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霁风得意的向众人抱了抱拳,看着陈云轲道:“王爷,愿赌就要服输啊。”
    陈云轲虽然舍不得宝马,却不是不认账的人,苦着脸正要开口,裴落青却突然说:“慢着。”
    他打量着柳霁风,缓缓道:“柳贤弟,愚兄也想与你比试一番。”
    柳霁风一早便认出了裴落青,对于这个企图迎娶自己阿姐的男人,他可没什么好感:“谁是你贤弟,不要乱攀亲戚。”
    裴落青微眯起了双眼:“子啸可是不敢?”
    旁边有学生小声问道:“那位看着煞气这么重的,是谁?”
    有人回他:“镇远将军裴落青呀,前阵子刚回京那位。”
    “哦!就是那个屠了济州城的……”
    “铁血无情,何其残忍……”
    文人治国讲究仁义礼信天下苍生,当初裴落青怒而屠城,引起众多文人士子不满,弹劾他的帖子可谓是雪山崩塌一样多,但最终都被皇上轻飘飘的压了下去,现在大陈就这么一个会打仗的年轻将军,哪能为了这个就处罚他。
    柳霁风脸色不虞:“比就比,不知裴将军想押什么?”
    “若裴某赢了,宝弓和宝马都归王爷所有,若裴某输了……”
    “若你输了,就不准再缠着我阿姐。”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在场众人无不目瞪口呆,陈云轲眼睛瞪得溜圆:这,这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啊……
    裴落青默了,小舅子不喜欢自己,这可如何是好?至于其他人的看法,就不是他在意的事了。
    他缓缓碾了碾手指,道了一声:“好。”抬腿下马,随手捞起一把木弓,扫了一眼自己的亲兵。
    亲兵一见裴落青的眼神就明白他想做什么,抱拳领命,取了个没用过的箭靶,跑到百步之外站定,等裴落青点头示意,便在众人的目光中将箭靶高高甩出。
    裴落青掂了掂手里的弓,又试了试弓弦,突然之间一个回身抬手,嗖嗖嗖叁声,叁矢连发而出,风驰电掣般射向飞在空中的箭靶。
    众人全都仰头看去,碧空之下,只见那箭靶高高飞起,只剩个小小黑点,然后滞空一瞬,倏然落地。
    亲兵跑过去捡回箭靶,展示给众人看,叁支箭皆正正射中圆心,且透靶而出,可见射箭之人力道之大。
    齐王府的随侍们爆发出一阵喝彩,陈云轲更是激动的脸蛋通红,裴落青将弓递给亲兵,淡淡道:“承让。”
    其实在军中经常会有这类射击移动箭靶的训练,因他们常常需要射落敌人的信鸽信鹰,所以这种事对裴落青来说再轻松不过,但放在这群人眼里,就十分了不起了。
    柳霁风涨红了脸,磨着后槽牙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抱拳向裴落青深深行了一礼:“柳子啸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裴落青略带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对柳书意这个庶弟高看了几分。
    ……
    今日马场发生之事,且不管回去之后会被众人如何议论,说裴落青箭术高明也好,说齐王殿下年少有为也罢,但有一条是真真正正传的沸沸扬扬了:镇远将军裴落青瞧上了翰林柳编修的女儿,提亲被拒后心有不甘,死缠烂打,百般纠缠……
    而此时,传言里的女主柳书意正在书房中陪着自己叁弟练字。
    柳霁然站在书桌前,一边写字,一边时不时抬眼偷看柳书意,从她安静美丽的脸庞,到她高高隆起的双乳,再到紧紧束起的腰肢……柳霁然脸上一红,掩饰般的低下头去。
    过了片刻,见柳书意全然没有注意他,不由得又抬起了头,偷偷看向柳书意面前的宣纸,见她正在抄的是一份《妙法莲华经》。
    “阿姐,你如今真的信佛了?”柳霁然忍不住问。
    柳书意笔尖一滞,神色淡淡的说道:“是啊。”
    其实她倒不是真信佛,抄佛经不过为了增加自己礼佛的可信度罢了,另则她今世得以重生,对鬼神灵魂之说多少还是心存了敬畏,抄佛经也好,抄道德经也罢,都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柳霁然心念电转,其实,阿姐礼佛也没什么不好,可以用这个借口把求亲的男子们都给拒了,他已经开始想象等自己金榜题名,加官进爵,就在府里修座庵堂,将阿姐养在里面,要多种些竹子,阿姐喜欢……
    柳书意见柳霁然半天不动笔,不知道在走神些什么,问道:“子清,你写好了?”
    柳霁然倏然回神,睫毛扇了扇,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姐,‘饕餮’二字我始终写不好,你能给我示范一下么?”
    柳书意将笔搁在笔山上,走过去看柳霁然的纸面,只见上面写了半首凉州词: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里面有“饕餮”的事儿吗?柳书意疑惑一瞬,没有多想,敛了袖子去接柳霁然的笔,柳霁然却轻轻一抬,将自己的手送进了柳书意的手心。
    柳书意动作一顿,低头看去,只见柳霁然正眼睛亮亮的看着她,不好再松开手,只得收拢了手指握住柳霁然的手背。
    柳霁然感到一个温软的身子伏在了自己背后,温热香甜的气息呼在耳边,这般近的距离,让他从脸颊到耳尖都热烫起来,身体止不住想要颤抖,他死死屏住呼吸,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敢让柳书意发现丝毫异状。
    柳书意微凉的指尖握在柳霁然有些发烫的手背上,带动他在纸上落下轻重适度的一笔,一钩一划,写下一句:
    衣冠兼盗贼,饕餮用斯须。
    比起柳霁然的字,她的字更加娟秀,却不粘腻小气,笔锋如钩,一撇一拉都带着几分凉薄。
    柳霁然却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词,“心猿意马”。
    窗外的树冠上,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蹲了一个黑衣少年。
    他精致的脸上面无表情,看着屋里重迭在一起的二人,几乎将手里的树枝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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