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不了。
    我拜我自己,这种做法有没有用暂且不谈,但绝对是有点病的。
    唯一知道真相的村长静默不语,与顾明昭不动声色交换一个视线。
    忆灵被裴渡一剑剖开,吞噬于腹中的记忆随之回笼。时隔多年,凌水村终于回忆起被遗忘的神明,众人皆是大惊,似是经历了一场浑浑噩噩的南柯梦。
    老者思忖须臾:“当年突然出现在村子里的怪物,是从琅琊秘境现的身。不知我们此番恢复记忆,是否与诸位道长在秘境里的所作所为有关?”
    这是个聪明人。
    谢镜辞点头:“盗走记忆的怪物名为忆灵,已被我们解决,无需再生担忧。”
    “那就好、那就好……上仙曾现身于村中,为我们除去大祸,我们这群人却不识恩情,竟把他给忘了。”
    老者眸色暗暗,继续道:“只愿等我们修缮庙宇,香火旺盛之日,上仙能不计前嫌地回来。”
    谢镜辞没说话,目光轻轻掠过顾明昭。
    他仍是温和懒散的模样,瞳仁却显出从未有过的沉郁漆黑,伴随着笑意一闪。
    “一定会回来的。”
    顾明昭扬唇笑笑,大致扫视桌上摆着的图纸,伸手点了点其中一个:“我觉得这个还不错,说不定他会喜欢。”
    村长眼睫轻动,亦露了浅笑:“我也中意这一份。”
    “对了,”孟小汀环顾四周,“这么热闹,怎么不见白寒姑娘的影子?”
    *
    白寒在钻研蝶双飞的破解之法。
    她的蛊术与温知澜同出一门,最能看出其中蕴藏的玄机,等一行人前去拜访,居然已做出了解药的大致雏形。
    见过她以后,接下来的一切便是按部就班。
    谢疏与云朝颜不但派来好几个大夫,连本人也一并赶往凌水村,看罢孟小汀递来的留影石,再瞥一眼面如死灰的白婉,纷纷露出唏嘘之色。
    顾明昭仍然是村子里普普通通的热心肠小青年,水风上仙全新的庙宇则开始了搭建,声势浩荡。
    至于白寒,被迟迟赶到的蔺缺一番诊治,浑身剧痛竟舒解许多。
    自古医毒不分家。蔺缺作为鼎鼎大名的医圣,一向对蛊毒极感兴趣,至于白寒体内的剧毒,于他而言无异于一种有趣的挑战。
    ――他已经许久未曾遇上过挑战,兴奋得双目发亮。
    裴渡醒来,已是整整一日后。
    他虽被大夫精心医治过,乍一动弹,还是会传来阵阵隐痛,在刺入眼前的阳光里,听见系统的声音:[醒啦。]
    他礼貌应答,努力抬了眼,打量周遭景象:“前辈。”
    这是他在客栈里的房间,此时并无旁人,窗户半开半掩,泄下熹微晨光。
    裴渡尝试动了动手指,感受麻木的经脉重新开始运转,伴随着隐隐的疼。
    这种疼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谢镜辞去取蝶双飞解药了。]
    系统虚情假意地叹气:[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和你说再见。小公子,你有没有一丁点舍不得我?]
    它说着嘿嘿一笑:[由于谢镜辞肯定不会主动告诉你,干脆我来替她说。你昏迷的这一日,她可是时时候在旁侧,几乎从没离开过。]
    少年耳根隐隐泛了红。
    在秘境中的所见所闻倏然涌上心头,裴渡想起神识里的一幕幕景象,仍觉得像是做了场美梦。
    在许久以前,谢小姐也对他――
    裴渡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
    [其实这从很久以前就摆明了嘛。]
    系统慢条斯理,好似看戏:[你想想,她遇上那么多形形色色各不相同的人,为什么唯独面对你,才会展开人设里的爱情戏码?那丫头心有所念,思想不纯洁呗――怎么样,小公子开不开心?]
    即便没有了记忆,遵循着本心的感觉,她还是一次又一次选择了他。
    打从一开始,于谢镜辞而言,裴渡就是最为特殊的那一个。
    这颗蜜糖从天而降,勾起连绵的火,灼得他有些难受。
    裴渡尚未回答它,忽而听见房门一响,被人轻轻打开。
    一时四目相对。
    谢镜辞没想到他会醒得这么快,略微怔住:“你醒了?蔺缺前辈说过,这么严重的伤,至少需要两天。”
    她着急裴渡的伤势,开口时并未思考太多,直到看见他通红的耳朵,才总算意识到不对。
    对了。
    在琅琊秘境里,她背地里的花痴行为全被他看见,什么小猪拱食,什么化作虫子扭来扭去,什么鹅叫连连,堪称修真界动物园。
    之前在生死攸关的紧要时机还不觉得,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裴渡两人……
    谢镜辞的识海轰隆隆开始狂炸。
    “蝶双飞的解药已经拿来了。”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露怯,否则定会落于下风。她努力正色,不去思考秘境里见到的景象:“白姑娘将它制成了丹丸,只需我们双双服下,便能凝出罡气,击散蛊毒。”
    裴渡乖乖点头:“嗯。”
    谢镜辞轻车熟路拿了茶杯,把药丸送入他口中,再喂给裴渡一些水。
    他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照料,靠坐在床头低声道:“谢小姐,我――多谢。”
    其实经过一整日的休憩与仙药滋养,他已能做出简单的动作。
    裴渡本想说“我自己能行”,却不知怎么中途把话咽了下去,又喝了口由谢镜辞递来的水。
    他在心里悄悄谴责了自己一把。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喂完药,谢镜辞如释重负:“系统一直很乱来……它没对你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吧?”
    裴渡迅速摇头。
    [我能对他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熟悉的大嗓门响彻识海:[这一路上,我一直在对小公子科普何为自由平等文明法制,很认真负责的!]
    这玩意儿十有八九是在信口胡诌。
    谢镜辞不去理它,看向裴渡:“你的伤口感觉如何?”
    “好多了。”
    裴渡温驯笑笑:“谢小姐不必担心。”
    时至此刻,她终于意识到某个极为严肃的问题――裴渡居然还在叫她“谢小姐”。
    但谢镜辞出乎意料地并不会觉得生疏。
    他的“谢小姐”和旁人不同,嗓音虽是清清冷冷的,语气却是绵软悠长,一个好端端的称呼,能被叫出三分欲色。
    谢镜辞觉得她完蛋了。
    她如今分明成了个唯裴渡主义者,不管怎么看,都会觉得他越来越勾人,一颗心被吊着左右晃。
    “琅琊秘境里发生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解释。”
    她摸摸鼻尖,试图掩下思绪:“在最开始的时候――”
    这段话到此便戛然而止。
    因为在识海里,谢镜辞听见了一声阴森森的笑。
    她觉得大事不妙。
    [叮咚!恭喜触发对应场景!]
    [台词正在发放中,请稍候……]
    细细想来,系统已经很久没出现作妖。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道理,无论在哪个故事里,男女主角都不可能在生死关头来上一句“取悦我”,但当两人同处一室,一切就皆有可能。
    谢镜辞清清楚楚记得,这个人设的所有剧本,都异常恐怖。
    她把神识往上一瞟。
    裴渡察觉到她半晌的怔忪,心有所感:“任务?”
    系统的任务罢了。
    谢镜辞瑟瑟发抖。
    反派大小姐与卑微小男仆之间,可不会生出擦药疗伤的戏码。
    这会儿裴渡受伤在床,对应的剧本情节是男仆与真女主夜半相会,不慎被大小姐发现。后者恼羞成怒,下令将他关进地牢家法伺候,等他满身是伤地出来,再来宣告主权。
    ――所以这是个什么鬼畜情节啊!
    谢镜辞心慌意乱,飞快看了眼裴渡。
    他重伤未愈,面色如纸,颊边则是浅浅酡红,如同晕开的墨。少年人的长相偏于清冷矜贵,此时却像朵薄薄桃花,嘴唇虽是苍白,然而沾染了潋滟水光,叫人无端想起花瓣上任人采撷的晨露。
    实打实的画面冲击。
    裴渡很少见到她如此为难的模样,心中竟也莫名生出紧张:“谢小姐……我没关系。”
    他知晓这个设定的大致走向,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一定不会脸红害羞――
    下一瞬,脊背兀地僵住。
    热气轰然乍起,裴渡如同炸毛的猫。
    完全没有预兆,谢小姐一瞬之间翻身上床,坐在他小腹。
    她还将手……按在了他胸前。
    然后轻轻穿过前襟之间的缝隙,向里,也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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