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俞子离和梅萼清造的新田,放眼望去沃野千里,风起绿流,蔚为壮观,栖水两岸为固堤新种绿柳,虽苗幼叶稀不成行行绿烟,想来再过一两年,必也是一道绿荫。
    一年一次的榷场在第三年便改成一年两次,春种秋收之后,栖水上船只往来频繁,城内外码头人头攒动,脚夫排队领工……
    卫繁慢慢将虫金的买卖交与绿萼和绿蚁打理,她一个胆大,一个沉稳,正好互为臂膀。最重要的是,阿麻自认识了绿萼,时不时光明正大送来新鲜玩意给她,有次在街集上遇到楼淮祀,还胆大包天地托楼淮祀将他族中的糕点捎给绿萼,为此,楼淮祀这个跑腿的还得一份谢礼。
    卫繁察言观色,见绿萼虽嘴上抢白,眼底却有笑意羞涩,便知二人有戏。
    绿蚁却是方都尉的娘子方夫人牵的红线,方固手下重用的关余,也不知这厮在哪见过绿蚁一面,倾心不已。方固不忍得力干将犯相思苦,便让方夫人过来探口风。卫繁身边几个丫头,绿蚁年纪最长,行事也最周全,性子又柔软。卫繁虽舍不得,却不想误了绿蚁的年华,让楼淮祀细查了关余一番,见他英武不凡,颇有侠义心肠,却又知分寸进度,人品更是可靠,便应下这门亲事。
    绿蚁不舍卫繁,还偷偷哭了一场。
    大船的龙骨一点点铺好成型,足以想见它乘风破浪的风姿。
    两载匆匆而过,栖州已算得上一个商贸兴盛之地,楼淮祀任期将满,卫繁和素婆开始慢慢归拢箱笼。
    楼淮祀找到梅萼清,冲他一眨眼:“老梅,栖州的下任知州舅舅应是许意你吧?嗯……至于你的这个位置?温绍兰?”
    梅萼清越发觉得楼淮祀不做官实在可惜:“小知州所料不错啊。”
    栖州再四年,必成富庶之地,国之粮仓,姬央自不会轻易换帅,交与梅萼清他才能放心。
    楼淮祀冲卫繁一眨眼,卫繁会意,取出一沓的房契,清清嗓子:“李家姐夫,我与你做笔买卖如何?”
    梅萼清吃惊,道:“小知州,再过几年,栖州的地契比现在还要贵上好些,你眼下卖了,实是可惜。”
    卫繁财不气粗,道:“我们还剩下好些呢,多了也管不过来,不如折成银钱带走。”
    梅萼清想了想:“也好,水满则溢,卖掉一些也好。”楼淮祀和卫繁夫妻二人把持了栖州最繁华的街道,这两年铺造的新街,大都地契也是他二人,几可算得楼半城,细思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楼淮祀和卫繁不为眼前富贵迷惑,委实难得。
    卫繁见梅萼清眼底满是赞许,极为心虚,其实她二人是真心想要折成银钱带走,她楼哥哥说了,要空船去,满船回,震吓禹京所有人。
    梅萼清看他二人心思全野了,只得执酒一杯:“望君归来,他日同朝共事酌浊酒。”
    楼淮祀装模作样:“一定一定。”
    .
    这一日,大船起帆,俞子离在野渡抚琴相送,谢罪打着伞,雪砌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动,苍老的贾先生哈哈大笑:“走,走,同去同去。”
    谢罪摇摇头。
    “小郎君应我,要为我养老送终,老贾这把老骨头,死也要死在他身边。”贾先生呵呵直笑,他以为自己活不了多时,没想到居然还挺硬朗,再者,不舍啊,实在不舍啊,他无妻无家,无儿无女,唯有视如孙儿的谢罪,视为血亲的楼淮祀。
    俞子离琴音一缓,低声道:“保重。”
    谢罪一抿唇,拜别俞子离,扶起贾先生,往码头行去。
    朱眉抱着刀,目送一老一少,再看俞子离:“先生不去?”
    俞子离低首:“天地宽广,我心所向,就让阿祀代我一游。”他已放不下栖州,愿在此折翼停留。
    .
    卫放几乎死皮赖脸地上了船,他身上还担着半知书院的差事,却是死活不愿呆着,早早就占了船上一间船舱,活似在船里生根。
    卫繁跺脚,她跑路了,阿兄也跟着跪下,爹娘那边如何交待。
    卫放翻翻白眼:“我便是不随你们去,那也是在栖州,左右不能尽孝膝前,再离得远些有啥打紧。”
    楼淮祀红衣如火,倒映满天红霞,他居高临下看码头熙熙攘攘为自己送别的百姓,不负四年好时光。
    卫繁取下羃篱,嘴角翘起,偏头瞄一眼楼淮祀,目光中满是崇拜、喜悦。她心爱的夫婿就该得万人敬仰喜爱。
    楼淮祀笑,侧了侧头,用手指点点自己的面颊。
    卫繁转动灵鹿似得双眸,左顾右盼,举起羃篱挡在身前,踮起脚,拉低楼淮祀,在他面颊上重重印下一吻。
    身后卫放大许是知晓自己不会被赶下船,在那大呼小叫:“起帆喽……”
    姬冶在不远处看着大船挂帆,难掩羡慕,他以前还嚷嚷着遍游天下,却不能行,还有他那船都差点造的五皇叔,被他皇祖母和皇祖父眼泪夹棍棒给敲了回来,没想到,最终是闷不吭声,扬言要在京中作威作福的表弟偿了他们的心愿。
    啧!离别酒都不想送上一杯。等他们归来时,捧上一顿才出出心中恶气。
    栖州百姓看大船如巨龙似得升起遮天似得巨帆,又是心酸又是不舍又是出了一口浊气,他们这混账小知州总算要走了,自打四年前来了栖州,不知杀了多少人,也不知抓了多少人,条条框框,边边角角繁琐严苛得几让人喘不过气来,别说偷东西,乱扔杂物都能招来严罚,斗殴闹事,那更是轻则服役,重则流放。
    但,栖州也因小知州一片繁荣,他们也过上以往做梦都不曾有的日子。
    栖州百姓盘算来盘算去,还是不舍居多。几个粗嗓门的大喊:“小知州,一路顺风,多多保重啊,回来到我家吃酒。”
    对,栖州今年藏了一批粮,还有余的拿去酿酒,前几年,他们连干饭都吃不起呢。
    不行,越想越舍不得小知州走。
    不过,马上有人安慰:“梅知州也是好官。”栖州的千里沃野,都是梅知州的功劳。
    这些人一想,哈哈,也是,有梅知州也是一样的,梅知州和小知州还是忘年交呢,这么一想,愁绪都少了三分。
    楼淮祀委屈,一群刁民。
    卫繁拉他手:“楼哥哥才是最好的。”
    楼淮祀冷哼:“天下处处奇秀,哪处都比栖州好,我还稀罕这破地方。 ”
    “就是就是。”卫繁连连附和,又扯扯他衣袖,“楼哥哥,你看那边。”
    楼淮祀举目,码头不远处尘烟滚滚,牛叔和鲁犇等人策马而来,转眼到了码头前,一揖礼,齐声道:“属下誓死追随郎君,但求郎君不弃。”
    这一跪,便是与旧主割裂,一心只为新主付生死。
    风拂衣袖,如红云飘浮,楼淮祀挽着卫繁的手,一扬俊眉,良久才道:“上船。”
    大船去处,天高海阔,自有无边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    啊,总算完结了,感谢小伙伴一年的陪伴与包容。这篇文写得很辛苦,后期更是断断续续常常断更,写到后面直接怀疑自己的能力, 因为剧情呈现上犯了很大的错误,男女主戏份安排割裂,血泪的教训。希望这种错误永不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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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柯弋得意地昂着脑袋,威风凛凛蹲在柜台上:“嗷~~~~”看,这里是本大爷的“江山”,本大爷的自助餐厅,所有奇奇怪怪的宠物,都是本大爷的食物。
    伪“自助餐厅”真宠物店店主殷泽拎起柯弋,哄骗:“乖,卖掉它们才好养你。”
    柯弋歪歪头:“嗷?”直接吃不是更方便?
    殷泽:“我们要注重可持续发展,不能竭泽而渔。”
    柯弋兴奋:“嗷~~~~?”要是铲屎官嫌弃它们,能吃掉吗?
    殷泽将指尖的一滴血喂进柯弋嘴里,慢吞吞地说:“我卖出去的每一只宠物,都是铲屎官至高无上的主人。”
    “嗷?”切……一堆“食物”能招人喜欢?
    顾客甲反馈:狗狗很好,又漂亮又听话,还能去门口拿外卖,就是有时候喜欢倒着眼看我,像是嫌我蠢。
    顾客乙留言:我家鸟美人长得美,嗓音甜,除了有点挑食外简直完美,还会每天准六点把我啄醒,又高兴又心塞,泪,其实不用这么早的。
    顾客丙:其实我想买店里蹲柜台上那只金色的长毛狗,不知道什么品种,长得有点奇怪,但是好威风啊。可惜店主压根不卖,我出价都出到百万了。
    殷泽抚着膝上的“金毛狗”,捏捏好不容易长回来的粉色爪子:这只,是专属他的非卖品。
    柯弋一把收回脚脚:“嗷!”大爷心情不好,改日再纡尊降贵让小泽子伺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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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2章 番外
    番外:恶人自有恶人磨
    楼淮祀不喜欢小孩子、
    他爹上辈子没烧好香, 这辈子才不幸修下了他,从他会利索走路、流利说话开始,他爹日日处于偏头风发作的边缘。
    但凡不是亲生,楼长危能把他丢到千里之外, 无奈, 扔不掉啊, 这么软不吧叽的小玩意儿, 打又打不得, 骂又骂不听,还会告状, 千里之外能取人首及的楼大将军拿小儿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华发渐生之外,唯留几声叹息。
    不过, 楼淮祀的报应总算来了。
    卫繁和他在外晃荡了小两年, 回禹京隔年就生下一子, 康字辈, 大名康诚, 太上皇姬景元看重外孙子刚生下时小猫崽一般, 有些瘦弱,再取小名当康。
    “什么?当康不是猪吗?哈哈哈哈。”楼淮祀一听这名就乐了, 再看襁褓里的儿子, 唉哟,那叫一个丑, “别长出长鼻子来。”
    卫繁不干了,她儿子多可爱了,小名叫当康也有趣,怎么到楼哥哥嘴里就成这德行了?
    “素婆说了, 再过一两个月便能养得白白嫩嫩。”卫繁拿指尖碰碰儿子嫩豆腐似得脸颊,一颗心都能化成水。
    “白嫩了那不也是猪?”楼淮祀凑过去,指着儿子,“看,不是吃就是睡,乃猪之习性。”
    气得卫繁把人给撵了出去,然后抱着楼小猪左看右看,看个不停:“我家小猪大后定有美姿仪。”凑上去拿自己的睫毛扇扇儿子的脸颊,楼小猪熟睡中被骚扰,嘴都歪了,眼见就要哭起来。
    一边的奶娘赶紧将孩子抱走,她原以为郎君靠不住,没想到娘子也是个孩子气的。
    楼家家大业大,楼小猪奶娘就请了两个,林林种种加起来,光是侍侯他的就有小十人。楼淮祀卫繁夫妇只管空闲时逗逗儿穷开心就好,别的琐碎之事,全不用他们操心。饶是如此,长公主和侯夫人还要担心这俩夫妻把好好的孩子子折腾坏了。
    楼小猪见风就长,敦实白嫩,就是这性子惹人厌,也不知随了谁,小小年纪寡言严肃、一本正经的。
    楼长危长长出一口气,老成好,老成好,跟他爹一个德行,自己趁早去订个寿棺吧。
    楼长危是放心了,楼淮祀却是苦不堪言,自己的儿子真是哪看哪不对,看看这臭小子,衣裳不带一个褶,头发也要绑得干干净净,正襟危坐地坐那,小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吃着一块桃花酥,桌案上不见半点的碎屑。
    “楼小猪,你累不累?”楼淮祀趴在桌案上,好奇地问,这腰板挺得直直的,多遭罪。
    楼小猪拿手帕沾去嘴角的一点屑:“阿父,坐卧应有仪。”
    楼淮祀笑:“也不必时时都讲礼仪的,你在阿父跟前就可以坐卧随心,譬如在地上打个滚,撒个泼。”
    楼小猪小脸微红,小眉头微皱,有点不大高兴:“当康是人,又不是小猪,为何要在地上打滚?”叫他小猪就算了,居然还要学猪打着滚。
    “不滚?”楼淮祀过去伸出手就去呵呵楼小猪的痒。
    楼小猪最怕痒,愣了一下之后,又滚又笑。
    恰好长公主带着卫繁骑马回来,看到这景象,当下大喝一声:“楼淮祀。”
    楼淮祀连忙收手,楼小猪立马翻身爬起来,小脸红扑扑的,眼角还带着泪,委屈地唤了一声:“祖母,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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