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的大门,昏暗的房间,满是淡淡木质清香的房间。
    曲惜珊脚步顿了顿,嗓子莫名哽咽了一下。
    明明急不可待的心境,却在门被打开的瞬间,脚步拖拉得厉害,就像禁锢在一个圈里,走不出直线的步伐,只余下迂回和犹豫。
    饶书馨快步走到卧室的床边,将输液袋换下。
    “脱水很严重,输完液好了一些,但还是高烧反复。”
    曲惜珊疑惑道:“高烧?”
    饶书馨点点头,“应该是这些日子过度劳累。”
    她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道:“这三天隔离,每天都有三次消毒,裴总有私人医生,你不用担心。”
    饶书馨说完将一瓶酒精放在床头,便走到门口。
    带上门的时候,想了想又偷笑一声,然后轻浮道:“虽然是粪口传播,但也可以通过飞沫,你可别摘口罩。”
    “……”
    不合时宜的玩笑变成了短暂的放松。
    曲惜珊不由一笑,讽道:“记得给你男朋友回个微信,他在酒店等你消息等了一个晚上。”
    饶书馨反应了几秒钟,忽地脸红了一下,没理她就直接关上了门。
    外厅打开的窗户,呼呼吹进来腥涩的海风,伴着刚刚阴霾而下的春雨,将整个房间都氤氲了一层湿气。
    忽然安静下来的房间显得局促而又紧张。
    曲惜珊缓缓上前,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
    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心悸。
    宁静流淌在心脉,沉睡静谧在脑海。
    床上的男人紧闭着双眼熟睡着。
    嘴唇干涸苍白,眼底和面颊却是不自然的潮红。
    曲惜珊伸手探了一下裴知谨的额温,滚烫触碰到皮肤的一瞬间,烫得她不由战栗了一下。
    距离上次分别,又是近乎一个月不见。
    曾想过无数次下船时的相见,无论是拥抱还是拥吻,都是她心底曾经触手可及的东西,而如今,倒成了再见面的一种奢望。
    正如饶书馨所说,过度劳累。
    这两个月,她在海面与万米海底来回上下,他也在陆地和大海之间来回奔波。
    含硫燃料的巨额罚金事件风波未平,此刻又有将面临最大的一起诺如病毒疫情的舆论和调查。
    他也是个人啊,背后却承受了那么那么多。
    窗外开始下起零星小雨。
    内心溢出的思念和心疼几乎就在雨滴打在窗沿上一刻起,爆发在崩溃的边缘。
    一片灰蒙蒙的阴雨里,慢慢牵扯出一个个湿漉漉的回忆。
    曲惜珊轻哽,然后控制不住地弯下身,隔着那层薄薄的口罩,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或许是趋于潜意识和理智的交界点,又或许是药物顺着血液流淌,裴知谨眼帘微微一颤,透过厚重的睫毛阴影,似乎看见有人在自己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
    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不切实际。
    却是他此刻阴雨朦胧下的一束光。
    -
    曲惜珊下船之后,只觉得浑身都是冷的。
    雨点落在头顶,顺着睫毛滑落。
    口罩松垮地戴在脸颊上,挡住了眼前大半的视线。
    回到酒店后,电视里正直播着此次疫情的新闻。
    “蔷薇”号爆发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诺如病毒疫情,世洋之心的责任首当其冲。
    退于幕后的裴复礼重新出现在公众视线里,和cm邮轮执行总裁针对此次疫情,第一时间在媒体上做了道歉声明,并且会积极配合相关部门进行调查。
    面对救援的及时和安全的隔离。
    社交媒体上的风向忽然就变了。
    民众的声讨和指责趋近于平静。
    一直到傍晚,空气弥漫着的沉重气息,随着七百二十三这个数字的停滞,慢慢地消逝在津口母港码头。
    入夜,曲惜珊洗完澡,待走出浴室,终于收到了值得欣慰的一条短信。
    【饶书馨】:退烧了。
    -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照射在房间内。
    一缕缕金色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海平面上,透过淡淡的雾气,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
    一夜的沉睡,   一夜的洗礼,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仿佛在一夜之间将整艘邮轮给洗涤濯净。
    裴知谨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只觉得突突跳得厉害。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恍惚间,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医生闻声而来,裴知谨皱了皱眉,抬抬手示意了一下。
    沈医生将这两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甚至连曲惜珊刚下科考船就连夜飞来江城的事也如数告知。
    裴知谨沉声道:“她来过?”
    沈医生愣了一下,回想起来,昨天上午江城总指挥部才允许邮轮靠港,自己都是快中午才登船的……
    他认真道:“没有。”
    撕裂般的疼痛从大脑深处袭来。
    裴知谨挥了挥手,沉声道:“出去。”
    沈医生应声点头,又给裴知谨测了一下温度才出去。
    裴知谨躺回床上。
    天花板的波光闪过一双微闭的眼睛,轻颤的睫毛。
    却蒙着下半张脸……
    她没来过?
    可是他的梦里,她来过,她哭过,甚至,还吻过他。
    躺了一会儿,裴知谨缓缓起身,酸麻的四肢如同四道枷锁一般禁锢着他的步伐。
    黎明的曙光早已揭去夜幕的轻纱。
    阳光顺着窗户照射在一旁的圆桌上。
    一道清澈的蓝色光芒伴着火彩闪耀过来。
    裴知谨下意识地侧过脸,阖了阖眼睛。
    再睁开眼,他转过头来看去。
    圆桌上,摆放着一个银色的打火机。
    而打火机的旁边,则是那条蓝钻海星项链。
    心中一簇火焰遽然而生。
    眼神凝结变化,最长情的温柔缓缓地盖过了原本的冷漠。
    她来过。
    -
    三天后。
    两艘邮轮为期三日的隔离皆已完成。
    没有患病的游客无比庆幸那日并未参加刺身盛宴。
    一下船,几乎个个跟重获新生似的,在海关入关后,径直离开了港口。
    世洋之心总裁兼首席执行官裴知谨在这艘邮轮上的消息不胫而走。
    媒体记者们皆伸长了脖子等候在津口母港码头的海关出口。
    诺如病毒来得快,去得快。
    绝大部分的患病游客和船员都已经痊愈。
    乘客们缓步而下,只觉得这几天恍如隔世,硬生生把一艘豪华邮轮坐出了医院三日游的感觉。
    待游客和船员几乎都下完了。
    媒体记者们还在等待着裴知谨出现在镜头里。
    第一手采访资料不知道花落谁家。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出现在眼前。
    一个记者赶紧上前问道:“您是邮轮医生吧?请问世洋之心的总裁兼首席执行官裴知谨在这艘邮轮上吗?”
    饶书馨蹙眉道:“你们是想采访吗?”
    记者道:“是啊。”
    饶书馨往码头一侧看了一眼,“那你们可能跑不过一个人。”
    她说完便径直离开,走到一个   男人面前。
    苏铭炫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饿吗?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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