偷偷告诉她,卫国公要娶妻了,又助她逃离了京城。”
    “这一切都因为臣妇的婆婆身上藏着一枚小金印的缘故,小金印的来历,已经查不到了。我婆婆也没留下关于这方面的只言片语,只说她发现了齐乐派对人也是居心叵测,所以就偷偷趁乱跳水逃走了。”
    “后来她生下了臣妇的相公,为了怕连累孩子,她将一封遗书用蜡丸封住,合着那金印一并吞服下去,自尽身亡。遗书上交代,若是能见到遗书,就拿着金印,按照上面写的位置去,寻到一座山谷,将那山谷里的东西毁灭掉。”
    “臣妇和相公在移动骸骨的时候,发现了这枚蜡丸和金印,就藏了起来。这毕竟是臣妇的婆婆的遗愿,自然是想帮她完成对。所以到了赤城县后,臣妇就一直在寻找这山谷所在。”
    “皇天不负有心人,不仅找到了这座山谷,还在附近发现了一座金矿。本来臣妇和相公还在犹豫,可是接到了齐乐的信,她说回想办法,让我跟相公去草原,大家见上一面。”
    “臣妇和夫君先前抓到一些草原的探子,得知齐乐也在寻找那个山谷。让我们去草原,就是想从我们手中得到金印,所以我们干脆在去草原之前,由臣妇带着金印去了山谷,直接将山谷毁掉,再无人能进去,以绝后患!”
    皇帝眉心重重的跳了几下,想发火,看着王永珠无辜的面孔,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怀疑王永珠知道了所谓的龙宫地穴的事情,可是又拿不准。
    只沉着脸问:“你既然进入了那山谷,那山谷中可有何奇妙之处?”毕竟王永珠是第一个进入龙宫地穴的人。
    王永珠双手一摊:“臣妇谨尊婆婆的遗命,不敢乱看,拿着金印进入后,有一个位置,刚好可以将金印放下,放进去后,没多久山谷就摇晃起来。臣妇害怕,就忙逃了出来,然后就听到巨响,出入山谷的暗河被封堵死,再也不能进去了。”
    “唯一记得的就是山谷里跟外面截然不同,宛若世外桃源。外面还是寒冬凛冽,山谷里已经百花盛开了。只是这些花草树木,跟外面的不一样,包含着奇怪的毒素。只要在那山谷中呆得时间稍微长一点,恐怕都要中毒。”
    “轻者影响子嗣,重者出来后,没多久就会七窍流血,全身溃烂而死。”
    皇帝眉头一皱,半信半疑的看着王永珠,揣摩她话里的真实性。
    王永珠十分坦荡,这她可没说谎,辐射太厉害,那真是死得凄惨的很。
    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皇帝相信了没有。
    半日后,他才又问:“那齐乐呢?”
    王永珠一笑:“齐乐是失踪,还是死亡,结果并不重要。就算她再重回草原,有碧珠母子在,绝对不会再让她有上位的机会。所以她是不是活着,或者说她在哪里活着,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皇帝默然。
    的确,齐乐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龙宫地穴入口已封,再也无人能进。
    这样的结局也许更好。
    “那乌孙和若羌两国——”皇帝沉吟片刻后,提起这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王永珠就知道,在皇帝心中,一切都比不上所谓的宏图大业,江山社稷。
    想了想才道:“如今碧珠母子才初掌大权,要等他们站稳脚跟后才能出手,估摸着也还有两三年的功夫。陛下何必着急,趁着这两三年里,咱们也正好多充盈国库,为三年后做准备,也免得到时候后手不济。”
    “再者,陛下忘记了?那云中县发现了金矿,云中县令知道事关重大,已经上了密折,托付臣妇转呈给陛下,这可是大事。”
    说着王永珠掏出经过云中县的时候,顾子楷偷摸交给她的折子。
    因为书房里就他们两个人,苏大总管在门口守着,她只得亲手呈了上去。
    皇帝接过折子,只略微翻看了一下,龙颜大悦。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金矿!
    想了想,看着王永珠:“这次你们夫妇都立了大功,朕重重有赏,可有什么想要的?”
    王永珠心头一跳,对上皇帝喜怒莫辩的双眼,深吸一口气:“若陛下真要赏赐的话,臣妇在郊外看中了一片山林,想建个庄子平日里住,就请陛下将山林赏赐给臣妇和夫君就好。”
    皇帝眼睛都不眨的看着王永珠:“就只要这个赏赐?要知道,你们夫妇的大功,可以加官进爵,你已经是一品夫人,倒是宋爱卿,如今才不过是五品——”
    王永珠忙道:“陛下若真想赏赐我们,就恩准臣妇夫妻在京城修养几年。不瞒陛下,臣妇和夫君成婚多年,先是因为守孝,后来则是多方奔波的原因,至今膝下犹虚。”
    “就算给臣妇和夫君封再高的官爵,无人继承,又有何用?”
    这话已经是极为出格大胆了。
    皇帝都听愣住了,没见过这么直白的跟他讨论子嗣问题的女眷。
    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半日才找回了声音,挥挥手:“行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第一千八百七十八章 油尽灯枯
    王永珠出得宫来,宋重锦已经在宫门口等候多时了。
    还是小路子将人送到了宫门口,跟着王永珠一起出宫的,还有一大堆皇后和皇帝的赏赐。
    旁边人多眼杂,又有卫国公府派人来接,打头的那个就是宋五。
    宋五先上前来给王永珠请了安,又让人将宫里的赏赐都搬上车,这边就请王永珠上马车。
    宋重锦则是给他准备了高头大马,看那架势,就知道有话要跟他说。
    王永珠也就淡定的上了马车,马车里准备热茶水,点心也都是温热的,还有一个小薰笼,暖烘烘的。
    王永珠一直都知道宋五是个极为细心的人,只是不知道他居然能妥帖到这个地步。
    要知道之前宋五就算对他们夫妻有足够的尊重,看起来也恭敬有加,也不过是浮于表面。
    真正他忠心的,只有宋弘一个人。
    可这次这种不着痕迹,但是又妥帖的安排,就有些意思了。
    难道?
    王永珠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外头,宋五正跟宋重锦说话。
    先是问候了宋重锦一路的辛苦,才缓缓说到卫国公府如今的情况,只说宋弘知道宋重锦夫妇回来,很是高兴,所以才特地一早就让他带人来接。
    话里话外都是宋弘对宋重锦的看重,还有思念疼爱之情。
    这话说实话,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如同宋五这般说得感情充沛,听起来好像宋弘真是一个牵挂儿子的慈父一般。
    真正演绎了,只要说的人不尴尬,反正尴尬的就是别人。
    最起码跟在宋重锦身边的宋小午几兄弟,就十分尴尬,他们是知道国公爷跟世子爷之间的情况的。
    以前国公爷跟世子,看上去哪里像是父子?仇敌差不多!这几年距离远了,国公爷这边态度缓和了一些,世子爷也就一个面子情,看上去才好些了。
    就这也叫父子情深?
    不得不佩服宋五,果然能混成国公爷身边第一人,别的不说,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起码就是一等一的。
    不过宋重锦脸色是半点都没有动容,宋五这一番话,对他来说如同清风过耳,半点没入心。
    连敷衍都没有一句,能偶尔点个头,就已经很难得了。
    宋五早就知道宋重锦的性子,半点不意外,他说这番话也没指望宋重锦能听进去,不过是表明一个态度罢了。
    见宋重锦不接话茬,他也就换了话题,倒是说起京城如今的局势来。
    这些消息正是宋重锦需要知道的,倒是听认真了。
    一路到了国公府,中门大开,将人给迎接了进去。
    夫妻俩自然先到前头正院去拜见宋弘。
    多时不见,再见宋弘,即使是宋重锦一贯黑脸看不出情绪的人,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宋弘瘦得脱了相,往日高大威猛的身体,如今裹着厚厚的裘皮袍子,看着还空荡荡的。
    屋里烧着火墙,一进来热气扑面,王永珠和宋重锦身上的大衣裳就穿不住了,可宋弘这样还抱着一个暖炉,脚下还垫着一个薰笼。
    头发也已经白了一半,皱纹增加了很多,完全看不出往日的半点威风凛冽来。
    倒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年人了。
    一时,宋重锦和王永珠都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子,宋重锦才回过神来,和王永珠上前见礼:“见过父亲大人。”
    宋弘摆摆手,示意两人起来,然后才开口,还没说话,就先咳嗽了半日,勉强止住了才道:“行了,回来就好!”
    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犹豫了一下,王永珠还是开口问道:“国公爷的身体这是怎么了?”
    宋五一脸愁容:“去岁皇子谋逆,国公爷本来身体就有暗疾不能费神,可因为出了这事,国公爷一个月都没好好休息,受了凉,身子一下子就垮了。尤其是今年一入冬,那暗伤就已经压不住了——”
    王永珠听了这话,看了宋重锦一眼,开口道:“国公爷若是相信我,容我给国公爷把把脉。”
    宋弘看宋重锦没有反对,默默地伸出了一只胳膊放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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